真实与虚假之间的伦理悖论

何也

　　——电影《楚门的世界》观感




　　不论是在澳洲，还是好莱坞，彼得·威尔都是公认为最具魅力的实力派导演之一。他擅长于拍摄一些伤感，或者是遭遇突变时，男人心灵深处挣扎的影片。比如，《怒海争锋》，《蚊子海岸》。从另一个方面讲，他也是一个伟大的叙事思想家。


　　二十世纪后期，电视媒体方兴未艾，铺天盖地，成为大众娱乐的必需，尤其是以《幸存者》为代表的真人秀节目的出现，彻底影响了琐碎繁杂的俗世生活。人们观察生活的视觉更加多样化。电影《楚门的世界》就是在这种政治语境中破冰而出。故事讲的是一个全天24小时即时播出的电影版电视真人秀。


　　主人公楚门自小就出生在桃花岛，从幼孩成长为一个男人，他生活的每一个瞬间都被无处不在的摄像机所纪录。全世界观众都目睹了他的初吻，见证了他的婚礼。但是，只有楚门不知道他身处的世界竟是一个来自“创造者”创意所搭建的巨大的摄影棚。他抬头望见的天空，不是一个无限的空间；他身临的大海，更不是一个凝聚了蓝色梦想的所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导演请来的“演员”，包括从小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父母、一起生活的恋人、七岁时就认识的朋友。这等等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美满而虚幻。因此，观众有理由相信，楚门的生活，就是他们的生活，就是桃花岛上所有人生活的典范。如果不出意外，这个高收视率高效益的节目也许一直会播放到楚门生命结束的那一天。然而，矛盾还是接踵而来。


　　彼得·威尔的影片有一个共同的主题：禁闭与自由的意义。他所关心的是，个人在遭遇生存裂伤后如何继续生活？或者说，在真实与虚假的伦理之间，主人公的内心世界及其希望。


　　在影片中，禁闭的隐喻被多次重复。楚门情窦初开时，他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当他们在海边约会时，突然出现几个人强行将女孩带走。顺理成章的是，他的“妻子”出现了。为了让楚门死心，女孩的父亲说他们全家要搬到斐济去——那是一个楚门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地方。“死去”多年的父亲竟然在大街上和他擦肩而过，而当楚门回过神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被强迫带上了公交车。楚门在他真实的世界里困惑了，他希望重返世界，能够走出目前生活的小岛。但是，去斐济，一个月内拿不到机票；去芝加哥，车坏了；想出岛，所有的道路都被堵死了。他只能回家。或者说，他只能在被设计好的世界里继续生活。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也没有人想听他说话。在这里，禁闭的意象以极为写实的方式再现了出来。


　　戏剧性的本质是冲突，彼得·威尔电影情节的戏剧性是内心的冲突：不断的和自我的战斗。他的影片的全部平实、静态或形式的特点，都来自这点。为了永远记住初恋女孩的影子，楚门每天要在报亭买一份时尚杂志，并从精致的画面中一次次拼帖记忆；为了逃离小岛，他在酒醉后驾船出海，在经历了人工的大风大浪后，他竟一头撞在了布景的“大海”上。毫无疑问，楚门的世界是真实的现实世界，也是虚假的现实世界。借用电视制作人的话说，“外面的世界比这里更肮脏，充满了欺骗和谎言。在这里，你不会失败，你是我们的主角。”其实，不论是怎样的抗争，在真实的爱情被禁闭的那一刻，楚门的心灵世界就关闭了。从迈向台阶的那刻起，他永远就不可能走出囚禁自己的小岛。因为，他无法克服沉压在自己精神上的那种重负。在这里，彼得·威尔向观众说明，所谓的电视时代的娱乐，在失去了高收视率、高经济效益后，只能在泛娱乐化的汪洋中艰难航行。虽然，他所展示的一切是无可反驳的。一切皆非偶然发生，一切皆不可逆转。


　　不论是当作科幻片，还是当作伦理片，《楚门的世界》为观众营造了一个理想化的国度，一个导演心中的乌托邦。但是，这个乌托邦却以掠夺他人的灵魂，生活来作为试验的代价。这确实已经超越了人道和人性的范畴。当我们的生活被谎言和虚假包围后，当我们的生活被极度娱乐化后，一个人要成为自己，或者说要按照自己的性情、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想象来过日子，那将是十分的艰难。楚门极力要戳破那层谎言，而电视制作人（或者说大家，观众）想继续将直播维持下去，通过这两种无奈、两种悖论的并行叙述，彼得·威尔以一种最严肃的方式让人感受到充实而无比空虚的无奈。这是伦理的悲观主义，它和政治无关。但有一点，真实的大千世界中，也许并没有一扇你可以走出去的大门。所以，楚门的角色还要继续扮演下去，直到死亡。


　　《楚门的世界》公映后，好评如潮，导演彼得·威尔因此而第三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提名。也正是由于他所具有的广度和深度，使得影片成为反思性艺术的最强烈的体现。它所有的力量似乎在于，楚门的隐喻和象征既是关于生活的，也是关于娱乐的一种观念。虽然这就像直播终结后，电视里出现的一片片“雪花”，让人茫然，无所适从，但至少这样的窥探别人的生活还是有人希望继续下去。或许，这就是后现代人无法摆脱的伦理悖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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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08-12-11 14:28 编辑 ]

娴情逸致

非常高兴看到何也的影评文章，此篇文章，文字质感、张力，评论思想深刻，且具有思辩，明析地论证了影片所要表达的意味：“不论是当作科幻片，还是当作伦理片，《楚门的世界》为观众营造了一个理想化的国度，一个导演心中的乌托邦。但是，这个乌托邦却以掠夺他人的灵魂，生活来作为试验的代价。这确实已经超越了人道和人性的范畴。当我们的生活被谎言和虚假包围后，当我们的生活被极度娱乐化后，一个人要成为自己，或者说要按照自己的性情、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想象来过日子，那将是十分的艰难。楚门极力要戳破那层谎言，而电视制作人（或者说大家，观众）想继续将直播维持下去，通过这两种无奈、两种悖论的并行叙述，彼得·威尔以一种最严肃的方式让人感受到充实而无比空虚的无奈。这是伦理的悲观主义，它和政治无关。但有一点，真实的大千世界中，也许并没有一扇你可以走出去的大门。”此部电影也是对现实社会的极好地隐喻和反思。精华支持！问好何也！

何也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08-12-11 15:31 发表
非常高兴看到何也的影评文章，此篇文章，文字质感、张力，评论思想深刻，且具有思辩，明析地论证了影片所要表达的意味：“不论是当作科幻片，还是当作伦理片，《楚门的世界》为观众营造了一个理想化的国度，一个导演 ...

感谢娴情斑斑的精华支持！
上周电影频道佳片有约播了此片，看后印象很深。这也是一部经典老片。
问候你！

敬一兵

这篇影片观感文章写得流畅质感，既有情节叙述，也有对影片手法的议论与感触，更有自己对电影的解读与分析，颇有个性的色彩，并且文章结构精悍，文字洗练，布局合理，疏密有序，确实是一篇有质量的文章，支持精华！

何也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08-12-11 18:53 发表
这篇影片观感文章写得流畅质感，既有情节叙述，也有对影片手法的议论与感触，更有自己对电影的解读与分析，颇有个性的色彩，并且文章结构精悍，文字洗练，布局合理，疏密有序，确实是一篇有质量的文章，支持精华！

多谢敬斑斑的支持和阅评！影评也是偶然为之，算一个爱好吧！

问候你！

清风拂面

可惜片子我没有看过，看了评，想看看呢。
哈，问候朋友。

何也

原帖由 清风拂面 于 2008-12-12 13:33 发表
可惜片子我没有看过，看了评，想看看呢。
哈，问候朋友。

问候清风！娴情斑斑刚下载了，你有空看一下。

汤如浩

原帖由 娴情逸致 于 2008-12-11 15:31 发表
非常高兴看到何也的影评文章，此篇文章，文字质感、张力，评论思想深刻，且具有思辩，明析地论证了影片所要表达的意味：“不论是当作科幻片，还是当作伦理片，《楚门的世界》为观众营造了一个理想化的国度，一个导演 ...

何老师好影评。学习问好！

何也

原帖由 汤如浩 于 2008-12-13 12:39 发表

何老师好影评。学习问好！

问好如浩！感谢你的阅评！

哑猫阿凡

一部经典电影，值得欣赏和思考的好电影，欣赏楼主由电影生发的感悟～握手问好～：）

何也

原帖由 哑猫阿凡 于 2008-12-18 11:32 发表
一部经典电影，值得欣赏和思考的好电影，欣赏楼主由电影生发的感悟～握手问好～：）

问好阿凡！多谢你的阅评！

万里山水

收藏。学习。问好：）

何也

原帖由 万里山水 于 2008-12-19 00:26 发表
收藏。学习。问好：）

感谢万里的阅评啊！
握手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