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与永恒】

惊涛拍案

　　文＼惊涛拍案

　　人的一生，总是禁不住要往回看的。

　　往前看，似乎一切都遥遥无期，有无限的可能性，更有无限的时间、阳光、心情和事件可以供人肆无忌惮地挥霍。今天做不了了，明天可以做，这个月做不完的，可以下个月再重新开始。今年完不成的心愿，可以明年下决心拿下来……甚至，这辈子无法兑现的，就放在下一辈子——虽然，这么说的时候，心情和心意都是诚挚的，但是，对于未来，谁能说得清楚呢？正像有位朋友感慨说，别说一辈子，明年明天的，就是下一分钟，谁都不敢说自己会怎么样？今天活着，明天谁能保证自己还在人生的大路上悠闲地四处招摇、潇洒、散漫地无忧无虑？是啊，仔细想想，你只有活过了这一天，才等于把这一天牢牢地抓到了手里，这一天也才真正地成为了你的一天，没有到来的，无论多么辉煌、多么美好，都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一种预期和假设，或者说是一种期待和迷茫——一如股票期货，飞也似地长上去了，这部分增值的东西名义上是属于你的，但是在你还没有抛出去之前，你根本无法准确地把它们抓在手里，让它真正地属于你。

　　尚未到来的，都是虚无缥缈的影子，可以用来想象，用来做梦，可以在镜子里看到，唯独抓不到手里，说是理想也罢，愿望也罢，都是水中月，雾中花，能够感到，却无法抓到。

　　这样说来，真正抓到手里的，都是你身后的东西，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那么，就是这些已经成为你回忆的东西，就一定就是你的吗？

　　但是，多数时候，你又不能不说，这些所谓的记忆是多么地不准确，或者说记忆是如此的散漫、随意、毫无章法，处处都是漫不经心的孩子似的恶作剧，甚至是无厘头。比如，你记忆里的某件事，当你叙述出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它们已经被悄悄变换了时间，换到了几年甚至十年之后；记忆里的某一个人，被你换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张冠李戴可以说比比皆是。又比如，对同一件事件，你自以为准确无比的细节，在另外一个人的叙述中，却完全成了另外一种情形，细节的出入还是次要的，结果和结论完全相反则让你感到万分惊讶，无所适从——你一直引以为豪的记忆力，难道真的会出现这样南辕北辙、出尔反尔的错误吗？可是事实难以复原，情形无法重演，你只能在内心里坚持自己的看法和观点，即使，有两三个人在证明着你的错误是多么的确凿无比。此时，你的抵抗已经降格成为一种信念的抵抗，一种情绪里的倔强和抵制。

　　很多时候，你感到，时间这东西，就像一波波的海浪，前赴后继、永无止息地冲刷过来，一层叠一层地冲过来，让你自以为铁证如山的记忆，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地被抹淡、抹平，甚至换了内容……多数时候，一个人无法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当你突然意识到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其实已经成为事实——不知不觉中，这个你记忆里的世界，已经悄悄换了人间，跟你已经没有多大关系。而这个事实被你意识到的时候，你才突然感到了恐惧：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样的疑问无疑让你对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记忆产生动摇，进而惶惑，进而彻底崩溃，完全无法信任自己的记忆。

　　到了这个时候，你才知道，所有的记忆都不可靠，所有的回忆也都属于想象的一部分，你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你自己的记忆悄悄改写了细节。惶惑之中，你开始丧失了那种自信，开始悄悄退而求其次地想，既然以后和从前都不可信，那么，现在唯一可信的，就是当下和眼前，刚刚在你眼前发生的事情，总还是新鲜的、纯粹的、准确的吧。

　　不错，每个人都生活在当下，随时都要发生一些事情，甚至，这些事情每时每刻都在不断的变换、穿插、叠加、切断、跳荡，无数毫无关联的事情不断地穿插进来……如果你的接触面更广些，事务更繁杂一些，那么，对某些人说来所谓一生的悲欢离合，往往在你的一天里就全部发生了，你刚刚还在为自己的某件事窃喜不已，转瞬就接到了亲朋好友的死讯；刚刚还在为孩子的事情发愁，朋友就告诉你他遇到了喜事，要好好请你的客；亲戚的麻烦事情还没有处理完，上司突然冲你发了无名火，对你暴跳如雷，而没人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转瞬变换的悲喜交加，让你在冷热煎熬中不断地被翻转，被挪来挪去。生活在你看来，确实如那首歌里唱的，是一团撕扯不清的乱麻。很多时候，生活根本就没有给你留出静心养气的机会和余地，你像一只木偶一样被扯来扯去，还要及时更换已经麻木的表情，以配合不断变换的场景和对话的对象。如果你开始对这些事情没有了感觉，变换逐渐自然并且根本不需要过渡了，那么，恭喜你，你已经成熟了，同时，也证明这些东西对你，已经根本不起作用了，换句话说，它们已经无法刻进你的记忆了，你的记忆存盘里，已经没有了对它们的一点痕迹。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当你某一天忽然想要清晰地再现某个场景或者某个事件的过程中，才再次惊讶地发现，你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具体的相关细节、人物，说过的话……都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它们完全消失了，或者是成了模糊的一团，一团乱麻，一团浆糊，这个时候，你才悲观绝望地发现，你的记忆竟然如此的糟糕，如此地不堪一击。你在冷汗频出的悲伤中，绝望地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前想后，翻箱倒柜进行反思的结果，令你更为惊讶地发现，那些来自童年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少年时光是如此的打动人心，而进入社会之后，大多的记忆开始出现紊乱，思绪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混乱、模糊、前言不搭后语……而紊乱的这部分，更令人惊讶的，是几乎都是重复的、复制的、迷茫的、被动的。你记得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开始专心回忆的时候，就变老了，而老人的显著特征，就是对眼前的事情模棱两可，糊涂不堪，而对小时候的事情却清晰无比。

　　如此不堪的结果，反而令人冷静，仔细想想，一个人的童年时期的记忆之所以如此清晰，主要是孩子的记忆还都是一张白纸，其时描上去的任何线条都是清晰且持久的。甚至年代越久，你在其间偶尔的回忆，无疑等于重新又描了一遍，加固了一遍。而进入社会之后，每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毫无关联相互叠加，相当于在已经杂乱的白纸上再不断地添加上其他的线条，而且，由于时间紧迫，你无法定期不定期地对这些记忆加以整理或者加固，令这些被覆盖的线条终于变得模糊难以辨认，最终，变成模糊的一团，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想到这些，不禁哑然失笑。这个道理这么简单，用不着让自己兴师动众，走到所谓绝望的边缘。转瞬即逝，说的就是时光，也是心态。一个人，不可能毫无遗漏地记住所有耳闻目睹的事情，那么事无巨细地记忆，脑子再好的人，也要累垮的。有舍才有得，有失去才有收获，一些事情之所以记忆不清晰，是因为那样的事情对你来说意义不大，或者毫无感觉。能忘的就忘了吧，忘不掉的，都是你感觉要珍惜的，或者给你最为深刻印象的。

　　人在世上活着，只要记得一个转瞬就是了，过去的是转瞬，以前的是转瞬，眼前的更是转瞬。既然一切都会转瞬即逝，那就好好珍惜眼前，抓住眼前的时光的影子，让自己的记忆更为清晰些，让自己以后未来的回忆，更为生动和惟妙惟肖——这样的一生，才是色彩斑斓、起伏有度的一生。【257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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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惊涛拍案 于 2009-8-26 08:00 编辑 ]

季大相

很有哲理,动感的抒写.问好

惊涛拍案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8-26 14:54 发表
很有哲理,动感的抒写.问好

谢谢大相，这里也能见到你的足迹啊，感谢。问好

微风轻拂

很深邃的思想，没有对人生透彻的领悟是写不出的。觉得更似一篇精美的散文，欣赏！

lqm407

　　说得很有趣味，也充满着哲理。抓不到的东西，其实就是理想。抓得到的东西，就是你的那些回忆……
　　先生的名字很别致。怎么不是“惊涛拍岸”而是“惊涛拍案”呢？

惊涛拍案

原帖由 微风轻拂 于 2009-8-26 22:56 发表
很深邃的思想，没有对人生透彻的领悟是写不出的。觉得更似一篇精美的散文，欣赏！

呵呵，谢谢斑竹。看来这个 是疑似散文。哈，问好

惊涛拍案

原帖由 lqm407 于 2009-8-26 22:59 发表
　　说得很有趣味，也充满着哲理。抓不到的东西，其实就是理想。抓得到的东西，就是你的那些回忆……
　　先生的名字很别致。怎么不是“惊涛拍岸”而是“惊涛拍案”呢？

呵呵，谢谢。写点东西，属于案牍劳形之余的自翻浪花，叫这个名字还靠谱点。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