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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两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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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24 23:0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高老大
  
  高老大整天就在河滩上放牛。在一九九二年那个春天,穿得破破烂烂蓬发如草流着涎水赤着脚丫子的高老大,整日整日地与他那条漂亮的小花母牛待在河滩上。那是整条河滩最干净漂亮的一头牛了,毛色如缎双角似玉四蹄光泽,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啃草的动作矜持而优雅。河滩的草淋过几场春雨,油汪汪的一片。这真是片难得的风景,当然这风景首先是由我的眼睛发现的。你别指望河滩上那些整天只知道打扑克,玩“上大人”来赌博的家伙发现什么风景。他们是多余的,这风景里应该只有傻瓜高老大,漂亮的小母牛和油绿的沙滩。

  我那时侯是个善良的家伙,当然也并非就是说我现在不善良。在王家洲那帮差不离大的孩子里,除了高家兄弟,都是些没心没肺的家伙。没把我除外,是因为表面看起来我也绝对的没心没肺,整日跟他们一起吊儿郎当东游西晃,间或偷鸡摸狗。老天作证,龟儿子的才喜欢跟他们一起混啊,你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话听起来有些少年老成。事实上我更欣赏高家两兄弟。别看高老大是个傻子,其实他可爱而善良,偶尔看人的眼神甚至会像一位哲人。我这话要是说给那帮傻小子听,他们肯定会把我笑话死。他们会说王二,你小子也傻啦。在他们眼里,傻子就是傻子,就是用来欺侮的对象。他们会时常把一条水蛇或点燃的鞭炮什么的放进高老大的破口袋,或者用湿淋淋的水草给他扎奇形怪状的辫子。但高老大一点也不会计较这些,像一头牛不计较叮它的苍蝇。我有一次也学那帮傻小子将一只小蛤蟆放进高老大的口袋,高老大很温和的看了我一眼,这顿时让我羞愧难当,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可那帮傻小子正在一旁傻乐呢,我也只好以阴谋得逞的姿势哈哈大笑。其实我心里自卑极了,像他妈个忧伤的叛徒。

  那条漂亮的小花母牛几乎和高老大形影不离,温顺的像一个怀春的女人。高老大不像另外放牛的家伙,手里握根鞭子。他们叼着纸烟,把鞭子别在裤腰带上,眯着眼睛大呼大叫;小花母牛也不像别的牛,它没有辔头和缰绳,闲云野鹤一般跟着高老大。这老让我想起“八仙过海”里的神仙张果老,张果老倒跨着毛驴,他要鞭子不?不要;毛驴有辔头和缰绳吗?没有。

  当然,王家洲没第二个人像我这么想。在他们眼里,高老大就是傻瓜。高老大永远有流不完的涎水,胸前湿湿的一片;高老大永远只有两种表情:傻笑或者茫然;高老大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害怕,你把蛇或者老鼠放进他的口袋,他连看都不看它们一眼;王家洲最凶的狗都不咬高老大,觉得没意思,它怒发冲冠大吼大叫,高老大却忙着茫然,想事情,懒得理它。多没劲。
            
                   
                                                                      二,高老二
  
  高老二是高老大的弟弟。

  你别以为高老大是个傻瓜,高老二就聪明不到哪儿去,恰恰相反,高老二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而且漂亮。高老二是整个王家洲那时候最漂亮的孩子了,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四肢匀称。高老二是王家洲公认的好孩子,考试永远考第一,永远懂事,勤劳,每天一下学就拎着篮子去打猪草,还喂着两只雪白的小兔子。王家洲那帮傻小子都不愿意和高老二玩,他们斜着眼睛,歪歪嘴角,不屑一顾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嫉妒的要死。于是就经常踢翻高老二的猪草,高老二默默的又把猪草装进篮子;再踢,再装,不发一言。直到傻小子们都踢得没了意思,嘀咕着骂两句脏话散去,高老二才继续拎着他的篮子打猪草。这让那帮傻小子很有失败感,于是王大炮决定从高老二那两只可爱的兔子下手。你知道王大炮这个人,没有他想不出来的坏主意。他偷来他爸爸刮胡子剩下来的刀片,趁高老二去打猪草的空挡,抓住一只小兔子,在它的后腿上狠狠的切了一圈。我听见小兔子凄惨的叫了一声,我本来以为兔子不会叫的,马上鲜红的血把小兔子的毛都染红了,我甚至听到它“嘤嘤”的哭声,王大炮却一脸的兴奋。

  这一次的阴谋总算得逞,高老二抱着那只受伤的小兔子,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哼!跟个娘们似的!”王大炮一脸的轻蔑,歪歪嘴角。高老二也有不如他的地方,这让他颇有成就感。可王大炮只得意了一天,第二天高老二依然考他的第一,打他的猪草,这让王大炮很不好想,他企图故伎重演,翻过兔栏,却连一根兔毛也找不到了。

  我说过没有王大炮想不出来的坏主意,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高老大是高老二的致命伤。高老二不允许任何人欺负高老大,在这方面他才不“跟个娘们似的”。他站在高老大的面前,比高老大矮着一截,高老大流着涎水,向天茫然;高老二怒发冲冠,小拳紧握,一幅拼命架势。当着高老二的面欺负高老大实在是一种冒险,那群傻小子别看平时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横行霸道的,却没人敢冒这个险。可这一次王大炮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个面子问题。他是谁?他是王大炮,高老二的不屑一顾简直是无视他的存在,是对他的一种侮辱,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提醒高老二:我,王大炮,可不是好惹的!你知道王大炮这个人,你说说他的好话,拍拍他的马屁,低眉顺眼的看他一眼,他便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可好孩子高老二才不屑做这些狗屁事哪。这便是不给王大炮面子,反正王大炮是这么想的,这么一想,王大炮气得脸都绿了。

  王大炮拍拍“佐罗”的头,一个伟大的闪着恶毒绿色光焰的计划便诞生了,然后王大炮便笑了。

              

                                                             三,王大炮和“佐罗”

  “佐罗”是我家那条大黑狗,我叫王二,王二是王大炮的弟弟。“佐罗”是王大炮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狗腿子,整天摇头摆尾狗仗人势。它一在院里叫开我便嚷,王大炮,你的狗腿子整天吵死人啦!王大炮在家才不敢跟我吵哪,你知道王大炮这个人,他怕他妈,而他妈又怕王二。可“佐罗”这狗腿子居然不怕我。我曾试过用毒药毒死它,这个狗日的居然不吃我喂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那以后这狗东西看我的眼神似乎都提防着。总有一天把你丫的阉了,我恶狠狠的想。

  王大炮真是个蠢货,脑子里跟塞了猪屎一样,还叫他的狗腿子“佐罗”。英雄佐罗是一身黑衣,骑一匹黑马,他的剑一划便是一道“Z”形闪电,敌人的脑袋就掉啦!那个狗腿子居然也配叫佐罗,你说王大炮的脑子里是不是有猪屎?

  可一出了家门王大炮就抖起来啦,那帮傻小子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像一群苍蝇似的嘤嘤嗡嗡。通常是由傻小子之一的“小蚂蚱”来提出倡议:大炮,我们找些有趣的事来做吧。小蚂蚱一幅低眉顺眼的巴结相,王大炮很是受用。他照例拍拍“佐罗”的头,那狗腿子立时兴奋得摇头摆尾。王大炮眼珠子转了两转坏主意就出来啦,于是哪家的草堆便被掏空做了“盘丝洞”,哪家的拖拉机的柴油被放了出来做火把,哪家瓜地的瓜一夜之间不翼而飞……王大炮无往不利,可人家高老大和高老二看都不看他一眼,傻子高老大眼里没有凡尘俗世,好孩子高老二对他不屑一顾。王大炮这个蠢货老喜欢故作深沉,他左手托着右手的胳膊肘,右手撑着刚冒出几根胡须的下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像在想什么大事情一样,还不时的点点头。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坏主意早想好啦,我便说,王大炮,你别装啦,恶心死了。王大炮立刻放下胳膊,狠狠的瞪我一眼,然后就出去了。

  我说过我是个善良的家伙,这便注定我是个悲剧人物。做个小蚂蚱一样彻头彻尾的傻小子有伤我的自尊;而离开那帮傻小子与高家兄弟为伍,我又会害怕孤独。我需要虚荣和世俗的热闹吹捧,所以一方面对那那帮傻小子嗤之以鼻,另一方面我又得依赖他们。我可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让他们听我的吩咐去做一件事,你看看小蚂蚱看我的眼神就知道我说得没错。而与高家兄弟在一起我便只能是个小人物。

  看来我是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家伙,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那种心境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明了。王大炮在王家洲的少年世界是个人物,作为这个人物的兄弟,特别还是一个瞧不起以王大炮为代表的世俗力量的兄弟,虚荣得到满足和自己压抑自己的痛苦交相混杂,一度让我头痛欲裂。

  你想得道的老子为什么会骑着一头青牛出游呢?而只有二郎神这玉皇大帝的狗腿子才带着一只恶相毕露的哮天犬。

  我该怎样解释兄弟呢?这真是件复杂的事情,我注定一生下来就是王大炮的弟弟,而做王大炮的弟弟又有什么不好呢?我要真做了高老大的弟弟,又没有高老二那么优秀,那才更加糟糕。我对好孩子高老二怀着一种钦佩夹杂着嫉妒的复杂感情。

  这些就是王家洲的少年头号人物王大炮的弟弟王二整天思索着的问题。

   
                        
                                                                           四,夏天发生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夏天终于来了。夏天真是个多事的季节,人们被燥热烧得失去理智,尽做些傻头傻脑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九九二年春季的多雨一直延续到夏天,河水起起落落,像许多事情一样,从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生,又从另一个地方落下。
     
  以我对高家兄弟的理解,王大炮动摇不了他们的生活信念。可这次我可真低估了王大炮。你看王大炮傻头傻脑的随便那么一捅,便中了高家兄弟的要害。王大炮实在是个老谋深算善弄城府的家伙。我有时候甚至怀疑王大炮故意整天作出一幅大大咧咧脑子锈逗的样子。
     
  稍有记性的人应该记得一九九二年那个夏天的雨水像疯子一样,撒泼一阵抽身而去,又回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河水暴涨,整个村庄被抽打得面目全非,屋顶与草垛蒙着一层黑潮的霉斑。高老大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小母牛被雨水洗得更加清纯善良,眼睛明亮,油绿的草滩被河水淹没一半;王大炮却整天待在家里像一头困兽,他从这间屋子窜到另一间屋子,狗腿子“佐罗”趴在它的狗窝里打盹;我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写日记,记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和问题,一切都在等待一件事情的发生。
     
  你相信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有一个契机吗?反正我信,这就像兄弟一样命中注定,不可改变。那天下午一场暴雨像发神经一样在王家洲的上空喧嚣一阵,然后就雨过天晴,太阳从云层后面爬出来,像受了委屈刚哭过的眼睛。似乎是这太阳终于叫王大炮下了决心,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就出去了,狗腿子“佐罗”摇头摆尾的跟了上去。
     
  我在那个下午心情烦躁,预感到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也抬头望了望天,残阳已如血。
     
  等我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开始了。

  王大炮带着那帮傻小子拦住了高老大的去路,地点在沙滩至王家洲的那条路上。

  高老大的斗笠还一滴一滴淌着水;高老二把书包挂在小母牛的脖子上,捏紧了小拳头,小脸涨得通红,随时准备与哪个敢上来欺负高老大的傻小子拼命。

  你现在该明白我为什么说王大炮是个老谋深算善弄城府的家伙了,他赤着两个大脚丫子,两手抄在破裤兜子里就那么横剌剌的站在路中间,两眼望天;那帮傻小子也学他四下撒开,封住去路。

  高老二扭头看了看快要下山的夕阳,又看了看王大炮,咽了咽唾沫,说,你们想干什么?

  高老二一说话,王大炮便笑了。

  王大炮歪了歪嘴角,冷笑了那么两下,想了想,然后说,识相的滚他妈一边去!王大炮说得恶狠狠的。

  高老二的小脸涨得更红了,小拳头因为激动甚至颤抖起来,他朝后挪了挪脚,挨高老大更近了。

  这让王大炮很生气,他说,妈的!

  然后王大炮就踢了一脚蹲在他脚边的狗腿子“佐罗”,指了指那头漂亮的小母牛,喊,佐罗,上!

  狗腿子“佐罗”狗脸一变便扑向小母牛,措不及防的小母牛吓坏了,“哞哞”哀叫,撒蹄乱窜起来。

  然后就是高老大,你从没看到过高老大如此惊慌,他甚至哭起来,嘴里“咦咦呀呀”,眼泪鼻涕涎水泛滥,一塌糊涂。

  有一霎那,高老二愣在那里,然后他便发怒了。发怒的高老二像一头小狮子一样撞向王大炮,而老谋深算的王大炮等的就是这个。

  这一场混战简直让我眼花缭乱:狗腿子“佐罗”追着小母牛乱吼乱叫;高老二一次又一次被王大炮整趴在地上;那群傻小子把高老大按在泥地里,骑在他的身上,“小蚂蚱”甚至在高老大的身上滋了一泡尿。

  我清楚的听到自己大叫了一声,我抓起一块泥巴狠狠地扔在王大炮身上,我说,王大炮,妈叫你回去!

  王大炮愣了愣,被他摔趴了多次的高老二已经泣不成声,一身稀泥,可他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撞向王大炮。王大炮似乎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味索然,他最后一次把高老二整趴在地上拔腿就跑。跑了几步又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喊,佐罗,回来!然后又对那帮傻小子像赶鸡似的挥了挥手:别弄了!都他妈回去!

  夕阳下去,天黑下来了。

  夏天的这个夜晚我彻夜难眠,同样无眠的还有王大炮,他在床上跟条泥鳅似的翻来覆去。我说,王大炮,你屁股长疮啦!王大炮又翻了个身,没有理我。窗外树上的蝉疯了似的乱叫。

  我想,这没有什么。等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一切又会和原来一样了。天好久没晴啦…….

  第二天日上三竿,我才爬起来,“小蚂蚱”就慌里慌张窜进来,抹了把鼻涕,狗腿子“佐罗”也跟了进来,“小蚂蚱急得面红耳赤:大炮,不好啦,不好啦……

  王大炮眯着眼睛打了个呵欠,把一双破鞋往脚上套,皱了皱眉:你的妈死了啊……想了想有问,什么事?

  盘丝洞……盘丝洞被高……高老二整塌啦!“小蚂蚱一急就结巴。
王大炮似乎有点吃惊,三下两下套上破鞋,可他愣了两愣又停了下来,说,塌了就塌了呗。叹了口气。

  “小蚂蚱”脑子没转过弯儿来:是高……高老……,王大炮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小蚂蚱”不说话了,他很小心的看了王大炮一眼,就怅然若失的转身出去了。

  妈的,烦死了。王大炮双手捂着脸,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也奇怪的看了王大炮一眼。


  接下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这让我很难过。 那场暴雨成了那个夏天最后的一场雨,随之而来抽打着整个村庄的是刺目的阳光,像白色耀眼的皮鞭,把雨季里黑潮的屋顶和草垛抽打得一片惨白。

  “盘丝洞”的倒塌只是一个序幕。

  以高老二的聪明,破坏王大炮和那帮傻小子的计划是轻而易举的事。高老二报复的眼光如影随形,这让那些傻小子提心吊胆烦躁不安,他们都瞅着王大炮,期待着他的反攻计划出炉。可叫人最难以理解的倒是王大炮,他似乎是突然变得对所有的事兴味索然,对高老二的报复无动于衷,整天打着呵欠,像只孵蛋的老母鸡一样把自己窝在家里翻一本破烂的《今古传奇》;“小蚂蚱”也不再来打小报告;狗腿子“佐罗”百无聊赖,趴在狗窝里热得直吐舌头。

  高老二再也不打猪草了,他千方百计的捉弄那帮傻小子。有一次高老二急匆匆的跑到河边对正在河里瞎扑腾的“小蚂蚱”嚷,小蚂蚱,你妈被蛇咬啦!你还在这里玩。好孩子高老二说得像真的一样。“小蚂蚱”慌手慌脚的赶回去,见他妈就嚷妈你被蛇咬了还做饭啦,他妈转身就给了他一耳刮子。“小蚂蚱”知道上当气得脸都绿了,为这个跟高老二大干一场,却被高老二摔了几个“狗啃屎” 。除了阴谋得逞,好孩子高老二甚至上学都显得无精打采了,那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高老二没有考到第一名。小学里那个脸上有几颗雀斑的女老师来家访,却被高老二堵在村口,高老二张开两臂拦住去路,女老师就转身走了,再也没来过。  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高老大,却无端的添了落寞的神情,间或地叹一口气; 而那头漂亮的小花母牛一见到狗腿子“佐罗“就诚惶诚恐心惊胆战,它的鼻子上已被穿上了一根缰绳了。

  同时落寞的还有王二,王二的生活信念也莫名其妙的乱了方寸,他觉得自己像掉进一口深井,几乎窒息。

  谁也没想到高老大忽然死了。

  那样浅的一湾河水,还没不到他的大腿。小母牛形单影只的回到村里,“哞哞“哀鸣。

  高老大的丧事异常简陋:他是个傻子。高老二在葬礼上痛哭失声。我看过一眼死后的高老大,面部平静,理短了头发,居然和好孩子高老二是如此相象!这让我吃惊不已。

  那帮傻小子却好象被高老大的死吓住了,“小蚂蚱”那天老是发愣,眼神惊恐,又被他妈扇了几个耳刮子;王大炮连《今古传奇》也不翻了,狗腿子“佐罗”上来套近乎,被他一脚踢在下巴上,“嗷嗷”的叫着逃出去了。

  过了几天,好孩子高老二又开始挎着篮子每天去打猪草了。
王二长长的叹了口气,故事似乎该结束了,可接下来又有一件事情发生了。有时候就是这样,事情的发生往往是由它自己结束的,由不得我们。
         
              
                                                             五,又发生的事

  雨季又回来了,像刚走完亲戚一回家门就待着不想出去了。那些乌云在村庄的上空像一群遭了瘟的羊一样遛来遛去,遛着遛着就落下一场暴雨,像拉了一阵羊屎。

  这个暑期快接近尾声了。

  事情发生的这天村庄上空的乌云遛到了西天,似乎就要翻过那座山头去;太阳这才偷偷摸摸一脸惨白的探出头来,天几乎是要放晴的样子。村前小河的河水被连日的暴雨抽打得面目浑浊,王大炮却还和那帮傻小子在河西的浅水滩瞎扑腾,连日的暴雨可把他们给闷坏啦。

  自从又开始每天打猪草,高老二也不再捉弄那帮傻小子了,只换了高老大,每天牵着那头漂亮的小母牛去河滩放牛。

  “小蚂蚱”一个猛子,从河水里钻出他湿淋淋的头,抹了一把,像一头牛一样把鼻子里的水喷出来。然后他就看见高老二从上游河岸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窜过来,边跑边挥着手,像赶鸭子一样。
“小蚂蚱”脸上显出迷惑的神情,他看了一眼王大炮,王大炮也看见了高老二。王大炮只看了一眼,就不惊不乍的搭下眼皮,继续给狗腿子“佐罗”洗澡。“小蚂蚱”就继续去扎他的猛子了。

  然后他们便听见了高老二声嘶底歇的喊叫:要塌堤了!堤要塌了!那帮傻小子有一刹那都直起身子,看着越跑越近的高老二,然后侧身看看王大炮,王大炮依然不紧不慢的在给狗腿子“佐罗”洗澡。“小蚂蚱”想了想,似乎恍然大悟,马上又换了一幅轻蔑的表情,还歪了歪嘴角,说,鸡巴又来骗人。然后做了个鬼脸嚷嚷,狼来了!狼来了!那帮傻小子哄堂大笑,然后就继续去扑腾了。

  高老二明显的生气了,他在对着我们的河岸停下来,气喘吁吁的大喊:你们还不起来!想被洪水淹死啊!

  那帮傻小子没一个人理他,甚至看也没看他一眼。

  高老二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脸涨红了,他轻蔑的看了那些傻小子一眼,忽然抓起一块大石头“扑通”一声扔在他们中间,水花四溅,所有的喧闹顿时都静了下来。本来蹲着给狗腿子“佐罗”洗澡的王大炮,慢慢站了起来,盯着高老二。

  高老二说,我日你们的妈!

  那帮傻小子像一群呆鹅一样愣在那里没转过弯儿来,他们第一次听到好孩子高老二骂人。

  妈的,王大炮已经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有种的站在那里别动,看老子过来怎么收拾你!

  可这次好孩子高老二一点种也没有,他拔腿就跑。

  王大炮像一头被激怒的熊,淌上河岸,紧盯着猎物恶狠狠的追捕过去,那群傻小子跟在后面像一群看热闹的兴奋的豺狗。

  高老二跑得并不快,王大炮追上去像按一条狗一样把他按在地上,他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落下,“轰”的一声巨响从天而降,不远处的河坝似被洪水一拳击中要害一样在瞬间坍塌。王大炮抓着高老二的那只手慢慢松开,好孩子高老二嚎啕大哭,那帮傻小子真被吓傻一般愣在当地。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好孩子高老二成了王家洲的第一个大学生,这一度让王家洲庞大的王氏家族觉得脸上无光;幸好时隔两年,我成了王家洲王氏家族的第一个大学生,其实我知道,这也与好孩子高老二有关。

  去年冬天回家的时候,我在王家洲西沟的墓地看见高老二在高老大的墓前长跪不起,我本打算过去跟他打个招呼的,终于还是没有过去。但我也一定会为高老大烧上几张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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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25 00:15 | 只看该作者
很生活的语言,学习了!
3#
发表于 2003-9-25 10:25 | 只看该作者
排版还是有点乱哦:)
4#
 楼主| 发表于 2003-9-25 11:46 | 只看该作者
呵呵,谢谢左版
我可是尽量按要求排版过了的
可能因为太长了:)
再改改吧
5#
发表于 2003-9-25 11:50 | 只看该作者
我也总是排不好版,呵呵
6#
发表于 2003-9-25 11:51 | 只看该作者
生动形象.
7#
发表于 2003-9-25 12:43 | 只看该作者
感觉不错!

注意节约语言。
8#
发表于 2003-9-25 13:04 | 只看该作者
好文章,文字有个性,描写也有趣,欣赏:)
9#
 楼主| 发表于 2003-9-25 13:39 | 只看该作者
呵呵
谢谢冰雨和小刀:)
按我最初的想法
是想通过小说来表现善与恶的
没有绝对的善  也没有绝对的恶
善恶本只一线之差
语言的确需要更节约 呵呵:)
10#
发表于 2003-9-25 15:05 | 只看该作者

好文

叙述有章法。
11#
发表于 2003-9-25 17:59 | 只看该作者
语言文字形象生动,童年的时光活灵活现,真是不可多得得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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