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候一个人

李修玲

我在等候一个人

   黄昏的时候，火烧云将半边天染得彤红。我看见栓叔穿过场院的门洞，缓缓走来。我飞一般跑过去。栓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荡漾着的笑意。

   我看见门路旁的婆娘们脸上挂着坏坏的笑。我曾被那些个婆娘们盘问过，她们起先塞给我一些生瓜梨枣，看我吃得香甜，就问我：栓叔是不是常去你家啊？我说是，常去的。婆娘问：栓叔去你家，都干些啥呀？我说劈柴，挑水，什么都干的。

   哦，还有吗？

   我不知可否。

   我总被栓叔亲昵地抱坐在腿上，他牵我的小手，我能感受到他大手里流淌着温暖，有时我也会被他张开双臂举过头顶，然后骑在他的脖子上，我开心地笑着，这情景成为多年后的记忆，挥之不去。

   当我将那些婆娘的问话说给栓叔和娘时，我感觉我闯祸了，因我看到了布在他们脸上的阴云。栓叔那阵子来得少了，既便是偶尔来过，当我再飞一般扑上去时，他也总左顾右看的，如做了贼人一般，如有人朝这里张望，他忙将牵着我的手放松，甚至甩开。我不明白栓叔为什么要这样，我白了他一眼，哭着跑回家去，跟娘诉苦。

   那阵子我赌气去找爹。爹住在村里的仓库里，娘好像跟他有仇似的，不爱让我搭理他。爹好像也并不在意我，对我也爱搭不理的。有一次我去他那里玩，碰巧他正在吃蛋炒饭，我也跟着吃，爹那一会儿可能是心情舒畅，笑咪咪地问：好吃吧？我点点头。他说：好吃就常来吧，我做给你吃！我高兴得不行。回家后我就跟娘说了，娘好像也露出了喜色。当我次日再去时，爹却并不急着做饭。我说：爹，我饿了！爹说：饿了就回家吃嘛，你娘大概早将饭做好了……

   我不想去找爹了。在我的印象里，他没栓叔跟我亲。我望着被斜阳染红了的门洞，依然盼着栓叔早些到来。

   有几次我都跟娘说：让栓叔当我爹吧！

   娘举起巴掌，装作生气的样子，然而却又止不住笑了。我不想只与娘守着清冷的时光。我常端详着娘，她脸上总凝着淡淡的愁苦。我希望娘在灯下做针线时，除了有我和那只花脸狗，还应该有一个知疼知热的男人陪她说话。

   如果当初娘嫁给栓叔该多好啊！

   这种愿望于我是如此的强烈。有一次我跟栓叔躺在床上困觉，我搂着栓叔的脖子，说：栓叔，当我爹吧！栓叔高兴得什么似的，却也跟娘一样装着生气的样子：不能胡说！他又满脸凝重地低下头说：千万不能在外边胡说……

   于是，当那些个婆娘再问我：栓叔在你家困觉吗？我就将头摇得跟摆浪鼓似的，连说：没有，没有。

   爹也曾经这样问过我。爹比娘大好多岁，爹虽说生得白白净净，但面色总是阴郁的。姥姥那时抽烟的，抽得家里很穷；姥姥也爱喝酒，没钱打酒就又哭又闹。姥爷没办法，于是自作主张地将娘许配了爹，换来的钱继续让姥姥抽烟喝酒。在我印象里爹的性情很是孤僻，别人都说扬脸的婆娘低头的汉，我姥姥就是个将脸仰得很高的女人，却生生毁了一个幸福的家；而我爹总将头压得很低，好像有许多的心事和许多的疙瘩解不开似地。

   我懵懂的童年，不知不觉地飞驰着。至到有一天爹去了很远的一个地方。娘说，那地方有钱等着他去挣。得知这样的消息，我倒是有些遗憾，还有些依依不舍。

   爹走了，栓叔却没能再来。据说是爹打伤了栓叔，栓叔躺在医院里，遍体伤痕。怎么会这样呢？爹凭什么打栓叔啊？栓叔那么爱我，还有娘，栓叔为了我和娘，至今还都不娶别的女人呢。

   栓叔曾经对娘说，他的门，开着，等着娘。我分明感觉到，娘的门，也在开着，等着栓叔走进呢。

   我也在等一个人。每日黄昏，我便依着门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门洞，失神张望。

   都说我跟栓叔长得很像，都说栓叔才是我的亲爹。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也常想起娘曾经给我讲过的关于她跟栓叔很久以前的故事，她说在她未出阁的时候，跟栓叔就是很要好的伙伴。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经常扮演新郎新娘，后来，娘嫁了爹，她终没能够做栓叔的新娘……

   我到底该要等谁呢？我依在门框上，偶尔会回过头来问娘，也这样无数次地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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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0-1-2 09:40 编辑 ]

刘满园

没有编辑好，重新编一下。后面要加“版权”。好作品，祝新年好。

邱天

透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作品不错。

曾棠

亲情，爱情？
平淡的叙述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曾经沧海

这篇小说有内涵，透出一种淡淡的哀愁，但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栓叔”爱“我”如果能用生动的细节来体现，作品就生动了。个见，供您参考。

李修玲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2 09:42 发表
没有编辑好，重新编一下。后面要加“版权”。好作品，祝新年好。

刚放上来，马上就完善。

李修玲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 10:20 发表
透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作品不错。

请多提宝贵意见！

李修玲

原帖由 曾棠 于 2010-1-2 13:34 发表
亲情，爱情？
平淡的叙述中，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忧伤！

这量种矛盾载体，生活中常有的。谁碰上，都不会快乐的吧。

李修玲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2 14:31 发表
这篇小说有内涵，透出一种淡淡的哀愁，但给人一种心灵的震撼。“栓叔”爱“我”如果能用生动的细节来体现，作品就生动了。个见，供您参考。

栓叔很爱“我”，但却是不敢公开的爱，这就是这篇字里暗含的情感。如果展开写，可能是个中篇。谢朋友宝由建义，我会再努力！

邱天

原帖由 李修玲 于 2010-1-2 15:55 发表


栓叔很爱“我”，但却是不敢公开的爱，这就是这篇字里暗含的情感。如果展开写，可能是个中篇。谢朋友宝由建义，我会再努力！

就这点事，不可能成中篇（3万—5万字），写一个短小说（3000—5000字）还是可以的。努力！

焦庆福

学习新作！顶上 :handshake

李修玲

原帖由 焦庆福 于 2010-1-2 20:20 发表
学习新作！顶上 :handshake

谢谢支持，新春快乐！

杨友泉

内涵丰富！有诗情画意！
精华支持！

邱天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1-4 09:38 发表
内涵丰富！有诗情画意！
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

摇曳风铃

人说，亲情是埋在骨子里。
是有缘无份，还是终成眷属。发人深省。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