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羊（短篇小说）

曾棠

                    扶贫羊（短篇小说）
　　
　　                                                    文/曾棠
　　
　　乡里分给武家坡30只扶贫羊。
　　
　　走出乡大院，村主任武宝森就犯起难来：这30只羊应该怎么分呢？
　　
　　按说，这是乡里分下来名副其实的扶贫羊，分给那些贫困户就可以了。以前发放扶贫物品，都是按这个程序走的!每年上级的扶贫款一拨下来，村委会就立即召开村民代表会，研究、筛选出几个真正的贫困户，平均分摊，该50元的50元，给70元的70元，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也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脑筋。
　　
　　可是，这次倒好，扶贫款变成了娘个逼的扶贫羊，还不多给，就这么30只，该扶持的贫困户多，羊又不能两家合分一只！这不是叫村里作难吗？再说了，因为这是纯种的优质夏洛来肉毛两用羊，乡里还要收钱呢：每只羊要象征性地收取120元钱呢！不过呢，要是买，这种羊是500块钱也不一定能买到手！仅羊毛，每年每只羊就能剪十多斤呢，一年还能下一窝羊羔子，这些都是钱呀！
　　
　　现如今，上级扶贫的质量也高了，以前扶贫都是给钱，被扶持的农户一次性花掉就花掉了，而现如今不再扶贫现钱，而是扶贫实物，还有的地方实行技术扶贫，让那些贫困户一辈子都受益。可这些扶贫好归好，可村里要做难呀！
　　
　　一路上，武宝森懵里懵懂地盘算来盘算去，也没有盘算出个具体地分配方案来！走进村时，天都要快黑了！
　　
　　也不知这消息咋这么地灵通？武宝森刚一进村口，就看见叔伯哥哥武宝山从一棵大柳树后面闪了出来。
　　
　　武宝山前些年因逃避计划生育，家里现如今是一贫如洗。不过，也算值，三丫头生下来送给别人后，紧接着就逃避出来了老盆架子，老儿子今年已经12岁了。
　　
　　武宝森看到武宝山站在了车前，便猛一使闸，就听“吱”地一声刺耳的尖叫，飞快行驶着的电动车停了下来。
　　
　　咋?有事呀二哥!
　　
　　嘿嘿，宝森。武宝山左右瞧瞧，见四周为没有一个人影，就嬉笑着凑过来说。宝森，我听说乡里分给咱武家坡一批扶贫羊，是真的么？
　　
　　嗯!武宝森听了，就有点惊讶地看着这个叔伯哥哥，问到：你听谁说的呀？
　　
　　嘿嘿。武宝山听了武宝森的话，心里踏实了点。就有点哀求地说,兄弟呀，你看能不能分给哥一只呀？
　　
　　武宝森一怔，说：这事得村委会研究，我能说给谁就给谁呀！
　　
　　我知道得研究。武宝山说，研究时你想着哥点不就行了。
　　
　　这时候，武宝森就有点不耐烦起来，我知道了。
　　
　　说着，武宝森右手一旋车把，电动车飞快地朝着村里驶去。
　　
　　望着武宝森远去的背影，武宝山好像心中有了谱似的，愣了一会儿，就哼起一个曲子，慢悠悠地朝家走去。
　　
　　这时候，他就听见村委会院子里的大喇叭瓮声瓮气地响了起来：
　　
　　村两委成员注意啦，村两委成员注意啦，吃过晚饭后，到村委会开会，研究今年的扶贫事宜。吃过晚饭后，到村委会开会，研究今年的扶贫事宜。谁也不许耍滑头啊！
　　
　　晚上，村委会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干部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武宝森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九点了，就开始清点该来开会的村干部到会情况。一看，只差一组的武宝盛没到，武宝森心里就有点急起来，冲着在灯底下打扑克的村文书小四喊道：
　　
　　别再打了，小四，开喇叭催催武宝盛，问他还愿意干不？不想干吱一声啊！
　　
　　不用催不用催，来了啊！脸上长满着络腮胡子的一组组长武宝盛人还未进，就先把一个有点沙哑的声音扔进屋来。
　　
　　武宝森极不满地瞪着武宝盛，敲山震虎地说到：咱以后都把开会当成一回事哈！这么多的人等着你一个，你就不嫌害臊啊！
　　
　　武宝盛自知理亏，也没说什么，赶紧找个背影里坐下来。就听武宝森说到：下边咱开会了啊……
　　
　　接着，武宝森就把扶贫羊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对这大伙说到：刚才呢，我跟宝利、小四大概排了一下，咱武家坡确实困难的，有50多户，可乡里就给了咱30只羊。下边咱大家伙议论议论，看咋着把这些羊既不出矛盾，又不闹别扭地平平稳稳地分下去。明天还要把分配情况汇报到乡里去呢！
　　
　　刚才，武宝森说的时候，大伙儿谁也没吱声，只是一个劲地闷着头在灯底下吸烟。霎时间，满屋子里就烟雾缭绕起来，把小四几个不抽烟的人呛得不住点地咳嗽，他只好拿着一张报纸不停地在眼前来回挥舞，想把缭绕在眼前的烟雾拔散开来，可是，费了好大得劲儿，根本不起作用。
　　
　　这时候，武宝森再一次提出来，让大伙儿讨论，可大伙儿仍是没有一个人开腔说话。武宝森就急了：
　　
　　都别光在那儿吸吊操的烟了，说说啊，这羊咋着分！
　　
　　他这一急，吸烟的几个人赶紧掐灭了烟火，但还是没人说话。好像这扶贫羊的分配一点也不关他们的痛痒，全是武宝森一个人的事儿似的。
　　
　　武宝森见大家仍没有要发言的意思，就只好点起将来：
　　
　　宝盛哥，你先说说。咱大伙儿都得说啊，谁他娘的也不许耍滑头！
　　
　　武宝盛年龄最大，嗓门却最小。见村长点了自己的将，再不说就不好了，就只好使劲地咳了一下嗓子，说到：
　　
　　按说呢，这扶贫羊是好事呀，花钱不多，百十块钱就能买一只，别的不说，这倒手一卖都赚钱呀。我看，咱武家坡想要这羊的不只是这50来户吧！
　　
　　武宝盛这一开口，还真的把话题就引了出来，大伙纷纷发表意见，有人说：不行就村里集体养着，卖了钱再统一分。也有人说：不行咱就倒手出去，卖了分钱……
　　
　　这时，武宝利站了起来，轻轻地咳了两下，说：我看啊，大伙儿说的这些都不是办法。上级分下来的是扶贫羊，扶贫样就是叫你扶持贫困农民的。你村里集体养着，或者倒卖出去，乡里知道了不治你的事才怪呢！
　　
　　那你说咋办呢？
　　
　　你有没有公正合理的分配办法呀？说出来大伙儿听听！一屋子人把不满一起转向了武宝利。
　　
　　武宝森也冲武宝利说：宝利，依你看，咱该咋着分呢？
　　
　　武宝利说：我看，不如大伙抓阄儿分。按人头写阄儿，一人一个阄儿，大小劲赶，谁抓着了羊，就算谁的运气好！你抓不到羊的，也不能说是村里分配不公！
　　
　　听武宝利这么一说，武宝森也不言语了，他在思忖着这样做的影响：乡里知道了会怎样呢？
　　
　　还思忖着呢，就听大伙齐声嚷起来：嗯，这倒是个好办法，谁抓着了算谁有运气，抓不着的也无可怨言。
　　
　　见大伙都同意这样做，武宝森跟宝光、宝伟几个人一碰头，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武宝森说：各包组干部负责通知，明儿个吃了早饭，每家每户来一个当家人，在村委会召开分羊大会。现在散会吧！
　　
　　当武宝森拖着疲惫的两腿回到家时，村里最穷的武宝申正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的沙发上看电视呢。
　　
　　武宝森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二点了！
　　
　　咦，宝申哥，这么晚了，你咋还没睡觉呢？
　　
　　嘿嘿，兄弟，回来啦！武宝申说着摸出一支烟来，向武宝森递去。我在等你呢！
　　
　　武宝森摆摆手，坐下来问到：哦，有事呀？
　　
　　唉!宝森兄弟，听说乡里给咱村下来了一些扶贫羊，你看，到时候能不能扶贫给大哥两只呀！武宝申说着，竟掉起眼泪来。家里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唉！
　　
　　武宝申家的情况在村里是有点特殊。在武家坡一千多口人中，虽说都是同一宗族，八百年前武松的后代，但每家每户的生活也并不是十分相同的。武宝申很小的时候他爹就没了，是多病的寡母把宝申和她姐姐宝玲拉扯大，武宝申从小由于营养不良，身体发育很差，整天病怏怏的，三十多岁了还没娶上媳妇。他娘就要死要活地说服了女儿宝玲，给宝申换了个媳妇，媳妇又有点欠火。就这样，一病一傻两个人就勉强组成了个家。可是，傻人有傻命，在前几年村里好多人家，东躲西藏地想生个儿子就是生不出来，可武宝申家的欠火媳妇竟一胎生了俩儿子。如今，两个儿子都长成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到娶媳妇的年龄了，可连住的房子还没有呢！
　　
　　其实，在开始，武宝森是计划好了的，无论如何也要分两只羊给武宝申的。有了这两只羊，也许就会使武宝申家的生活得到一点点缓解。可是，村委会最后研究的结果，却把武宝森的全盘计划给完全打乱了！
　　
　　武宝森只好把开会研究的结果以及明天早上开会分羊的事儿对武宝申说了一遍。武宝申那本来满是希望的脸上，霎时间就黯淡下来。就听他自言自语地嘟囔到：
　　
　　咋能这样分呢，咱能这样分呢！
　　
　　武宝森见状，赶忙安慰他说：宝申哥，你也不要这么悲观，说不定你还能抓到四只羊呢。
　　
　　唉呀，兄弟！你也不用宽哥的心。你还不知道么，哥从小都是喝口凉水也塞牙。咱哪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呢！说完，武宝申留下一个凄惨地笑，失望地走了。
　　
　　送走武宝申，武宝森正要关院门，就听见黑影里有人说话：
　　
　　宝森哥，你等一下。
　　
　　武宝森一听声音，就听出来是武宝水。这小子是武宝森一个还未出五服的兄弟，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别人家都建了冬暖式大棚，他却说：大热天的，钻在里面干活，热得要死，弄那做啥！任凭老婆怎样和他生气，他就是不说弄。老婆气不过去，只好把两个孩子扔在家里，自己跟着人去了河北清河打工，一年也不回来一次！武宝水呢，就在家照看着两个上小学的孩子和侍弄那几亩地。地里的管理不怎么样，他却经常地给人帮忙，见天混二两喝喝。
　　
　　武宝森想：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子咋还没睡觉呢？就不耐烦地问到：
　　
　　有事呀？
　　
　　嘿嘿，哥，我听说乡里分给咱村了一些扶贫羊？武宝水笑嘻嘻地说。
　　
　　是又怎样？还想让村里扶给你两只么？武宝森有点鄙视地反问到。
　　
　　嘿嘿，哥，你说句话，照顾照顾兄弟两只呗。
　　
　　武宝森这才听出来，这小子竟也是冲着扶贫羊来的。就没好气地说到：
　　
　　明儿个吃了早饭，在村委会抓阄分羊。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吧！武宝森说着，哐当一声关上了院门。
　　
　　武宝水站在黑洞洞的大街上，心里恼怒地骂道：嘿，当个屌村主任就这么摆臭架子啊，门都不让进。要在前几年，早把你轰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村委会院子里的两只大喇叭就响起来：
　　
　　全体村民注意啦，全体村民注意啦，吃过早饭后，每家每户来一个当家人，在村委会开会分扶贫羊，每家每户来一个当家人，在村委会开会分扶贫羊。希望大家听到广播后，赶紧过来抓阄啊！
　　
　　当武宝森接连喊完两遍时，院子里已经聚集起了一些人。并且还陆陆续续地有人从外面进来。武宝森走到门口，就看见有几个人正围在武宝松的身边，品评他牵着的那只高大的夏洛来羊，这个摸摸，那个抓抓，啧啧声不断。在院子的其他地方，还有很多的人也在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交谈着什么，整个村委会院子里是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看见武宝森出来了，大伙儿都不再吱声。刚才还乱哄哄的院子里顿时就静下来。村民们都想听清楚村主任即将宣布的分羊办法。这时，武宝松也牵着那只品种羊站到了武宝森的身边。
　　
　　武宝森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看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群，见来的差不多了，就轻轻地咳了两声，说到：
　　
　　好了，大伙都别再吵吵了，下边咱开会了啊!
　　
　　武宝森尽量最大声音地喊到：那啥，咱大家伙也都知道了哈。乡里呢，今年分给咱武家坡30只扶贫羊，这每只羊呢，要收120块钱，价格是很便宜的。不过呢，这些羊大伙都想要，有好几个人都找到我家里去了！可是，僧多粥少，咱该咋着分呢?咋天晚上，村两委班子研究了大半夜，为了做到公平公正，最后决定抓阄儿。凡是咱武家坡户口册子上有名有姓的，无论男女老少都算数，一人一个阄儿，大小劲赶，抓到羊的算你运气好，抓不到羊的也不要怨天尤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生不逢时！
　　
　　武宝森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的话刚停下来，就听见人群里乱哄起来。说啥的都有，有自己不愿要羊但又想凑热闹的人纷纷叫好，有一些想要羊但对抓阄儿没信心的人纷纷骂扶贫不是这样扶贫法儿，一时间，嘈杂声又响彻了整个村委会大院。
　　
　　武宝森见状，只好举起两只胳膊，作出努力向下压的姿势，大声喊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下，大家都静一下啊！
　　
　　村民们看见武宝森的样子，纷纷止住话语，想看看这主任还要怎么说下去！
　　
　　等到大伙都完全静了下来，武宝森又说到：
　　
　　下边，让宝利把阄儿端出来，咱开始抓阄。咱大家伙都要凭良心啊，一人抓一个阄，谁也不能多抓啊!宝盛哥，你跟宝松您几个帮忙宝利监督着点，发现谁多抓了，开除他这次分羊资格。我说明一点啊，咱干部都要最后再抓！
　　
　　武宝盛几个人应着点点头。这时候，武宝利从办公室里端着一只簸箕出来，放到门前边的一张桌子上。簸箕里盛着一大堆小纸团，武宝盛武宝利武宝松三个人就分别把在桌子的左面右面和后面，做出一副监督官的架势，把桌子半包围起来，只在桌子的前面留了一个口，等着村民们过来抓阄儿。
　　
　　大伙看到阄儿端出来了，纷纷吵嚷着朝桌子跟前凑。一时间，桌子和武宝盛三个人就被铁通一般围了起来，水泄不通。武宝利见状，赶忙站到凳子上，大声喊到：
　　
　　咱大家伙都排好队哈，一个一个地来，宝盛哥也好登记。要不这样忒乱！
　　
　　武宝利这么一喊，大伙儿就自动地排成了行，一个人一个人的依次走到桌子跟前来抓阄儿。来一个人，武宝盛和武宝松就看一眼来人，然后再各自在本子上登好记，喊道：
　　
　　武宝才，四口人。武宝才就从桌子上的簸箕里捏出四个小纸团来，说宝盛哥，看准了啊！说着就闪到一边去了，腾出地方来让给下一个人……
　　
　　村民们轮流来到桌子跟前，从簸箕里捏出与自家人口相应的纸团来，然后躲到没有人的地方，暗暗地祈祷老天爷保佑自己能实现心中的愿望。
　　
　　该武宝水了，只见他先是伸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从簸箕里捏起一个纸团，缓缓放到另一只手里。当他捏住第二个纸团时，愣了一下，接着又把已经捏住的纸团扔进大堆里，重新挑拣出一个来捏起来。抓了两个后，武宝水好像是更加仔细了，在簸箕里拨拉来拨拉去地好大一会儿，就是不捏。武宝盛看见，就在一边急起来。
　　
　　哎，我说宝水，你这家伙咋回事啊？这阄儿有啥好挑拣的。我就不相信，你那臭手还能抓到羊。赶紧抓完走人，后边还有好多人呢！
　　
　　武宝盛这么一说，后边的人也嚷嚷开了，纷纷喊到：磨蹭啥呀磨蹭，你没事儿，别人还有好多事要去做呢！
　　
　　武宝水就嘻嘻笑到：宝盛哥，你就那么敢肯定我抓不住羊呀？
　　
　　说着，武宝水又回头冲大家伙儿笑到：各位街坊爷们，别心急，咱不是想抓到羊吗。这就完了啊!
　　
　　武宝水终于抓完了他应该抓的四个纸阄儿，摊在左手心里，伸到武宝盛眼前。
　　
　　宝盛哥，看清了，这是四个，咱可没多抓啊!说着，吹起口哨，躲到一边去了。
　　
　　和武宝水一样，好多人抓到阄后，就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生怕别人看到似的，躲到一边去，一个人小心翼翼地破开纸团，脸上的表情也就随着他抻破纸团的进度，告诉人们他有没有抓到羊。有的人破开一个纸团一看，没有，再破开一个，还是没有，等把手里的纸团全都破开后，仍然没有。那个人只好满脸失望地摇摇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走了。
　　
　　轮到武宝申时，簸箕里剩下的阄儿已经不多了。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簸箕里挑出五个阄儿来，攥在手心里，让武宝松看了一眼，啥话也没说话。
　　
　　武宝松就笑笑说，宝申哥，希望你能碰到好运气呀！
　　
　　武宝申也感激地冲武宝松笑笑，然后带着满脸的期盼，佝偻着腰，离开了拥挤的人群。
　　
　　武宝申悄悄地躲到院子东边没人的角落里，背对着人群，小心地从手心里捏出一个阄儿来，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忐忑不安地开始破开纸团。
　　
　　破着阄儿，武宝申的心里突然就“砰砰砰砰”地乱跳起来，好像这纸团里包着的是一个让他不敢想像的东西似的，不破开吧，不甘心，破开吧，又恐怕破开之后，里面的东西会让他失望。因此，每破开一层纸，武宝申的心就向嗓子眼这儿提高一点点。
　　
　　第一个阄儿破开了，是一张空白纸。足足
　　
　　武宝申好像不相信似的，把那个小纸片拿到眼前，反反复复地看看这面，再看看那面，足足看了有近一袋烟的功夫，直到确信纸片上真的没有一点点笔写的痕迹时，他那张瘦瘦的长脸上，就哗地一下子显示出一丝失望来。紧接着，他又破开了第二个阄儿，又是一个空白纸片。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个……五个阄儿全都是空白！哎呀，真是外财不顾咱穷命人呀!武宝申近乎绝望地在心里大声喊到。
　　
　　武宝申呀武宝申，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样的怂种人，还能得到外财么？你说你来凑这热闹干啥呀?
　　
　　武宝申心里骂着自己，耷拉着头，一屁股蹲倒在村委会院子的角落里。
　　
　　抓阄的队伍仍在缓缓地蠕动着。村委会院子里依旧乱哄哄的，村民们进进出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武宝申。
　　
　　就在武宝申悲哀到极点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刺耳地惊叫：
　　
　　啊！我抓住羊了啊！
　　
　　武宝申循声看去，只见武宝水兴奋的把两只胳膊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双脚跳离开地面，手舞足蹈地连声高呼：我抓着羊了啊，抓了三只呢！哈哈哈哈！
　　
　　人群一下子把武宝水围在了当中……
　　
　　武宝水，那不是能干事的料啊！
　　
　　不光村民们这样看，人家宝水自己也是这样认为自己的。所以，当他把三只纯种的夏洛来优良品种羊牵到家后，随即就放出了风声：愿意把这三只羊倒卖出去！
　　
　　想要羊的人，不仅仅只是武宝申，像武宝山、武宝树、武宝忠几个人，也没有抓到一只羊。他们几个在承认了自己正走在背点上后，听说武宝水要把三只羊倒卖出手，就计划着是委托别人呢，还是亲自登门，去找武宝水，把他那几只羊过户给自己。
　　
　　吃上午饭时，武宝忠在大街上遇到了武宝水，就有点诺诺地问到：
　　
　　宝水兄弟，你准备多少钱出手呢？
　　
　　武宝水竟然脚步未停，大大方方地说到：
　　
　　宝忠哥，又不是外人，咱自家兄弟，啥钱多钱少呢！只要你不叫兄弟我白忙活，能挣顿饭钱，把羊牵走就是了!
　　
　　武宝忠听武宝水这样说，竟有点激动了，连声说到：
　　
　　那是那是，咋着也不能让宝水兄弟白忙活呀!兄弟你就说个价吧！这三只羊哥要了！
　　
　　武宝水这才站住脚步，倒背着双手，斜着眼看了看武宝忠，又抬头望了望天空。
　　
　　宝忠哥，这样你看行吧，三只羊你出八百块钱，宝广、宝树他们我就拒了。
　　
　　啥！真是个狗日的财迷鬼！转手就赚我一多半呀！武宝忠一听，心里骂到。可是，想要羊的武宝忠的心里还是活络起来，就说到：
　　
　　那行！宝水兄弟，我先回家给你嫂子吱一声去，啊！说完，武宝忠匆匆地朝前走去！
　　
　　武宝水见状，也紧跟两步，很热情地冲武宝忠问到：
　　
　　宝忠哥，那你这样算是说准了么？要是宝树他们过来牵羊，我咋着呀？
　　
　　武宝忠知道武宝水是在故意这样说的，就在心里骂道：这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呀！但还是心照不宣地说到：
　　
　　你就说我下定金了!
　　
　　可，可你没有下定金呀！武宝水有点莫名其妙地回驳到。
　　
　　嗯!你先应着，我这就回家去给你拿！武宝忠说着，就转过大街，走远了！
　　
　　武宝水看到武宝忠匆匆走远的背影，就突然意识到：嘿，这被人求的感觉，真好呀！
　　
　　以往，在武家坡，像武宝水这样的二流子人物，是人见人烦的。武宝水也知道自己在村人眼中的地位。
　　
　　哼，那是自己没有被人求的资本。现在，这几只羊好多人都想要呢!这就是资本，你们不来求我，就别想得到羊！这几只羊，老子一倒手就轻而易举地赚他几百块呢！
　　
　　嘿，日他娘，这乡里要是一个月扶一回贫，多好呀！
　　
　　想着，武宝水就在心里说：嗯，老子又有酒喝了啊！便到背着手，缓缓地踱着方步来到四宝伟代销点上，赊了一瓶二锅头一斤花生米，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里，打开电视机，坐下来，开始自斟自饮。
　　
　　就见他“吱”地饮一小口，然后撮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那神情，滋润地呀，就是给他个县长，估计他都不会换的！
　　
　　不大一会儿，武宝水的脸就成了一块猪肝子，嘴里竟不由自主地哼起了豫剧《对花枪》：
　　
　　有一个赶考的书生小罗艺，
　　
　　他赶考路过俺那姜家集……
　　
　　哼着，饮着。饮着，哼着……武宝水迷迷瞪瞪地就觉得眼前一暗，有人进来了。
　　
　　他以为是武宝忠拿定金回来了呢，头也没抬，就说到：
　　
　　宝，忠哥，跟，俺嫂，嫂子，商量好，好啦？
　　
　　宝水，又迷瞪上了啊？武宝水一惊，是武宝山！
　　
　　噢！是，宝山哥，哥呀！你，咋，过来了，了啊！武宝水有点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手里仍端着酒杯。快坐下，来一口！
　　
　　我可没有闲工夫陪你喝酒啊!武宝山有点鄙视地说到。
　　
　　那，你来，是，做啥呀？武宝水醉醺醺地问武宝山。
　　
　　听说你抓的那几只羊想倒手？真的假的？武宝山说着，还是坐在了武宝水的对面。武宝水赶紧歪歪斜斜地摸出一只酒杯来，斟满酒放到了武宝山面前。
　　
　　嘿嘿，不瞒你，说，宝，山哥，宝，忠，也想要呢，还，有宝树，也搭，茬了！武宝水吱溜将杯中的酒倒进嘴里，然后用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瞅着武宝山。
　　
　　噢！那，他们给你出多少钱呀？武宝山一怔，问到。
　　
　　说到钱，武宝水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
　　
　　嘿嘿，是这啊，哥，本来和宝忠说好了，他出八百块钱。可宝树过来，说愿出一千，这不，他俩还争呢！
　　
　　武宝山还要说什么，就看见武宝忠跟头流水地进了屋。
　　
　　宝水兄弟，定金我拿来了啊，给你，这是十块钱！
　　
　　武宝水赶忙招呼：来，宝忠哥，坐下，喝一口。
　　
　　说着，从武宝忠手里接过钱来，把玩着。
　　
　　哎呀，不好意思啊宝忠哥，刚才你前脚走，宝树就来了。他说他出一千块钱，要牵羊！
　　
　　啥？刚刚坐下来的武宝忠一听，就急起来！
　　
　　武宝水，咱俩不是说好了么，这羊八百快钱给我！你咋出尔反尔呢？
　　
　　你，不能急，呀，宝忠哥。武宝水看到武宝忠猴跳的样子，仍然不急不躁地说到：都，是自，家兄弟，你，说我，能，向你薄，他么！再，说了，人，家宝树，哥出的，钱，多呀！
　　
　　噢，敢情你是谁出钱多你给谁呀武宝水？那你说的那些话算放屁了啊！武宝忠气地又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武宝水跟前的酒杯，把满满一杯酒倒进嘴里，嘟囔着骂起来。
　　
　　还没等武宝水再开口呢。武宝山在一旁说话了：
　　
　　我说宝水，这羊他俩谁也别给了，我出一千二，给我吧！
　　
　　武宝水还没张口，一旁的武宝忠又跳起来：宝水，我出一千二百五，羊我牵走了！
　　
　　武宝山心里一股大火腾地就升起来。
　　
　　想治事是不是武宝忠？老子出一千三。武宝山摆出一副丝毫不相让的架势。
　　
　　这时，门口一暗，又有人进来了。
　　
　　咦，我说宝水，今儿个咋恁热闹呢？是武宝树进来了。
　　
　　武宝水已经有点失态了，满嘴喷着酒气，从盘子里捏起一颗花生米，一仰头丢进嘴里，使劲地迷瞪着结满了白白的眵目糊的小圆眼，舌根发硬地问到：谁，谁来了啊？是，宝树吗？来，宝树哥，抿一口!
　　
　　武宝树进到屋里，才明白武宝山和武宝忠两个人正叫着劲呢。
　　
　　武宝树站在当门中间，笑着冲两个人点点头。噢，宝山哥，宝忠也在呀！
　　
　　两个人同时看了看武宝树，谁也没搭理他。武宝忠朝墙角挪了挪，给武宝树腾出一点地方来，然后，继续和武宝山抬他们的杠。武宝水见武宝树还站着，就醉醺醺地说：
　　
　　宝，树哥，你，来得正，好，坐，下听，我，说，他，们俩，争着，要，买我，的羊，呢！
　　
　　武宝树一听，有点惊讶地说：啥？买羊！不是说好了我要么？
　　
　　武宝忠避开武宝山，凑过来问到：宝树，你也想要羊？
　　
　　武宝树点点头。
　　
　　武宝忠说：我告诉你宝树，武宝山都出到一千三百块钱了！你要得起么你？
　　
　　武宝树有点不相信似的，看看武宝山，又把目光转向武宝水：
　　
　　宝水，宝忠哥说的是真的？
　　
　　武宝水只是一个劲地嘿嘿傻笑。宝，树哥，这，就叫，命。村，里人不是，都，看不起，你兄弟，吗？嘿，嘿，这，他娘的，外财，就是顾，咱穷命，人。我，一倒手，就，能挣他，几，百块钱，呢！宝，树哥，别，光站，着呀，坐，下喝，两盅！
　　
　　听武宝水这么一说，武宝树的重心就好像失去了控制似的，身子向前一倾，一把抓住武宝山的前襟，凶狠地问到：你为啥要和我争这几只羊？你到底出到多少钱？
　　
　　武宝山见武宝树也冲着自己过来了，借着喝了几盅酒，毫不示弱地反手一拳，打在武宝树的脸上。
　　
　　宝树，想做啥？武宝山恶狠狠地说到，我准备出一千三百块钱，要宝水兄弟这几只羊了，咋的啊！
　　
　　武宝树意想不到武宝山会打他，根本就没有防备，就觉得鼻子一酸，眼前冒出一片金星来。随即松开了武宝山，疼得他双手捂脸蹲在地上。
　　
　　武宝水见两个人打了起来，酒劲一下子醒了。赶忙过来扶起武宝树，埋怨武宝山到：宝山哥，你，你咋能动手打人呢？
　　
　　武宝树挨了武宝山一拳后，似乎是越发激动起来，大声喊道：我出一千四，这羊我要定了!
　　
　　武宝树喊出这句话后，武宝山和武宝水都不认识他了似的，不知所措地一起把眼睛瞪向了武宝树。
　　
　　突然，处于坐山观虎斗姿态的武宝忠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我出一千五，这羊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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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曾棠 于 2010-1-2 15:44 编辑 ]

曾棠

拙作一个，希望各位版主、朋友多提宝贵意见！

邱天

心里骂到。

但还是心照不宣地说到：

仍然不急不躁地说到

……

您的文章中的“到”，应该是“道”吧？

邱天

扶贫羊的故事。我在一本杂志中读过，是白送的，一些贫困户最终还是养不起，有的干脆杀了吃。

您这篇用抓阄决定分给谁，有些意思，可后面的“拍卖”，倒不像分配“扶贫羊”，更像大家争着要了。是不是小说“编故事”的痕迹明显了？实际生活中，邱天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敢乱说。大家看看，发表意见吧，给我一点参考。

曾经沧海

题材不错，语言流畅。但小说中出现的人物过多，影响了塑造了贯穿小说的主要人物，而且小说结尾也过于平淡，少了点内涵。个见，供您参考。

刘满园

读了，欣赏之外，同意邱版和曾经沧海意见。祝贺新年好。

山野农夫

内容贴近实际，主题很明确！
加一些细节，少一些人物，小说会更精彩！问好。

杨友泉

文笔不错！“拍卖”还得琢磨。

薄暮

学习了！问新年好！

曾棠

邱版好：
分羊是故事真实的，120元一只羊也是真实的，只不过后来的转卖羊以及抢羊打架是根据情节的发展虚构的。虚构的情节是：有想得到羊的人，却抓不到，而本不愿喂养羊的人却抓到了羊。不抓阄分不好平衡大伙的心态，抓阄分了却闹出一系列看似可笑、实则可悲的笑话！意在说明这种抓阄分羊的可笑，揭示出农村工作的复杂性。
也许，出场的人物太多，没有突出某个主要人物，削弱了小说的可读性！再修改吧！
感谢邱版关注！

曾棠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2 20:05 发表
题材不错，语言流畅。但小说中出现的人物过多，影响了塑造了贯穿小说的主要人物，而且小说结尾也过于平淡，少了点内涵。个见，供您参考。

谢沧海老师关注点评!问好！

曾棠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3 09:23 发表
读了，欣赏之外，同意邱版和曾经沧海意见。祝贺新年好。

谢满园朋友关注！问好！

曾棠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3 09:51 发表
内容贴近实际，主题很明确！
加一些细节，少一些人物，小说会更精彩！问好。

再修改吧，谢农夫老师关注！问好！

曾棠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1-4 09:31 发表
文笔不错！“拍卖”还得琢磨。

谢杨版关注，有关细节再修改吧，问好

曾棠

原帖由 薄暮 于 2010-1-4 13:34 发表
学习了！问新年好！

问好薄暮，谢关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