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正传》 第四章 （一）

伏虎山人

　第四章

　　一

　　林生指责堂嫂思想觉悟不高、阶级立场有问题，是有缘由的。这得从我父亲说起。
　　自从我父亲从矿区辞职回乡后，虽然头上顶着个右派分子的帽子，却时时处处受到我堂嫂的关照。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堂嫂在，她都不会让我父亲——她的幺叔受半点委曲。为了我父亲，她多次顶撞身为大队支部书记的林生，甚至当面弄得林生下不了台。就拿林生老婆指控我父亲搞阶级报复，栽赃、诬陷她偷鸡那件事来说，就是堂嫂当场拿出铁证，戳穿了林生老婆的谎言，才洗白了我父亲冤屈的。当时，她还让林生气得当众打了他老婆一耳光哩。当然，这事也怪我父亲太多嘴了。
　　有人说我父亲读书读呆了。其实，他是犯了一般知识分子的通病。
　　不说别的，就说他被打成右派后，人家一冇判他的刑让他去坐牢，更冇杀他的头，只是撤了他校长的职，让他留校查看，以观后效。可他偏不干。他自以为参加工作到矿山，含辛茹苦、呕心沥血、白手起家，在短短几年内，就为矿山办起了业余学校、子弟学校、幼儿园等什么的，好像立了多么大的功似的；自以为他这种只会勤恳工作、埋头干事，不会察颜观色、见风驶舵、看菩萨添颜料的人，有多么高贵的品德；自以为把他这种不愿给领导抬轿子、吹喇叭，反倒时不时地提几条所谓的合理化建议，去烦心领导的人，打成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好像蒙受了多么大的冤屈似的。于是便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地，学起了古人不为五斗米折腰那一套，弃官归隐，辞职还乡了。
　　父亲原来以为回到乡村清静，眼不见心不烦，可以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诗般的生活了。他哪里知道，乡村也有乡村的尘嚣、也有乡村的许许多多的烦心事，让他悠然不起来。
　　父亲更不知道的是，他这次还乡不同以往了。那就是头上多了顶右派分子帽子！而这顶无形的帽子，既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头衔，又不是什么立功受奖的桂冠。恰恰相反，它是标明你入了另册的“罪冠”。
　　众所周知，在那个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年代，不管你是真有罪还是假有罪，也不管你是罪有应得还是蒙冤受屈，只要你头上被戴上这类无形的“罪冠”，就等于把你剔除出了人民的范畴，打入了另册，成了人民的“敌人”。你走到哪里，都要受到“人民群众的监督、管制”，不让你自由自在地生活，更不许你“乱说乱动”。而我的父亲又恰恰不懂得这一点。回到乡下后，以为他还是个被人尊重的文化人、受人爱戴的师长，见到一些烦心事，忍不住依然时不时地要站出来说道说道，评论评论。你说我父亲是不是有病！
　　那是大跃进的第二个年头。那年大旱，村里严重歉收。入夏后粮食就很有些紧张，公共食堂好久见不到荤腥了。
　　这天，听说公社检查团要来大队检查秋收，落实粮食产量。还听说检查完后，一行三、四十人，要在我们生产队与社员共进晚餐。林生急了。为了不暴露虚报浮夸的破绽，他打肿脸充胖子，要让检查团吃得称心、吃得满意。在他的授意下，食堂宰了圈里最后一头廋猪，又从即将干涸的水库中抓回几尾漏网鱼，还不知从哪儿逮来十只翻毛鸡，准备大操大办一场。食堂里人手不够，队里派身怀有孕的堂嫂和我那体弱多病的父亲去帮廚。父亲受掌勺炊事员的指派，专门负责在灶下添柴烧锅。剖鱼、杀鸡则由堂嫂同林生老婆负责。
　　林生老婆当时任公共食堂保管员，那十只鸡，就是她同堂嫂在食堂后园里宰了挦净的。可当堂嫂把挦了毛的鸡提进食堂时，突然感到不对头。她横数直数，案板上只有九个鸡头、十八只鸡爪——难道宰了的鸡又飞走一只不成？

枫叶飘飘

辛苦了，周末愉快，老师

z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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