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来我家

田一丁

　　我托着疲惫的双脚，艰难的上了六楼，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只转了一圈，门就开了。“咦！怎么没反锁？”我自言自语的笑着摇摇头，推开门,却见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笑吟吟的望着我。

　　“妈，您咋来了？”我一脸的问号。

　　“小超接我来的。”

　　“啥时到的？”

　　“到了一会了。”

　　“他呢？”

　　母亲用手一指：“在厨房。”我换上拖鞋，背着挎包径直冲向厨房，轻轻的关上房门。

　　“喂！你把妈接来也不跟我商量商量？”我压低了声音。

　　“商量？你接电话吗？”

　　“我压根就没见到你的电话！”

　　“你再看看。”

　　从包里取出手机一看，五个来电未接全是老公的。我想起来了，下午机关开会，把手机调到震动，开完会顺手塞进了包里。
         
　　“不管咋说，你也该跟我说一声吧，你知道，年底了，我很忙，哪有时间照顾妈。”我不依不饶。

　　“你忙你的，我来照顾行不？母亲是大家的。再说，姐那儿土暖气，也冷。”老公的一脸的不悦。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再争执了，但心里憋着一口气。

　　“今天咋想起接妈了？”见老公生气了，我话题一转。

　　“去那里办事，顺便就接来了。”

　　“顺车？”

　　“没有，打的。”

    　“多少钱？”

    　“一百六。”

　　“那么多，你钱多不是？”我瞪他一眼。

　　老公只顾洗菜，不搭理我。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沉默了一会，缓和了语调：

　　“那，妈腿不好，咋上的楼？”

　　“自己上来的。”老公的脸拉的长长的，我知趣的出了厨房。

　　母亲于一年前患腿疾，行动不便，生活不能完全自理。住院治疗无效，出院后姐姐便接到了她家。老公一直想接母亲，跟我商量，我很忙，总说等闲了再接吧。没想到，他倒好，来个先斩后奏。

　　“妈，吃饭啦！”老公一次端了三碗小米粥放在了餐桌上。

　　吃完饭，他一声不吭的进了书房，我和母亲边看电视边聊了起来。

　　“妈，您今天爬这麽高的楼，腿疼吗？”

　　“没有，小超背我上来的。”

　　“不是您自己爬上来的？”

　　“我要自己上，他说我腿不好，非要背我上来，实在拗不过他。嗨！妈真成了个废人，拖累你们了。”      
                                       
　　“没啥,来了就多住时些日子。您看电视，我上一会网。”我与母亲的话总是简而短。

　　我沏了一杯铁观音来到书房，老公正在网上看他专业方面的知识。“给，喝杯茶，！”我将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老公，对不起，还生气呢？”

　　“谁生气了？”

　　“真没生气？没生气就好，哎！你说你十七还是大八，以为自己很年轻，干吗不雇个人把妈背上来，累坏了身子怎么办？”

　　我想象不出体重不足110的老公是怎样背着120斤重的母亲上楼的，我搂着他，心里疼。“嗨！想谋害亲夫？”

　　“我在你眼里就是潘金莲？”

　　“不是潘金莲，就是孙二娘，反正不是善茬。”

　　“啊！我有那麽可恶？”说着呲牙裂嘴，双手握拳在他的背上敲打。

　　“好了，好了，别给我按摩了，你上一天班够累了。我要是孙悟空就好了，钻进你的肚子打开你心中的死结。”

　　“好了，不说了。”我阻止了他下面的话，怕触及到心灵深出的那个痛点。

　　“我休息一会，你上吧。”老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眨眼，十点半了，不早了，母亲该休息了。我关了电脑，走出书房。

　　“妈呢？”我问在客厅看书的老公。

　　“睡了。”我推天妈的门：妈不洗脚吗？

　　妈没睡着，对着门的方向回答：小超替我洗过了呢！

　　哦，好人让他做了。

那天，一进家门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我急忙来到厨房，母亲正在淘米，“妈，您……”我冲过去关掉了天然气。母亲见我发火，惊愕的看着我。


“电饭锅怎能用火烧？”


母亲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哦，怪我怪我，真是老糊涂了，见你们上班又忙又累，今天腿感觉没那么疼，就想帮你们煮点稀饭，不料，又闯个乱子。哎！真是没用。”望着母亲一脸的愧疚，再看看被烧黑的电饭锅，真是哭笑不得。


       我一向不主张吃垃圾食品，也很少买。想想母亲一个人在家也挺寂寞，路过超市买了些母亲爱吃的零食，兴冲冲回到家。电视没开，母亲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妈，您不舒服？”

    母亲摇了摇头,“没有。”


   “看您不高兴？”


   “哎！”母亲叹了口气说：“我转到书房，想找本书看看，见书柜里落了一层灰尘，拿抹布擦擦，不小心，摔了佛像……”

　　我跑进书房：“啊！谁叫您擦来着。”发出的声音像是跟谁吵架。那可是我老公的心爱之物，一件珍品，花了不少钱从宜兴请来的。


   “给您说过多少次，叫您什么也您不要干，您就是不听，我们这么忙，您净给我们添乱。”气的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老公回来了。“妈！您怎么哭了？”我这才扭头看母亲在擦眼泪。老公一把将我拉到卧室究其原因，我如实相告。老公沉默了一会，“摔了就摔了，她也是好心，总想帮咱干点啥，你要理解，东西摔了，她心里不难受？妈年纪大了，出点差错也是难免的，也该考虑考虑她老人家的感受。去，你去哄哄妈。”


　　“我不去，要去你去。她把东西摔了，我就不能说说。”


　　“说，也要讲究方式方法，重了，妈接受不了。去吧，去吧，人老了，心眼就小了，老小老小。我们也会老的，说不定那时还不如妈。”他楼着我的肩走了出来。


妈不在客厅。我撅着嘴来到妈的卧室，见她正在收拾东西。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抛出一句：“明天送我回家。”


　　“妈您这是干嘛？我都不能说一句。”我火往上窜。


　　“我老了，废人一个，不连累你，我回我家。”


　　“妈……”


　　“别说了，我主意已定。”


　　见母亲态度如此坚决强硬，我委屈的流着泪转身离去。“妈要回家，都是你好事，偏要接，接。”老公白了我一眼，向母亲的卧室走去。

　　……

　　繁忙的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一闪而过，不知不觉母亲来了二十多天了。

　　一天下午，我提前回来，买了些菜，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取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给母亲斟了一点，老公一杯，我半杯。我双手举杯：“妈，女儿敬您一杯，因为忙，难免照顾不周，请您老多多谅解。”

　　母亲微微一笑：“好着呢，你们那么忙，我来给你们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于心不忍。”说着眼圈泛红，见妈伤心我立即转移视线。

　　“老公，我敬你，这段时间你对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铭记在心，干了！”

　　“一家人，客气啥。”

　　“还有一事拜托了，我得出趟差，妈还得劳你照顾。”

　　“没事，你去吧，赡养老人是我们儿女的应尽的义务。去那儿？几天？”

　　“xx市，多则十天，少则七天，我尽早赶回来。”

　　母亲一听急忙说：“闺女，送我回去吧，你们太忙了。”

　　没等我说话，老公抢着说：“妈，没事，我一个人行，真的行。”我也不知道我走后他会咋样照顾老人。

　　六天后，我兴冲冲的回到家。本想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谁知家里没人。我心一惊：妈呢？她腿不方便能去哪？莫非老公把妈送回去了？这个念头一闪，气不打一处来，掏出手机吼道：“喂！妈在哪？”

　　“小声点，吵啥，医院！”

　　“啊！医院？咋啦？”我惊出一身冷汗。

　　“来了再说。”

　　我冲下楼，直奔医院。

　　猛地推开病房的门，母亲躺在床上，铁架子上挂着吊瓶，床边吊着一个黄黄的引流袋，我气喘吁吁地问：“妈！啥病？”

　　“胆结石。”母亲声音微弱地说。

　　“以前没听您说过。”

　　“以前也犯，忍一会就过去了，没跟你们说过，这次是急性发作，摘了就没事了。闺女，这几天你不在，我和超说起你，也不容易孩子，过去是妈偏心……别哭了，闺女。”说着母亲伸出另一只手为我擦去眼泪。母亲的手虽然被岁月风干仍显得那样的轻柔温暖，只是它与我是那样的陌生，我从小叛逆的性格从未受到过它的抚摸，而此刻这双手传递给我的温暖和爱，化解了二十年多年所有的恩怨，我感受到了一种母爱的回归，激动的泪如雨下，双手紧紧攥着母亲的一只手，心灵深处的那个痛点在慢慢的缓散。 “妈，怎么你一个人，他呢？”过了半晌，我才愣过神来。

　　“医生说通气就可以吃饭，他买饭去了。这次多亏了超，医生说再来晚一会，就麻烦了，胆囊有点积脓。”

　　母亲缓了口气接着说：“发病时是半夜，我怕惊醒他，想着忍一忍，等天亮再说，可疼得实在受不了，吵醒了超，是他拨打了120.……这几天，他更瘦了……”母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泪水顺着眼角涌了下来，我俯身为母亲擦去泪水，忍不住一滴泪水融进了母亲的涌泉里。

　　“来了，开饭了！”老公双手端着饭菜，用脚轻轻的推开了门，兴冲冲的样子。

　　


　　

[ 本帖最后由 田一丁 于 2010-5-19 04:59 编辑 ]

芳香碧丝草

先坐姐姐的沙发！慢慢品

田一丁

最近比较忙，很少来拜读学习老师、文友们的新作，非常抱歉！敬请诸位老师、文友多多批评！

芳香碧丝草

小说以对话的形式展开，情字贯穿始终。
可以体会到，母女之间有着隔阂，因此，女儿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个阴影，驱赶不走。可女儿是孝敬的，只是一切羞于语言来表达。庆幸女儿嫁了个好老公，知冷知热，孝心可嘉。
母亲，也为自己当初的所做有所反思。
看着，想起我自己，也许因这个原因，我想对文中的女儿说一声：母亲老了，咱们不去跟她们计较了，放下过往吧，尽自己所能去孝敬她们吧，不要让自己在亲情上留下遗憾！亲人，走一个，少一个！我比你更惨，真的！
姐，写得不错！只是有几处可否修改一下：“仍背着挎包径直冲向厨房”可否把“仍”字去掉？
“我很忙说是等闲了再说吧”是不是多了个“是”字？
“你说你十七还是大八”姐，这句不懂？
“我尽早敢回来”姐，应该是笔误吧？“赶”
好了姐，先这样吧，我同学来了，一会见。

邱天

读出对长辈的孝顺。一种亲情很让人感动。

田一丁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10-5-15 16:56 发表
先坐姐姐的沙发！慢慢品

谢谢燕子!:kiss:

田一丁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10-5-15 17:23 发表
小说以对话的形式展开，情字贯穿始终。
可以体会到，母女之间有着隔阂，因此，女儿的心里始终有那么个阴影，驱赶不走。可女儿是孝敬的，只是一切羞于语言来表达。庆幸女儿嫁了个好老公，知冷知热，孝心可嘉。
母亲 ...

燕子妹妹如此细心的阅读与点评令我感动，几处的笔误已改。十七大八属于方言，就是十七八岁的意思，有您的关注与支持真好！谢谢，谢谢妹妹！抱抱

田一丁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5-15 17:33 发表
读出对长辈的孝顺。一种亲情很让人感动。

谢谢邱老师的一直以来的鼓励和支持！谢谢！
问好，远握！

[ 本帖最后由 田一丁 于 2010-5-19 05:29 编辑 ]

曾经沧海

小说写得温馨婉约，叙述很流畅，可读性强。觉得少了点矛盾冲突，太过于自然了，当然我只是个人感觉，不一定对。问好。

刘满园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5-15 20:55 发表
小说写得温馨婉约，叙述很流畅，可读性强。觉得少了点矛盾冲突，太过于自然了，当然我只是个人感觉，不一定对。问好。

一丁，同意沧海意见，还是要听取中肯意见。

大雪飞扬

很有生活味的一篇小说，在平平淡淡中表现了一种亲情。常言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这篇小说的优点就在于“真”。

刘满园

新作提读。

天下为公

原帖由 大雪飞扬 于 2010-5-16 13:04 发表
很有生活味的一篇小说，在平平淡淡中表现了一种亲情。常言说‘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觉得这篇小说的优点就在于“真”。

这一篇，我通过手机看过，平平淡淡叙述了一种亲情。
正如大雪说的，真真切切。

芳香碧丝草

原帖由 田一丁 于 2010-5-15 17:44 发表

燕子妹妹如此细心的阅读与点评令我感动，几处的笔误已改。十七大八属于方言，就是十七八岁的意思，有您的关注与支持真好！谢谢，谢谢妹妹！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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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别客气，一起进步！:hug: :kiss:

摇曳风铃

看些有时东西并非有意而为,却已经变成了伤害,彼此之间,时间会消磨掉吧.那些痛心的历史.
问好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