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局

林小白

　　杀局

　　文  林小白

　　一

　　藏剑山庄最近很热闹。

　　老庄主柳青梅闭关之后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这半年以来，老庄主将山庄的一应大小事务，皆交由老管事老蒲打理。老蒲五十岁出头，自二十岁出头便跟随柳老庄主，迎来送往，待人接物，没有一件事让老庄主操心过。故而，庄主闭关之后，老蒲俨然成了山庄的“主心骨”，权利甚至要比柳老庄主的两个儿子柳乘风、柳乘龙要大。

　　藏剑山庄议事厅内，灯火辉煌。柳乘风、柳乘龙分坐在老蒲左右，神情肃穆。老蒲没有开口，兄弟俩也没开口，大厅里的客人也就保持着沉默。大厅里一时间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响动。

　　“查到那人的身份了吗？”老蒲啜了口茶，终于打破沉默。

　　“启禀大管家，没有，只知道那人姓宫，二十岁出头，至于此次挑衅藏剑山庄的真正目的，尚未……尚未查明。”回答老蒲问话的，是藏剑山庄“鹰”组堂主万兴瑞。藏剑山庄有“龙、虎、鹰、犬”四个堂口，分工明确，其中“鹰”组主要负责打探消息。

　　老蒲目视着万兴瑞，他弓着的身子宛若一只虾米，行动却矫捷异常。平时山庄交办的事情总是完成得很熨帖，加上万兴瑞为人心细如发，这一次行动失利，老蒲也有些愕然。而令老蒲感到震惊的是，这一次万兴瑞还挂了“彩”，一只手臂似被利剑所伤，颓软无力，已经用绷带吊了起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我们鹰组奉命前往调查那人的行踪，跟到凤凰小镇，行动已经相当隐蔽，还是被那人给查了出来，伤了不少兄弟，奇怪的是，那人只伤人，而不杀人，很多弟兄手臂都被那人一剑刺伤……毫无还手之力！”略微思索，万兴瑞最后补充了一句：“那人用的是一把普通的竹剑”。

　　老蒲默默放下茶碗，摩挲着手中一对铁胆，陷入沉思。

　　二

　　晌午时分，已经过了饭点，龙门客栈的食客们却丝毫没有去意，有几桌客人又向掌柜要了一壶酒，续了一碟酒鬼花生佐酒，继续听着说书先生讲述着最近关于藏剑山庄的一件怪事。

　　“各位看官，那藏剑山庄行侠仗义，享誉江湖已百年，到了柳青梅柳老庄主这一代，更是了不得，年轻时一手离手剑已是使得出神入化，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柳老庄主到了晚年，剑道更是已臻化境，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身上拔毛呢？”说书先生捋了捋山羊胡，环视着酒楼食客，缓缓抬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问道。

　　食客们纷纷摇头，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前去挑衅藏剑山庄。有脾气暴躁的食客已经有些不耐烦，可是为了获知这项秘事，还是耐着性子询问：“老先生，您就别卖关子啦，到底是谁会趁着老庄主闭关之际，去藏剑山庄找茬？”

　　那说书先生也不着急，轻轻放下酒杯，敲了一下桌子，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老朽也是最近才获知，去藏剑山庄’问剑’的，竟然是一名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家伙，名字谁也不知道，只听说姓宫，也是使剑的，剑也奇特，是一柄无鞘的竹剑，剑虽无鞘，到了那人手中，却仿佛神兵利器，每出剑，必见血，寻常高手，二三十人根本无法近身。”

　　“那此人到底与藏剑山庄到底有什么仇怨呢？莫不是觊觎山庄珍藏百年的名剑？”食客中有人问道。

　　“这个老朽就不敢妄自揣度了，不过，据可靠消息，藏剑山庄为了查明此事，已经派出五批人马了，每次皆无功而返，甚至连万兴瑞万堂主也因此受伤不轻。”说书老人喃喃自语，道：“这件事也是奇了怪哉，按说如果有仇，必然要出人命，但此人出手，却不为杀人，似乎目的并非为了复仇。”

　　“中啊，藏剑山庄百年以来，以行侠仗义为己任，力挽狂澜，为不少百姓伸张正义，与柳老庄主作对，不是与整个江湖为敌吗？这小子也忒大胆了些！”食客中有不少为藏剑山庄打抱不平。

　　“这倒是，不过，藏剑山庄虽未能查出年轻人的真实身份，却打探到一桩秘事。你道是什么秘事？”说书老人感叹之余，忍不住又抬起酒杯，反问了在座食客们一个问题。

　　食客们面面相觑，哪里知道这其中还隐藏着这桩秘事，只等老先生继续往下说。不料老先生开始练起了“闭口禅”—不说了。众人这才会意，该掏银子的掏银子，该为老先生买酒的买酒。

　　老先生清了清嗓子，这才往下说道：“藏剑山庄派出鹰组探知，此人也是最近一年才返回家乡凤凰集，也是个身世坎坷的人物，约摸十岁那年，全家便被仇家杀害了，鸡犬不留，偏偏跑脱了这年轻人，当时躲在书房的夹层里，得以躲过仇家，没想到十年之后，年轻人练剑大成，返回老家，血洗了仇家，以牙还牙，竟将对方一家八十余口人屠戮殆尽，好一幅血流成河的凄惨画面……”

　　众人无不感慨唏嘘，可是心中依然存在一个疑问：“这复仇少年与藏剑山庄又有什么瓜葛呢？”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大概只有藏剑山庄老庄主柳青梅才能解开大家伙儿的困惑了。

　　三

　　天空无云，一朵也没有。

　　当他走近藏剑山庄时，所有人却感觉仿佛乌云蔽日，甚至已有雨将落。藏剑山庄如临大敌，大管家老蒲已派人将试图凑热闹的看客挡在了山庄门外，所以，山庄很静，静得能够听到紫竹轩内竹林里飞鸟投林的声音，窸窸窣窣，那些归林的麻雀似乎也在颤抖。

　　阻挡来客的龙组、虎组，乃至犬组已悉数退回议事厅，只有老蒲依然伫立在大厅门外，不动如山岳。

　　“年轻人，差不多就可以了，何必与山庄为敌？”老蒲手中的铁胆越转越快。

　　“我只求见老庄主一面，当面与他说清楚一些事情。”年轻人凝视着手中竹剑，一滴血轻轻自剑刃滴落。

　　“庄主尚在闭关，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老蒲道。

　　“你还不够资格！”说毕，年轻人竹剑已出手，剑尖直指老蒲，直直刺了过去，与此同时，老蒲手中铁胆击出，与竹剑碰撞，发出嗡嗡声响。声响过后，剑尖以刁钻角度，已触及老蒲手腕，挑破老蒲黑色绸缎长衫。眼见就要刺破肌肤，刺入肌肉内。这时，竹剑剑尖被一股无形罡气镇压，丝毫推进不了半寸。

　　“老庄主……”老蒲回首，柳青梅已自屋内如一片柳叶轻飘飘掠出。

　　“难得柳庄主终于肯出面了！”年轻人眼里尽是讥讽之意，将竹剑别回腰间。

　　“老夫闭关多时，不料藏剑山庄已是多事之秋，年轻人，老夫与你有仇？”柳青梅道。

　　“不曾有！”年轻人道。

　　“那为何咄咄逼人，对藏剑山庄穷追不舍？”柳青梅亦是困惑不解，继续道：“老夫自认多年以来，不曾滥杀无辜，与你也素未谋面。”

　　“庄主你是不曾与我有恩怨，可是，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凤凰集宫柳山庄那桩灭门惨案？”年轻剑客陷入一段前尘往事中。

　　“听说过，那确实是一件惨事，当年老夫曾在凤凰集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柳青梅略作沉思道。

　　“何止停留过，当年柳庄主还出手教训过罪魁祸首，手刃了作恶多端的黑道巨擘郑三刀！”年轻人道。

　　郑三刀当年为了抢夺宫家《归阳剑谱》，可谓无不用其极，明着不行，便派人暗杀宫老爷子。幸而柳青梅恰巧在凤凰集游历，便惩戒过郑三刀。勒令其帮众退出凤凰集，当时传为桩美谈。柳青梅顿时声名鹊起，成为响当当的大侠。

　　“可是，柳大侠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柳大侠惩戒了首恶郑三刀，可知其帮众何其多，大侠您拍拍屁股走人了，得了美名，可曾想过你走之后，郑三刀后人和手下的疯狂报复？”说到这里，年轻人眼里已噙满泪水。

　　“你是说，那之后的惨事，皆是因老夫而起，未能将郑三刀余孽铲除，才导致后来宫家满门被灭？”柳青梅有些迟疑道。

　　“说是满门，其实未必，尚有宫家幼子逃脱此劫，携带剑谱远赴大漠，隐姓埋名，十年之后，才有那次复仇！”年轻人道：“若不是当时柳大侠心慈手软，哪有宫家的惨祸？”

　　“你就是……？”柳青梅道。

　　“没错，我就是！”年轻人道。

　　“你是来复仇的？”柳青梅道。

　　“不，我是来求死的！”年轻人道。

　　剑光又起……

逐鹿江南

安坐沙发，笑看武侠。

守望天使

好一个 剑光又起    欣赏拜读了。

夏冰

氤氲着让人沉浸的独有氛围。文笔老辣生风。

孙姜

因为你当年没斩草除根,所以我恨你...这个底,特别,也有劲儿

野芒

真正的武侠也许是看不到刀光剑影的搏杀，正如小白版这篇力作，读着很自然地被引入一个处处充满杀机，但看不到刀光剑影的江湖，恩怨纠葛终有终。特别是结尾，让人遐思无限。这样的武侠才是真正的武侠！

慕容彬

功过难定，是非难分，这就是江湖，成也江湖，败也江湖！
结局相当给力，为小白版主加分点赞！

艾桃

武侠类的故事，只要刀光剑影在，侠和义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