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昧

欧阳梦儿

           文/欧阳梦儿
　　
　　晨跑回家的欧阳经过市场，看见嫩白嫩白的仔姜，又看见被喷**烧得金黄金黄的仔鸭,在竹杆上排排吊，顿时饥肠辘辘，特别是仔姜烧鸭子的香味挥之不去。一听报价，不贵，比起八戒兄的身价不知便宜了多少倍，赶紧挑了只长得最标志的，一称三斤六两，刚好四十元钱，等于白捡，于是兴高彩烈地回了家。
　　
　　到家后，猛想起，自己给的一百元，老板应该找自己六十元才对，顾不得许多，夺门而返。谁知老板不认帐，理由是人太多，不记得她是谁。欧阳于是耐心地帮助老板打开回忆之门，为了增强感染力，当然回忆之前她首先进行了自我反省自我批评。说自己本来有零钱的，但是出于自私的目地，就拿了一张百元大钞想来个破整为零以备不时之需。结果因为买东西太多，只顾着一个一个往手指拇上挂袋子，她下意识催了几回“我忙得很，老板快些找我钱”，老板没理会，她也没往心里去。最后老板因为热心帮她挂袋子，与自己一起把找钱的事给忘了。希望老板慈悲为怀，大仁大义把该找的六十元钱找还给她。
　　
　　老板要么不理会，要么满脸凶光，最可气的是旁边一个老头，竟然十分不耐烦地指责她，说是耽误他买东西。欧阳一时气血攻心，再衰三竭，只好怏怏不乐地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刚把卷帘门推上去，就来了顾客，要不说祸兮福所依呢？你想，假如欧阳还在为了六十块钱跟老板理论，是不是就会错过这个顾客？这个顾客这次买把电缆剪，下次没准就能买把电扳手，下次的下次，下次的下次……。六十元钱，回到自己的口袋，早晚的事！这样一想，欧阳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对，顾客要的不是450的电缆剪吗？怎么箱子里剰的却是450的电缆剪呢？货运部送来的时候，自己明明验正过的呀，300、450、600每种型号各一把，总共三把。没错顾客预订的型号是600，可是他没交订金，今天再三要求要改成450的。自己报价的时候也说得很清楚，两种价格相差40元。调出监控一看，在她低头看价格单的那一瞬，对方眼疾手快地调了包！
　　
　　一个人在一天中，不，在一个小时内被人连续用欺诈的方式打击两次，如果还承受得住，那也太不女人了，是吧？所以她必须得哭，如果这种时候都不哭，要是别人知道了，还能嫁得出去，才怪！
　　
　　于是欧阳搬了把椅子在门前开始回忆，往事一幕又一幕。七岁那年，已经上小学三年级的她戴着红领巾跟五姑去相亲，当火车在成都停靠的时候，对面坐椅的男人下了车，留下一个胀鼓鼓的大钱包，就是以前那种有钱人才会穿在皮带上，显得格外的神气活现那种。五姑看看钱包，又看看欧阳，一双眼睛分外明亮。欧阳明白五姑的意思，可是她不能，她是少先队员，少先队员要五讲四美三热爱。但是五姑的眼神实在太厉害了，时而闪电，时而飞刀，尽管欧阳已经尽力低头，还是嗖嗖不绝。火车一声长鸣，似乎在提醒欧阳，让她明白，她此行的目的地可是未来的五姑爷，她将吃他喝他住他。说到底，五姑才是她正儿八经的衣食父母。欧阳站起来，假装不经意地一屁股坐在了钱包上。尽管没有一个人看见，她还是闹了个满脸通红。她坐在钱包上，活像坐着一团火，一颗雷，一动不敢动，甚至连手都僵硬掉，怎么也伸不到屁股下去掏钱包。好在五姑并没有逼迫她，而是望着窗外长长舒了一口气，那满脸的喜色，就像是向往已久的漂亮衣赏已然穿在了身上。令人想不到的是，火车在那个站停得异乎寻常的久，久到下车走掉的人，又寻到车上来。那人问："小妹妹你可看见了我钱包？”
　　
　　欧阳一边站起来，一边道：“我也不知道呀，你自己找”。哪里还用找？它分明就原封不动地躺在那里，似乎在微笑感谢她，要不是她的屁股坐在上面做掩护，早不知道被什么人看见，捡走了，它将永远不得与它的主人相见。欧阳不敢看五姑，也不敢看钱包的主人，她觉得她就是一个罪人，做了一次两面不讨好的事。在五姑看来，煮熟的鸭子，分明就是欧阳故意放飞的；钱包的主人，明摆着也看穿了自己想私吞钱包的险恶用心，只不过有些迷惑，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笨，笨到钱包坐在屁股底下不晓得转移！五姑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一路之上对她爱理不理。买了东西也不给吃，让她学雷锋，学一辈子。那次旅行，格外的漫长、难挨。好不容易回到家，欧阳第一件事就是跟做教师的妈妈打小报告，揭露五姑丑陋不堪的思想品质。不想作为灵魂工程师的妈妈，对五姑令人发指的恶行不置可否，表现得非常轻描淡写，一句“逗你玩”，结束了全部谈话，令人义愤填膺，百般不解。
　　
　　本以为十分值得回味的往事，并没有令欧阳如愿以偿。她不但没哭，连点泪汪汪的意思也没有。以前难以理解的东东，现在似乎不费吹灰之力。时光如果转回，要说不一样，那就是处理的方式。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把这烫手的山芋直接捡起来扔给五姑，敢不敢要，能不能占有，那是她的事。自己，不求无过，但求心安。
　　
　　这样一想，自己跟那些明哲保身的家伙其实没有两样。想着，想着，不但没把自己逼哭，连刚才的愤怒在不知不觉中都降了等级。欧阳不明白，是自己成熟了？还是被社会这大染缸污染得都不知自己有多坏了？！不然怎么解释解放初期我们最可爱的人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优良作风？怎么解释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壮志情怀？怎么解释雷锋同志坚持一辈子做好事的无私品质？现在你说你自己具备这些品质试试？说你标榜那是轻的。
　　
　　其实并不是被人坑了才气愤。有时候拾金不昧之后更气愤。很清楚记得那是几年前的暑假，为了凑钱去三亚玩一趟，跟着几个社会青年应聘酒店服务员。那天的酒席真多呀，光六十大寿的就两拨。下班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临走的时候，自己首先发现了沙发上的黑皮夹子。厚厚一叠斩新的美钞，起码八九千。还有一张第二天飞往美国的飞机票与一本出国护照。正当自己跟自己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时候，同事管丽出来了，看她站着一动不动地发呆，就问什么事。欧阳把捡到一个皮夹子的事给她说了。管丽主张两人平分，理由是反正都是一些钱多得用都用不完的金主，他们反正也不在乎这点点钱。况且哪拨客人是哪拨，恐怕主人家自己都没分清楚，一个二个醉熏熏，谁记得在哪儿弄掉的？欧阳有些于心不忍，也许人家确实不差这点钱，但飞机票是第二天的，护照也不是一天二天能补办，万一人家有急事呢？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失主回来了。问第一遍，大家都硬扛着，没人吭声。问第二遍时，欧阳扛不住了。管丽说，你想好了，假若被人倒打一耙，我是不会帮你作证的。失主的声音近乎请求。他说他不在乎钱，谁要谁拿去好了。只要能把护照和飞机票交出来，他不但不会怪罪，而且会额外感谢一笔酬金。欧阳相信他的话出自肺腑，毕竟他是那么年轻，长得那么英俊，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低身段，哀声求人。欧阳悄悄把皮夹放在雅间，并向经理示意方向。欧阳永远不会忘记找到钱夹的失主，那一声声冷冷的怪笑。他非但认真清点了金钱的数量，连句谢都没有，扬长而去。仿佛他的钱夹不是自己不小心丢失的，不是别人真心奉还的，而是被一个可恶又胆小的土耳其偷走的，土得掉渣，土得可笑，可笑得没见过这么多钱，被吓得不敢要！要知道，当时欧阳肩上就背着背包，钱夹放进背包里，骑上自行车，十分钟就能到家，神不知鬼不觉。
　　
　　你说这事冤不冤？冤！欧阳傻不傻？傻！想哭吗？想扇自己！再一想到自己今天的遭遇，真恨不得时光倒流，把那些唾手可得的钱财，全他舅舅的装进自己的包里。正郁闷难当，一回头，哇噻，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好多好多钱，红红的，印着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钱钱！欧阳看看四下无人，赶紧捡起来，放进口袋里。
　　
　　站在那里很久，依旧没人来认领。欧阳以为自己心里会踏实，会心安理得去花掉。你想错了，没有，她实在太兴奋了。太兴奋的人，是没有心思去花钱的。她觉得老天爷真是开眼了，不但让她找回了损失，还连本带息。看来做好人是必须的，俗话说得好，好人有好报嘛！她先是跟好朋友报告了这一好消息，好朋友让她请客。她说，不，我要把这笔钱留做纪念，提醒我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往极端上去想，更不能恶向胆边生。然后她又给她老妈打了一个电话。老妈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兴奋，只冷冷地问：
   “捡了一堆钱？一堆钱是几多？”
    “嘿嘿，嘿嘿，五百，散开，很壮观，不是一堆是什么？”
　　“最好当天把它们花出去，捡钱，并不好！”
　　“ 为什么呢？”
　　“不为啥子，老古套的人认为捡钱不好。”
　　“难道真的要交给警察叔叔？但是您就能保证警察叔叔一定能找到失主？你知道上交后这些钱的去处？都用得有意义？”
　　“不能！”
　　“那我就留着，我丢过这么多东西，我心理不平衡！”
　　
　　欧阳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心情终于平静多了。事实证明，一切平静都是纸老虎，这种平静随着一声“哎哟”，重新打破——站在街边秀心情的欧阳被一辆不走寻常路偏要撞红灯的“高手”司机给撞了。
　　
　　司机走下来，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我今天真他妈倒霉”！第二句话：“是你撞的我”。
　　欧阳也说了两句话：“我不是碰瓷儿的哈！”第二句：“我没撞你，我只不过很兴奋地转了个身。”
　　欧阳老妈问：“撞得老火不老火？”
　　欧阳回话说：“不是很老火，当时痛，解决的时候又不痛，司机走了，全身骨头又都痛。妈，看来钱真的捡不得！”

欧阳梦儿

快来快来瞧热闹哦，不然晚了评不上奖哦。

令箭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11-4 18:05
快来快来瞧热闹哦，不然晚了评不上奖哦。

来看一眼:handshake

鴳雀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11-4 18:05
快来快来瞧热闹哦，不然晚了评不上奖哦。

怎么今天晚上就评奖，我的还在化妆打扮，怕来不及。

鴳雀

的的确确非常非常热闹，非常非常有意思很难启齿很难说明白的七转八弯小心思的告白。任何人给予批判或赞扬都是窝死空。这种小心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人性最隐秘的东东，不能言说只能意会。

欧阳梦儿

鴳雀 发表于 2019-11-4 20:13
怎么今天晚上就评奖，我的还在化妆打扮，怕来不及。

你如果化的是精妆，我可以给你网开一面。不过，我说了好象不算。你只能在19号评奖。

欧阳梦儿

令箭 发表于 2019-11-4 20:05
来看一眼

多谢参观。你老实说，是不是又看的半眼？

欧阳梦儿

鴳雀 发表于 2019-11-4 20:27
的的确确非常非常热闹，非常非常有意思很难启齿很难说明白的七转八弯小心思的告白。任何人给予批判或赞扬都 ...

哈哈，雀兄你干脆把我绕死得了。哪有这么复杂？不就是面对馅饼一样的不义之财的各种絮叨么？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心态，不同人，不同的想法，不同的结果。另：什么叫窝死空啊？

鴳雀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11-4 20:35
哈哈，雀兄你干脆把我绕死得了。哪有这么复杂？不就是面对馅饼一样的不义之财的各种絮叨么？不同的年代， ...

很斗私字一闪念，听见过吗？窝死空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你意会不了，自然不明白绕的奥妙。

小贩

看来梦丫 头离开了师父是不行的，出去晃荡了些日子，咋一点长进都没有？

欧阳梦儿

小贩 发表于 2019-11-4 21:40
看来梦丫 头离开了师父是不行的，出去晃荡了些日子，咋一点长进都没有？

哈哈，脑子被车撞坏了嘛。谁像你，一个素材翻来复去写，总能写出好故事来。

小贩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9-11-4 21:48
哈哈，脑子被车撞坏了嘛。谁像你，一个素材翻来复去写，总能写出好故事来。

以你练就的一身功夫，应该是车受伤嘛，咋搞的！

欧阳梦儿

小贩 发表于 2019-11-4 22:04
以你练就的一身功夫，应该是车受伤嘛，咋搞的！

我不这么说，好象你说得不对似的，多栽面儿！

重庆霜儿

梦儿这一天也真够背的，感觉跟我一样马大哈了。要改。要矜持，要淑女，要……

重庆霜儿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现实社会，昧心事时时有，昧心人处处在，似乎成了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人之初性本善”，纯洁的灵魂是如何走向堕落的呢？作者以插叙的拾金不昧经历，诠释了时间和环境对人的影响。社会是一个大染缸，当道德意识集体式微，自然会影响到个人的思想，从而形成一种共性。但是，昧心终是一时的愚昧，结局的现世报应，是一种警醒，更是作者呼吁道德良知回归的寄望。从对精神文明形态的思辨解读岁月，立意深远。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