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读经典】浅析《厨娘出嫁》的儿童视角

重庆霜儿

浅析《厨娘出嫁》的儿童视角
　　
　　《厨娘出嫁》是契诃夫写于1885年的一部短篇小说，用约三千字的篇幅讲述了年轻厨娘佩拉格娅的出嫁经过，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社会生活，揭示了任意践踏女性尊严与人权的恶行，表达了作者对底层女性的尊重和同情。小说从做媒的场景切入，到婚后回门结束，依照时间顺序截取生活的片断构成文章。从故事层面讲，小说既没离奇曲折的情节，也没激烈的矛盾冲突，但一纸苍凉，有着超强的震撼力。
　　
　　在表现形式上，契诃夫惯于采取第三人称限制视角叙事。即作品通过人物的神态、语言和行为细节来刻画人物，塑造场景，极具客观性。因此，他的作品情节紧凑、画面感强、人物鲜活、有极强的舞台戏剧效果。但是，在这篇《厨娘出嫁》里，作者没有直接贴着厨娘佩拉格娅叙事，而是借旁观者格里沙的儿童视角来讲述，这在契诃夫的众多作品中实属少见，因此，也就特别值得玩味。
　　
　　通常来讲，儿童由于未谙世事，天真无邪，眼中的世界更透明、更直接、更客观。以儿童视角叙事，则更能真实地呈现社会现实。同时，由于儿童认知的低龄化，以及心智的不成熟，他看问题的角度跟固化思维的成人之间的差别，又使得文本呈现一种陌生化和诗性，多了一重艺术感染力。加上儿童思维、语言、和行为的单纯，能消解一部分悲剧的沉重，使读者读起来不那么压抑，比如这篇《厨娘出嫁》。
　　
　　作者将《厨娘出嫁》的视点人物设置为七岁孩童格里沙，通过他的观察、听闻和思考，来呈现厨娘出嫁的经过，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的表现，以及作者的态度和感情。因此，格里沙这个人物的身份、思想、行为，就给了作者更多留白、抒情、议论的自由；他的行为和心理就组成了小说的外部和内部空间，对诠释思想起了极好的支架作用。
　　
　　下面，我们来看视点人物格里沙的身份——
　　
　　“格里沙是个七岁的小胖子，正在厨房门口站着偷听，凑着钥匙眼往里看。厨房里发生一件依他看来颇不平常，而且以前从没见过的事情。”
　　
　　从开篇的介绍和描写可以看出，格里沙是个家境优渥但还未染世故的小少爷。在他看来，结婚应该是“像他表姐韦罗奇卡嫁给帕夫洛.安德烈伊奇或者他母亲嫁给父亲这样的贵族一样，有金表链和讲究的衣服，他们的皮靴也老是擦得挺亮”的。而厨娘要嫁的对象却是个又老又丑又穷又狡猾又虚伪又粗鲁又有潜在暴力倾向的马车夫，厨娘愿不愿意嫁，事态的发展如何，厨娘的命运又会如何？孩童的好奇心决定了他对厨娘出嫁这件不平常事的关注，小少爷的尊贵使他对贵族与平民婚事落差的质疑，两方面的结合，是吸引格里沙带领读者走进故事的牵引力。
　　
　　儿童视角叙事，须得符合儿童的逻辑思维习惯，这一点在开篇即有很好的展现——
　　
　　小说的第一个场景，是一个并置结构的空间叙事。也就是说，马车夫与保姆的交谈和厨娘的反应，几乎是同时产生的，小说须按主次一一讲述，这里最先代入的是马车夫丹尼洛.谢苗内奇。为什么呢？我想，这是因为马车夫是打破以往常态的外来者。对孩子来讲，陌生的自然是新奇的，所以会先将视点落到他身上，接下来才是保姆，最后是厨娘。
　　
　　孩童的感觉是最直接的，所以格里沙看到“生着红鼻子、穿着毡靴、用五个手指托茶碟、把糖咬得很响”第一印象就是厌恶和恐惧。而后，又从马车夫应对保姆自以为高明的关于喝酒和收入考验的从容中看出其狡猾和虚伪，自然的就格外关注厨娘的态度。
　　
　　“那张脸像是起了火，变换着各种颜色，起初是紫红，最后却成成了死白。她一刻也不停地伸出颤抖的手去拿刀子，拿叉子，拿柴火，拿抹布，身子转来转去，嘴时嘟嘟哝哝，弄得东西乒乓地响，可是实际上，她什么也没做。”
　　
　　厨娘这一系列的情态和小动作，表现出一个刚成年（或许还未成年）的小女孩在第一次面对终身大事时的娇羞、对马车夫的不满、对婚事的抵触却又无可奈何的隐忍。而出于孩子的单纯与善良，格里沙对厨娘的遭遇充满关切，一心向着她。所以，在厨娘向太太（格里沙母亲）求助遭拒，太太问起厨娘喜不喜马车夫时，格里沙就暗想，“她应该说她不喜欢他！”这也是一种孩子式的天真，以为大人会如孩子一般有一说一，以为说不喜欢太太就会改变立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厨娘的害羞、保姆的干预、太太的冷漠、以及成人们的麻木，终究使得厨娘走进了婚姻的坟墓。她的不满、委屈与无奈，到最后变成了马车夫的原形毕露，不但要挟太太和保姆管教厨娘，还要索取她的工钱。
　　
　　一个是年近四十岁的穷苦老男人，一个是豆蔻年华的年轻女子，怎么说，这都是一桩不平等的婚事。然而，是什么促使其成功了呢？作者并没明确地指明小说里谁是刽子手，却通过孩童澄澈的眼睛，带读者看到了一个炎凉的世态。在上至太太下至厨娘们的一片冷漠和麻木中，只有一个孩子看到了厨娘的挣扎和哭泣，这是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现实，这是多么辛辣的批判。
　　
　　其实，儿童视角不等同于儿童写作，它只不是过以儿童的身份，从儿童的角度去观察世界。它是缩小版的成人视角，也是作者借以抒情、议论和表达思想的媒介。在《厨娘出嫁》里，作者通篇无一字批判，有的，只是一个孩子对弱者厨娘的担忧，对以车夫和保姆为代表的施恶者的厌恶，对代表权力阶层的父母缺席的失望，以及对厨娘不幸遭遇的同情和祝福。
　　
　　我想，格里沙眼里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是客观的现实；而他的梦他内心的想法，则是作者对社会的抨击、对弱者的同情、对尊严与人权的呼吁吧！

喻芷楚

客观全面反映出孩子眼里的世界，反映出成人与孩子世界的差异，成人社会的丑陋，马车夫本处弱势群体却欺凌更弱势群体，显示出整体下层民众生活状态，大鱼吃虾米。

牛老伍

这篇怕是契诃夫经典倡读的收官之作吧？

对《厨娘出嫁》，楼主有自己视野，有不落俗套的品评，虽然谦称浅析，味道却不嫌平淡，欣赏！

云馨

它是缩小版的成人视角，也是作者借以抒情、议论和表达思想的媒介。

儿童眼中的世界的确与成人不同，霜儿此篇收官之作有自己的观点，赏读学习了。

月牙

对征文而言，选择什么篇目很重要。既要对契诃夫的作品风格有个整体的把握，又要在出新上下功夫。
这篇从儿童视角切入，理由的阐释，更多的是站在写作者的立场，给阅读者以新鲜感。
七岁的格里沙，他的身份，所见所闻，特别是他的心理，所有深挖，叙写有分寸感，笔调冷静有留白。
而对主旨的揭示上，同样具有力量。
赏读，问候。

鴳雀

这篇我本来想写的七岁的男孩，后改为十三岁的女丫《渴睡》。为霜儿顶帖！

重庆霜儿

喻芷楚 发表于 2020-6-30 15:29
客观全面反映出孩子眼里的世界，反映出成人与孩子世界的差异，成人社会的丑陋，马车夫本处弱势群体却欺凌更 ...

的确，马车夫一类人太多了，也是社会的一种病毒。谢谢楚楚版解读，问好！

重庆霜儿

牛老伍 发表于 2020-6-30 15:47
这篇怕是契诃夫经典倡读的收官之作吧？

对《厨娘出嫁》，楼主有自己视野，有不落俗套的品评，虽然谦称 ...

可能是吧，因为之前看到这个活动，夸下海口说喜欢契诃夫胜过欧亨利，准备写一个。一直没时间写，就拖到了最后谢谢牛老师临帖，遥握！

重庆霜儿

云馨 发表于 2020-6-30 16:21
它是缩小版的成人视角，也是作者借以抒情、议论和表达思想的媒介。

儿童眼中的世界的确与成人不同，霜儿 ...

谢谢云馨老师提读，向你学习。问好！

重庆霜儿

月牙 发表于 2020-6-30 19:49
对征文而言，选择什么篇目很重要。既要对契诃夫的作品风格有个整体的把握，又要在出新上下功夫。
这篇从儿 ...

谢谢月牙老师鼓励！契诃夫的小说社会意义重大，在艺术手法上最值得称道的是细节刻画和对比手法，从视角来分析我其实还不是太拿得准。但他的主题活动，无论如何是要凑个份子的，只得硬挤了一个。谢谢牛老师临帖！遥祝安好！

重庆霜儿

鴳雀 发表于 2020-7-1 08:31
这篇我本来想写的七岁的男孩，后改为十三岁的女丫《渴睡》。为霜儿顶帖！

谢谢鸟儿老师顶贴，这个《渴睡》名气很大，我还没有读过。你的评析一定不能错过，我这就学习。遥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