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语者

守望天使

　　“打烊！”我一边点着柜台里的钱，一边大声吆喝。

　　一个身影应声而起，开始收拾桌椅板凳，关窗关门，然后把属于他的钢丝床拽出来，放在角落里。见我没走，他没有马上铺上被子。我拿着钱，愣愣地坐在柜台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该回家了，我站起来把钱揣进兜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阿祥！我走了，你锁好门。记住了，别开太久灯，电费很贵的……”我的嘟囔声，没有得到回答。明知道他也不会回答，因为他是个哑巴。我索性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即点点头，我这才放心的走了。

　　回到家，冷锅冷灶。屋里是黑洞洞的，老公还没回家。他是位医生，特别忙，不回家常事。不夸张的说，我想见他一面，都需要预约。没有进屋，我坐在在门口点燃了一支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吸烟，也许是喜欢上了这种辛辣的味道，也许是太寂寞了。可我的心肺却不喜欢烟的味道，每次吸进肺里都会引起一阵咳嗽。

　　咳嗽过后，我拿出手机，打给老公。许久后他才接起，一如既往的不耐烦：“啥事？”

　　“你咋又没回家？”我握紧手机，声音中没有一丝埋怨，倒像是哀求。

　　“我忙。”

　　“忙……就能天天不回家，忙……就是借口？……”我的话没说完，对方挂了电话。捧着手机我放开音量，大吼大叫地骂着，骂到爽快时，不知何处飘来一句：“神经病吧！大半夜不睡觉？嚷嚷什么……”

　　我立即闭嘴、起身、进屋。手机响了，我有些激动，以为是老公。看到来电显示，我略有些失望。并非老公，而是一个朋友，不近不远的朋友。

　　我“喂！”了一声之后，把话语权交给了对方。

　　“晓丽，我是王娟呀！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对方开门就给了我一个哑谜，我现在的心情那适合猜谜，我淡淡地回答：“不知道。”

　　“晓丽，我们是朋友我才告诉你，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她这话云山雾绕，到把我给说晕了，我略有些不耐烦地说：“到底看见谁了，不会是我老公吧？”这么说时，我心里冷笑，一定不会，他在忙，忙的都没时间回家。

　　“哎呦！是呀！他……刚才在我上班的宾馆开了房，不是一个人……跟一挺漂亮的女的……”我的手机啪一下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可里面的声音异常顽固，继续说着我老公跟那女人手牵手的细节……

　　我必须做点什么，我不断的对自己说。可是做什么？我的腿在发抖，浑身都在发抖，我要怎么做？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我害怕……

　　就在这时，我想起了阿祥。他十分听话，而且有力气，最主要他是个哑巴，不会跟人乱说话。我反身回到面馆，拿出钥匙开了门。阿祥正要躺下，赤裸着上身被他慌张的拿着被子挡住，可我顾不上这些了，我冲进去拽着他手臂说：“跟我走！”

　　可我一下子没拽动，他甩开了我，我刚要发火，只见他指了指衣服。

　　“好！穿上衣服跟我走。”

　　他这才点点头，我背过身去，等着他穿上衣服。路上我也没跟他说去哪，他自然也不会问。一路气势汹汹来到宾馆，王娟帮我指点了那间房，我直接杀了过去，刚要用力锤门，王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低声说：“傻呀！你这么用力拍门，他肯给你开吗？你轻轻敲，就说客房服务。”说完一溜烟不见了，我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拳头轻轻地敲了敲门。

　　“谁呀？”果然是老公的声音。

　　“打扰了，客房服务。”我压低声音说道。

　　门无声的开了，当老公看见我的瞬间，要关上门。我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门边，用力一扯闯了进去，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身上盖在被子里，衣服则散落一地。见我进来尖叫了一声，头缩进了被子里。

　　我冲上去，想要揪住她的头发，却被老公抓住了胳膊。

　　“你发什么疯，出去……”

　　他竟然呵斥我，我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他被我打得一趔趄，差点跌倒，手自然松开了我的手。我正要上前去打床上的女人，他竟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撕心裂肺的疼。我尖叫了一声，伸手去抓他的脸，他照着我的小腹就是狠狠一脚。我被踹倒在地，整个人都懵了。我无助地叫了一声：“阿祥……”眼泪随着叫声凶猛而出。阿祥没有动，他像是雕像一般站在外面，好似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又像是被吓坏了，整个人呆呆傻傻的，对我的叫声毫无感觉。我失望地爬起来，可腹部太疼了，爬起来又跌到，我抓住了一边的凳子腿，勉强站了起来，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落进嘴里，苦涩的不是滋味，我想抓住什么去打人。老公像是保护鸡仔的老母鸡一般护在了床边。见我起来，他撸上袖子，看样子要跟我大干一场。我抱着必死的心态冲上去，可我的身体一顿，我的胳膊被人抓住了。我回过头看见了阿祥，他直直的看向我，目光中的担忧让我愤怒。

　　“闪开，你这个胆小鬼，你竟不帮我……”说道最后我哽咽了，这话是我无理取闹，他凭什么帮我？他不过是个流浪汉，蹭了我一碗面，付不起面钱，我让他帮我打一天工来抵面钱。可从此他就不走了，他写给我看，不要工钱，只要一天两碗面。我见他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可实际上他帮了我许多，重活累活都是他干，有了他我轻松了不少。

　　他平时最听我的话，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可今天，他却不帮我，我非常伤心。我甩了一下，没甩开他的手，他死死的抓住我，我跳起来大叫：“放开我，我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杀了他们，你自己也要坐牢，值得吗？”

　　我吃惊地张大嘴，他竟然说话了，他竟然说话了……

　　“吃惊什么，我只是不想说话，我不是哑巴。”他的声音很有力气，但是有些沙哑，应该是长时间不说话的原因。

　　“你会说话？那你装什么哑巴？”我有些生气地锤向他，他就势抓住了我的另一只手，说：“走！跟我回去，为这种人不值得做任何事。”他说着死拖着我往外走，我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过他。

　　出了宾馆，他放开了我的手，冷冷地说：“想哭就哭吧！”我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地面倒去，见我如此，他连忙抓住了我的手臂，扶住了我。

　　“你会说话呀？”面对他，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会说。”他松开我低声说，我哆嗦着拿出一支烟刚放嘴边就被他拽出去扔了，他瞪着我说：“女人抽什么烟？”

　　“女人就不能抽烟了，你……”我用力推了他一把，想要把内心所有的愤怒全部发泄给他，他被我推了一把，却纹丝未动，我反倒差点因为用力过猛跌倒。

　　“你也欺负我……”愤怒化成了悲伤，我哇一声哭了出来。他并没有劝我，等着我哭累了，抽咽时，他说道：“我抓住我老婆时，我老婆光着屁股躺在别人的怀里。当时我手里要是有一把刀，我会把他们两个都杀了，可我没有……”痛苦地抱住了头，“我手里没有刀，可我有拳头，我用拳头把他们狠狠的揍了一顿。那男人的腿被我打折了，我被警察抓走时，我老婆没为我说一句话。我进了监狱，她没来看我，反而送来了离婚协议书……哎！监狱里五年，整整五年。我后悔死了，当年为什么要去挥拳头，如果我转身就走，这五年回馈我的就不是牢狱之灾，而是自由，自由你懂吗？出狱之后，我发现我什么都没了，单位早就把我开除了，她卖了房子，离开了这里，我竟然无家可归了……”我忘记了哭，看向他。他的脸上老泪纵横，他用力擦了一把，干干净净，一点泪痕都不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我脸上有泪，看见他的脸上也有泪。

　　“走吧！回家，好好睡一觉，如果你能忍，就继续跟着他。如果不能忍，就离婚。我累了，要回去睡觉去了。”说完他竟自顾自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凄冷的夜里，我立即追上他一边跑一边叫：“阿祥，你等等我……”

　　风吹落了一片叶子落在地面上，险些被我踩到，我猛然停住了脚步，低头捡起了那片孤独的叶子。他的背影因为我的停顿而远去，一阵冷风吹来，我紧紧握着那片叶子，似乎是怕风继续伤了它。回过头去，宾馆的霓虹灯璀璨夺目，而我……一滴泪顺着眼角滴落，我转身往回走，不知不觉却来到了面馆，他又是刚要躺下，见我来也不惊讶，我抬起头对他说：“我……不想一个人。”

　　“进来吧！反正这是你的面馆。”他一边说，一边躺下，而我坐在一边发呆，不久我听见小屋里响起了鼾声。我在他的鼾声中趴在了柜台上，这一夜竟然没做梦，这一夜竟然睡得异常香甜。也许离开家，离开老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难，甚至没有想象中是那么难过。

　　清早，我们一如既往地忙活着，他又恢复了沉默不语，而我又开始趾高气扬地指挥他做这做那，日子好像并没受任何影响，天还挺蓝的，他还是那么听话。

     只是偶尔我会望着手机发呆，它就像个失语者，始终没有老公的来电。

一楠

“打样！”我一边点着柜台里的钱，一边大声吆喝。应该是"打烊"!

无才浪子

一楠老师坐沙发，无才坐板凳……

临沂风铃

我坐地板               

老粉

站着说话不腰痛。
有情却被无情恼。后续故事应该更精彩

临沂风铃

想起一句经典台词，冲动是魔鬼

临沂风铃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属于谁，遇到这样的感情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理智的去看待，大气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果断放手，是对自己最好的爱。

临沂风铃

天使老师的小说总能找到故事的切入点，从不同的角度诠释人生

守望天使

一楠 发表于 2020-9-10 10:24
“打样！”我一边点着柜台里的钱，一边大声吆喝。应该是"打烊"!

汗颜！感谢一楠老师斧正，敬茶！

守望天使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0-9-10 10:30
一楠老师坐沙发，无才坐板凳……

感谢天才老师到访，敬茶！

守望天使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9-10 10:58
我坐地板

别啊！地板很凉的，我给老师放个软垫

守望天使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9-10 23:11
想起一句经典台词，冲动是魔鬼

     没错，冲动是魔鬼

守望天使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9-10 23:13
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属于谁，遇到这样的感情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理智的去看待，大气一点，不属于自己的东 ...

   感情的事真的很难大气

守望天使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9-10 23:14
天使老师的小说总能找到故事的切入点，从不同的角度诠释人生

感谢风铃老师点评，敬茶！

淡淡不如风

给老公打电话——他忙。
闺蜜来电话——老公在开房。
这种时间上的巧合，就是所谓的“硬性巧合”。
属小说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