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姚玉凤 于 2021-10-28 18:32 编辑
我家的旧屋 我每天上班时,多少年了,都要走15分钟到同泰街电车站上车,然后到火车站换乘火车到甘井子上班。
沿着联合路,每每走过,绿树掩映下的那一座座二层日式小楼,是最最牵动我目光的地方。尤其是夜班回来静悄悄,只有路灯在闪耀,那时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虽然这些小楼已有些破旧,但在我的眼中仍是那么卓尔不群,典雅高贵。这条小时候上学就熟悉的线路,总有别样的滋味在心头涌动。
高尔基路的246号,是我生活了二十六七个年头的伊甸园。对面的大连干部疗养院解放军叔叔站岗放哨让我记忆犹新,当我睁开眼睛看世界记事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我家住的这屋。
这个二层楼房住六户人家,室外面楼梯、走廊很宽敞。我们家住楼下两间的20多平米住室,被轻轻松松、灵灵巧巧地隔离出几个部分,隔断是日本传统工艺——红松材质的拉格,一条条直尺长长的红松薄板拼接而成的地板,红漆早已脱落露出本色,每户中间都有铁壁暖炉,家家户户都作为煤炉的“负台”。每到冬季,我忘不了用一节节烟筒在连接“负台”的炉子上,母亲熬骨头汤加萝卜丝情景,满屋香气令人回味啊!父亲为了安全,在窗户外加了一层大眼的铁网。虽然厕所的窗户已经有点倾斜,但这种住房,在当时艰苦的生活中,这环境不仅仅是我们兄妹六人,也是全楼六户人家孩子的乐园,就是我眼中的天堂。
外面一楼到二楼的一级级水泥楼梯如阶梯教室,宽宽的梯阶任由我们这些孩子或躺或卧。下雨天时我们都在这走廊玩。各户人家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加起来有十三四人,坐在楼梯上,打扑克、下象棋、多数的时候是听故事。楼上的张大哥是主要的故事员,他总能绘声绘色,让这些小听众众星捧月般围着他目瞪口呆。后来他上大学了,分配到南方,再也没有见到他。
这座小楼就像一个世界,院子很大,也有人家种的玉米、芸豆、小白菜。女孩子喜欢玩跳皮筋,男孩子的游戏是弹玻璃球玩还有骑马打仗和一种类似垒球的游戏,玩得惊险。有一次我们爬到房棚上发现一把新日本刀和一面日本旗交给派出所……我们楼里孩子非常团结,别的楼里小孩为之咂舌,没有敢和我们打架。
这房子的窗户也极有特点,里屋的窗户宽宽的,窗台是三角形水磨石作的,整个阳面以窗为墙。在这宽大的窗户两边,各有一个方方的窗户,幽默地像一双眼睛,大大地瞪着,聪明地看着这个世界。冬日里阳光洒了进来,这房子如一个大暖房。读书的时候,最爱在这里,读倦了,抛书便睡。睡眼惺忪时,又可凭窗远眺。那时候,世界没现在拥挤,天空没现在破碎,望天看云舒云卷,望山看山青山绿。少年的美好梦想和少年的凌云壮志可任意驰骋飞翔。
这宽大的窗台是夏日乘凉、十五赏月的好地方。窗台儿有半米多宽一米多长,躺在上面可平视星辰,那月亮星星便和人类近了许多,牛郎织女的鹊桥相会,奔月的嫦娥,散花的天女也在这平视中栩栩如生起来。爸爸妈妈则拿着芭蕉扇,坐在上面悠然地唠着,闲适恬淡。哪天出门急急地往家走,远远地就望见妈妈在晒东西,熟悉的身影在阳台上晃动,心里就能感到一种家的温暖。
清楚记得,我们家们门框上还有我刻下的深深刀痕,那是我过生日时刻下的痕迹,有五六处之多,拳头大小间距,一点点往上递增,恰似岁月。虽经油漆多次,仍然遮不住这痕迹。人说“岁月无痕”,可顽皮的我却偏偏让岁月留下了痕迹,徒增伤感。 常做这房子的梦,梦中遇见儿时伙伴毛毛、大联、小禿,还有这房子里老邻居的丁大婶,史大叔、李大妈,在母亲下乡后对我的照顾与关怀,……昨夜又做这梦,醒来怅然很久,沧桑而温情的梦,永远在那里。
调到外地工作后,好长一段儿时间没走这路了,那日归来一日路过,惊愕地发现这旧居附近已夷为平地。房前的大柳树已经没有踪影,……秋风吹动落叶在高高新楼附近翻飞,显得凄凉。我告诉儿子爸爸与爷爷奶奶曾经在这儿住过……我看到附近一片片老式日本房子拆迁又开始了,听说国外保留一百多年的房子好多好多,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也说不清……不久这儿会出现一片新的楼宇,但是我的旧梦呢?
车缓缓驶过,我仍再回眸凝视那楼房的阳台窗楣、水泥台阶。像人的一生,岁月流逝,总有点引人回思。 这时我才突然刻骨铭心地感到,失去的永不会再来。儿时旧屋一切回忆只能在梦中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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