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花之----红小兵

王排

            红小兵
　　
　　从桃花乡下出来到桃花小学读书，要走十多里山路，晴天还好，雨天就是一身水一身泥。有时早饭都没吃就赶路，紧赶急赶，总还是要迟到一会。那些近的同学，地委机关大院军区大院的同学和船机厂的同学们，早就快快乐乐舒之服之的坐在教室里进行晨读了，迟到的萝卜花却还是要被班主任老师罚站，有时站在前面，有时站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淌水的斗笠，六神无主又非常懊恼。尽管她的妈妈在这里当代课老师了，可有一个右派老公的身份，让她这个贫下中农家庭出身的子女没有办法抗拒生活的冷遇，就连她自己的女儿花花也不能带在她身边，因为没有房子住，与人合住一间房不方便。
　　
　　本来萝卜花可以到她班上读书，可妈妈为了不让人讲闲话，硬是把花花放到了一个老公在地委机关当领导的同事班上。而班主任的亲侄儿正好在花花妈妈的班上，易子而教吧。
　　
　　每到冬天风雨天花花就畏葸不前，不想读书了。因为怕迟到，怕老师罚站。上学成了花花心头的一劫，真是越怕就越出鬼。
　　
　　三年级的一个冬天里，风雨交加，还雨夹雪，冰凌管子都有二尺多长挂在屋檐边，一出屋子人就打冷战，在外婆的催促下小舅和花花各自戴了一个斗笠，一同出发上学了。
　　
　　在下竹山湾的山坡时，因为坡陡泥滑，他们两个人都摔了个仰八叉，背后一身黄泥，但他们还是手拉手爬起来就走，紧赶急赶，好不容易到了学校，花花和小舅分头跑向自己的教室，还是迟到了。望着班主任老师严肃的脸，看到她那从眼镜后面发出来阴冷不屑的目光，花花欲哭无泪，欲言又止。还是老老实实习惯性地站到讲台边，当花花转身去放手中的斗笠时，全班同学都笑了起来，班主任不知何事，大概也是看到了花花的身后的黄泥巴吧，才开恩似的说：回座位上吧。
　　
　　花花双眼饱含委屈伤心的泪水回到座位上。打开书，一个字也看不进。终于泪水还是哗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常常一个人独坐沉思，不想与人多言。慢慢地，花花习惯了一个人自己玩，不想掺合到那一群嘲笑过自己的人在一起。
　　
　　教室里有一个同学自己办的图书角，里面有好多同学们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小人书。它成了花花最好的疗伤所。以前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小图书，书的世界给花花展现了另一个美好宁静的世界，她与书中的人物对话，通过书籍花花了解到不家许多的人比花花更苦，把自己和书中的人物进行对比后，花花心里也就释然了好多。
　　
　　书也让她知道了自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喝蜜糖水长大的人（虽然没有喝蜜糖的感觉，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想肉吃，因为花花印象中只有过年才有肉吃。）
　　
　　书让花花认识了刘文学，高尔基。花花认为他们的小时候才是真的苦。特别是在读高尔基《我的童年》时，花花感觉自己比高尔基幸福多了。
　　
　　书让花花还结识了许多英雄人物，李玉和，杨子荣，江姐，洪长青，戴碧蓉，龙梅和玉荣，刘文学等等。他们的勇敢顽强、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染了花花，也让花花感受到自己太懦弱了，一点风雨就怕，罚下站又算什么呢？这点小小困难就不想读书了，真的是不是个好孩子。于是自己暗暗下决心，一定要早点起，不迟到，不怕罚站，一定要做毛主席的好孩子。
　　
　　擦干眼泪，笑对生活是现在浪漫的写法。但当时花花也真是这么做的。
　　
　　不知哪天，学校里要举行入红小兵的仪式了。原来班主任在宣布第一批入选名单中，并没有萝卜花的名字，虽然花花想加入红小兵的行列，臂膊上佩戴一个菱形的红色臂章好威风好帅气的。班上同学绝大多数人都加入了，好像只有几个成份不好的同学没有加入。
　　
　　原来参加红小兵组织也要贯彻所谓“阶级路线”，“出身好”的孩子可以参加，家庭出身“有问题”、社会关系“复杂”的都会受到限制。班级单位由“班”而改成了“排”、小组升格为“班”了，原来的班长变成了排长、小组长变成了班长。小学生受大、中学校红卫兵的吸引，仿照他们的做法，绕过少先队（被称作缺乏革命性的“全民队”），组织了红小兵；最早由北京香山路小学发起。
　　
　　大会轰轰烈烈，一个班接一个班的同学都上台站好，由学校领导颁发红臂章。因花花不是其中一员，她坐在那里，心绪便是天马行空一般在狂飙，一会想到了捉烧火鳊差点淹死的那事，一会儿想起还有塘村里的池塘里有好几只大石板（泥蛙），捉到了可以好好吃一顿，正想着哪天天晴了，要到后面山里挖笋子时，班主任老师来了，轻轻的碰了花花一下，小声道：萝卜花，你的臂章！递给花花一张菱形的红小兵臂章。花花迷惑不解的看着老师：我不是没有名么？老师说：现在是啦！
　　
　　接过这张梦寐以求的红小兵臂章，花花还是哭了，将臂章递给老师：我不要，我不是的。
　　
　　老师苦笑的看着花花，摇了摇头，叹到：真的有满犟。
　　
　　后来从妈妈那得知：老师的侄儿在花花妈妈班上已是第一批入红小兵的。可能她觉得不好意思，又私下批准花花入了红小兵。终究因为花花的倔强还是没有当成红小兵。
　　
　　暮春的雨如老太婆纺的长麻线，成天在棉烂棉烂面的扯不断。花花最讨厌的就是雨天翻山越岭地去上学，路远又烂不好走，打湿一身也没衣换，而且不知会迟到不，因为一迟到就要罚站，这是花花最不愿上学的原因。
　　
　　生活是这么的无聊而无趣，花花开始对学校的生活感到讨厌而经常躲避老师，不愿见同学，觉得来读书对自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宁愿在外婆家里干活，与小狗，小鸡，山野河沟，鱼儿草儿们打交道，也比去看老师的脸色和被同学取笑要强，但这只是花花的一厢情愿，读书照常进行着，可花花的心里总有一股郁闷之气堆积在心，你们即然看不起我，我也就不会理睬你们。于是。一天的数学课上终天爆发了一场战争。
　　
　　花花上课的教室是一间旧教堂改造成的，教室中间有二根大柱子，花花的课桌就靠在大柱子旁边，所以每次上课时花花得挪一下课桌才能进座位，经常打搅后桌的同学跃华。跃华是一位大干部的儿子，人帅聪明，就是有点傲慢，有人捧着就好，脾气却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平日里与跃花有点磕磕碰碰却也没有大的冲突和矛盾，但今天不知为何，当花花又要挪腾他的课桌进入座位时，他一丢桌子，把花花身上花罩衣的口袋撕破了。花花责怪他几句，他却开口骂人，满嘴是粗话，花花也不显弱与其对骂起来。骂脏话，乡长大长的孩子谁不会几句？
　　
　　老师进来谁也不知，同学们都在看跃华和花花的对骂，当跃华感到自己骂输了时，他又骂花花是地主崽几，右派崽几，花花的爸爸是坏家伙，花花一拍桌子，腾地站在椅子上，朝跃华就是一大巴掌，跃华脸上顿时印上了五个红红的指印。骂花花自己都可以，怎么可能允许别人骂爸爸呢。花花记忆里爸爸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最痛她，身上这件花罩衣还是爸爸下放前送给花花的生日礼物，花花已经几年没见到爸爸了，也没有人再送花花新衣服了。撕破了人家的衣服还骂人家的爸爸，这怎不叫花花伤心呢？愤怒已经在花花的心里燃烧，而跃华仍骂个不停，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从不知亏是啥滋味的跃华怎么能丢这么大的一个丑呢？他一下子将桌子上的书本、文具盒等朝花花砸过来，自己的砸完了，又拿起同学的砸。花花从小在乡下长大，练的身手敏捷，灵活的躲闪了跃华一次又一次砸过来的书本、文具盒，有时接过一本书顺手砸过去，一砸一个准，打得跃华气急败坏，拿起教室角落里的扫把、雨伞、斗笠乱丢，这些东西如飞箭一般在教室里上空交错飞舞。不知何时战争已升级到课桌上进行了，跃华在追，花花在跑，灵活迅速起动的花花始终不忘记顺手反击，把这介甜水里泡大的跃华打的鼻青眼肿，脸面大失。
　　
　　胖胖的上了年纪的数学老师追了这个追那个，当她喊大家安静下来的声音也没人听到，全班同学欢欣鼓舞的在为这一场突然而至的精彩又惊险的打斗而投入自己的情感，几个平时就看不惯跃华爱耍横的同学悄悄帮着花花，看到桌子不稳，就帮花花扶住桌子，而跃华来了，还故意摇一下桌子，几次跃华险些踏空摔倒。教室里时不时掀起：嗬----嗬---嗬！的唷嗒声，在这安静的上课时出现这种不合时宜的声音这是非常刺耳的。
　　
　　一直到好几个老师冲进教室，两个男老师来拖住了跃华，当一个男老师来拖花花时，不知花花何时抱住了教室里的那大木柱子，怎么也拖不动，来了两个老师拖，也没人拖动花花，最后，花花好象沾在木柱上了一样，看得同学们又都笑了起来。那个令花花讨厌又害怕的班主任来了了，只要一见她眼镜底下那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和阴冷的眼神，花花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手。这一场惊动全校的闹课事件，居然是两个小屁孩子挑起的。
　　
　　经过这一次战斗，花花在同学们中的印象大变了，班主任说她教不了这样的学生，于是花花转班了。跃华当然不会动，他是公子哥，谁会动他。可转班花花是非常喜欢的，总算不用看那一张自己不愿见的脸和害怕的眼光了。于是，花花转到了一位仙女一般的老师班上，因为她的名字叫——凤仙。
　　
　　

荷花淀派

一篇有着鲜明社会背景的作品，“红小兵”对于没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读者是陌上的，所以本作品是有历史性的。这篇小说代入感很强，故事和人物很直观。

王排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1-12 12:09
一篇有着鲜明社会背景的作品，“红小兵”对于没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读者是陌上的，所以本作品是有历史性的。这 ...

是的，这是60代人的故事。 翻古，就意味着人老了思维停滞，老的不能忘，新的难接受。需要不断地强化学习，才能不被 时代抛弃。

王排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3-1-12 12:09
一篇有着鲜明社会背景的作品，“红小兵”对于没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读者是陌上的，所以本作品是有历史性的。这 ...

好久不见你的新作了？在忙工作？ 口罩时期，多多保重哟。

邱天

“红小兵”？是一个历史名词，年代久远了。

荷花淀派

王排 发表于 2023-1-12 12:29
好久不见你的新作了？在忙工作？ 口罩时期，多多保重哟。

谢谢姐姐，快过年了，工地上事很多。你们全家也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