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上的果园

香薰古琴

　　坡上的果园（1917字）

　　文/古琴

　　最近生物钟乱了套,天亮刚睡死过去，突然听到厨房一声巨响。是碗摔碎的声音。我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跑出去。阿兰系着围裙傻站在橱柜跟前，两手沾满面粉。煎锅里滋滋冒黑烟。

　　“阿兰。”我不敢跟往前走。地上都是瓷碗的碎渣子。

　　“我他妈活够了!”阿兰从厨房冲出来，一把扯下围裙，掷在地上，猛地从钩上抓起背包，埋着脑袋，眼神定定的，赴死般朝门冲过去。我截住她，一把抱住。她使劲掰我的手，用牙咬我的手臂，绝望的眼神盯着门。只要越过去，她就解脱了。

　　阳台上吊着两只空鸽子笼，干枯的丝瓜藤缠着防盗窗。我把阿兰按在餐厅外的窗台边，死死抱着她，盯着窗外的萧条。

　　“阿兰，阿兰。”我摇她的肩膀，她像死过去一样。

　　“别叫我。”她把头别到一边，死闭着眼睛。我抓紧她的手臂凑上去吻她。她的脑袋躲闪着。

　　我俩的生活里，拥抱能解决很多问题。比如贫穷、寒冷、吵架都能解决。我就死死抱紧她，一句话也不说。她平静了一会，用手捂着眼睛，头左右摇动，啊啊地哭：“你走开，我对你失望透了。让我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愧疚得要死，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当年阿兰是我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眼睛像黑宝石干干净净，麻利又勤快。很多人想娶她。我求了八次婚，最后一次跪了一天一夜，她父亲才同意她嫁给我。

　　窗外有人大声地说话。我心烦意乱，该怎么办。

　　刚结婚时，我们租住在郊区的二楼，楼顶很薄。夏天热得吓人，阿兰穿着内衣炒菜。冬天像地窖，盖两个被子取暖。她帮人卖衣服，我学修电器的手艺。头几年算是万事如意，我们有了可爱的女儿，也有了一点存款。阿兰盘下那个服装店，我也有了固定的维修客户，后来买下这套房子。尽管是底层，但我俩知足，不用再付房租了。

　　有一次我去修电视。小区前后两栋楼住的都是还迁户，他们没有地，也没有工作，却个个土豪，有的是钱和闲。三个男人在屋里玩一缺三的游戏。

　　倒霉就这样来了。

　　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就迷上了。几个人用微信扫描，换一千块扑克卡片，卡片输光了再买。我的手气好，第一次赢了三千块，抵得上修理一个月的收入。偶尔输了，房主就会热情借钱给我，当然不是白借。干了半年，账户上钱越来越少。我怕阿兰发现，总想扳回来。我就像毒瘾犯了，一出门就往那里跑。我告诉阿兰去维修，其实在输钱，偶尔也赢一点。输多赢少。输了就借钱，我把阿兰卖衣服和我维修攒下的钱都输光了。

　　阿兰进货发现钱不对了，和我吵架，还摔了杯子。她没法进货，服装店整天关着门。我干活就走神，修电视换错了零件，差点引起爆炸，被客户投诉到消费者协会。好多客户都被别人挖走了。我们受到了生活的惩罚，甜蜜的日子越来越少，已经冷战了一星期。

　　阿兰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只管摇头。“看见你就像看见鬼。”她放声大哭，踢我，用胳膊肘戳我的前胸。我稍微放松她就想冲出去。她的力气很大，在服装批发市场能拖动一百多斤重的货。

　　我死死抱着她。不知该说什么。站了很久，阿兰大概累了，一屁股滑坐在地上。

　　我听见手机在卧室里响。响它的。

　　有人敲门，问要不要泉水。我顾不上理他。

　　我跪在阿兰面前，眼泪流下来。“阿兰，我是爱你的。”

　　“别叫我！阿兰已经死了”她蜷起膝盖，把头埋在两腿中间，乌黑的头发披在膝盖上。我把头埋在她的头上，吻她的头发。

　　“阿兰，咱好好谈谈吧！我们有很多的梦想，还可以重来。”

　　“梦想屁呀。你现在还有什么？”她摇着头，头发乱得风吹似的，又开始抽泣。我的心里难受得要死，从恋爱到结婚，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家里糟糕成这样，都是我害的。

　　“还记得恋爱时，我们骑车去壶镇那次吗？后来车胎爆了，修理店的老板说补胎要等一会，让我们先去后山玩。路非常窄，上面都是雨水冲下来的小石子。我是背着你上去的。山坡上有个果园，山梨，苹果，都非常瘦小，还长了虫子，有的落在草里。你说以后咱有了钱，弄一个果园，养一群小鸡……”

　　“可你把这一切都毁了。”她抡起拳头在我的后背一阵猛锤。我跪着，把她抱得更紧了。

　　“阿兰，你打我吧！我们是相爱的。”

　　“亏你还记得这些。你和你的纸牌卡片相爱吧！”

　　“不要说疯话。阿兰……还记得那个果园吗？只有一间屋，里面很小，锄头，编织袋吗，雨衣，一张砖头垫起的单人床……”

　　“少跟我说这些废话！”

　　“阿兰，你能听懂我的话吗？我会改的。”

　　我跪着不敢起来，等阿兰睁开眼睛。但她闭着眼睛，仰头靠在墙上，嘴巴微张，只是不摇头也不哭闹了。

　　夜晚降临，屋里没有灯光，沉闷得让人窒息。我站起来，冲进厨房，一把抓起案板上的切菜刀。

　　阿兰终于站起来，摇摇晃晃扑过来，倒在厨房的推拉门前。

　　窗外起风了，有落叶刮起的声音，一只麻雀从窗上快速掠过。我跪着的腿有些麻，又换了另一条腿。赤脚蹬在地板上，脚指头都红肿了。

　　到了下午，阿兰终于睁开眼睛，胳膊垂下来。她看了我一眼，望着天花板：“那个果园还在吗？”

　　“在在在！一定在！”我爬起来按亮了灯。

露渊

学习老师佳作，故事情节精彩，语言简练，学习了，问好老师。

清风剑

向师姐学习，尽管现实不咋地，但有梦想就好。

小平_gMTT8

     问好古琴！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你的文章了，念念！

香薰古琴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24 10:12
问好古琴！

字放大了，看起来更方便。谢谢老师编辑。

小平_gMTT8

       古琴的小说《坡上的果园》，用村上最美丽的姑娘阿兰委身嫁给了“我”，勤俭持家，由穷变富，却被“我”因染上“赌瘾”一败涂地，欲死不能。


       此篇用“爱情”烘托气氛，用“坡上的果园”象征希望，用启发“意象”代替“结局”，颇具引势待发的写作技巧。不错！老哥给你点赞支持。

唐僧没有肉

好！果园还在。
但果园会一直在吗
起风了，跪能解决问题，但一次次都这样解决吗
最喜欢文字的张力。属于真小说

草舍煮字

同意楼上。
男人都一个德性，过不了顺当的日子。

邱天

犯了赌瘾，真的会害死人的！

一篇涉及赌博的小说，写得真好！很欣赏结尾的留白，回味无穷！

香薰古琴

露渊 发表于 2023-5-24 09:14
学习老师佳作，故事情节精彩，语言简练，学习了，问好老师。

谢谢阅读，问好各位。

香薰古琴

清风剑 发表于 2023-5-24 09:29
向师姐学习，尽管现实不咋地，但有梦想就好。

那是，看到老朋友很高兴，不要跑远啊

香薰古琴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24 10:12
问好古琴！

我好像月月有，只不过发的少点。

香薰古琴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3-5-24 10:29
古琴的小说《坡上的果园》，用村上最美丽的姑娘阿兰委身嫁给了“我”，勤俭持家，由穷变富，却被“ ...

谢谢版主彩点点评，辛苦了。

香薰古琴

唐僧没有肉 发表于 2023-5-24 11:55
好！果园还在。
但果园会一直在吗
起风了，跪能解决问题，但一次次都这样解决吗

这是我的一篇以前写的小小说，见笑了。

香薰古琴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23-5-24 12:27
同意楼上。
男人都一个德性，过不了顺当的日子。

问好大师兄，谢谢一路关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