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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遥远的苞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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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 19:3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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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露渊



      踏着清晨阳光,我漫步在城市边缘,时光飞逝已经是六月了,六月那些遗失在我人生岁月里的苞米苗该有多高?

      记忆将我拉回年少的时候……

      小时候,春天种完麦子,庄稼人都会闲一阵子,等到麦苗显出行行子的时候,大地渐显绿色,我们就开始忙了。

       父亲到镇上买来苞米种子,精挑细选,在太阳底下晒一阵子,说是这叫醒种,晒过的种子发芽率高。那些苞米种子都穿着粉红色的衣服,父亲说是为了防止那些飞鸟走兽偷吃,而裹了一层药水,叫做包衣种子。

        那些家伙真的是很可恶,真的是让人防不胜防,尤其是那些野鸽子和长着长嘴的鸟,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偷吃。

        种苞米的时候,为了保证出芽率,父亲在两行小麦苗之间,用双头桃叶锄拉开沟槽。这可是个技术活,父亲拉的沟槽不但笔直而且深浅平衡。在湿土里我们学着父亲的样子以脚长为距离点苞米种子,一般每个穴里点两粒种子,以防有不发芽的种子造成空穴。点过去顺便盖上湿土,然后再把父亲拉开的沟槽推平,尽量做到让那些可恶的家伙看不出地里有种子的痕迹,可那些家伙很是精明,总是让人几次三番地补种。

      五月中旬左右总是会有霜冻,不管我们怎么防护,苞米苗都会受伤害。

       五月份的苞米苗大概有手掌那么高,六七片叶子不等。一夜之间,整个田间地头都是乱麻麻煨烟防霜冻的人们,可即便是这样苞米苗还是会冻伤。冻伤的叶子拧成干绳子,如果不及时掐去,这一茬苞米就算生命完好,产量也是没有保证的。

       于是第二天,父亲带着我们就迫不及待地到地里,忙着掐那些冻干的叶子。

       苞米苗的生命力很是顽强,掐除那些干叶子后,不几天就绿了大地。庄稼人侍奉那些粮食的心,一点都不亚于侍奉自己的父母和孩子,不管多大的风,多大的太阳都会给予地里的粮食适时的照顾。

      霜冻过后就可以间苗了,间苗是个很重要的环节,直接关系到苞米的产量。庄稼人过日子,风里来雨里去靠的就是地里的粮食,所以各个环节都很重要。间苗就是每个苗穴里只留下最壮实的那个,其余的都连根拔除。为了防止伤到苞米苗的根系,间苗一般都在没有浇水之前进行。

        没有浇水的苞米地,土质松软,苞米苗根系还没有深入。这个时候一般家家户户都是铁将军守门,出了村子放眼望去,成片的庄稼地上勤劳的人们猫着腰,裹着头巾或戴着帽子,半截脊梁骨也奉献给了太阳。

        霜冻过后的那几天,天气一般都很晴,是万里无云的那种。风一般也很小气,屏住呼吸舍不得迈出一步,那是我第一次懂得了书上写的,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有汗滴禾下土。

       间苗结束开始除草施肥,每一项工序都不能马虎,父亲说这次施肥是决定苞米收成的关键。

       回忆到此处我不知不觉地摸着膝盖,仿佛看见庄稼地的父亲,是的父亲!

       记忆中的每个画面都少不了父亲,他是村里公认的庄稼好把式。

        那个时候,种庄稼没有什么先进的工具,施肥用铲子。

        我们早早喝过鸡蛋面糊糊汤,父亲拉着架子车,车里有掺和的尿素,二胺,那时候很穷,化肥很少,掺在一起的还有羊粪。父亲用芨芨草编制的提筐,为了防止化肥洒落,施肥用的提筐都用旧衣服缝了一遍。

         到自家地头,父亲给我们的提筐里倒上肥料,在每株苞米苗以铲子的宽度为距离的地方铲一下丢一小堆肥料,直接把肥料埋起来。父亲抓一把能丢四株苗,姐姐三株,我丢两株。

         那块地太长了,简直是一眼望不到边,那些苞米苗看到我们来喂它,倒是高兴得手舞足蹈。背着父亲,我悄悄地鄙视它,揪它的头发,反正是各种折磨它。一抬头看见姐姐他们早都走出老远了,我心里着急,越急越出错,嚓嚓连着几株又惨死在我的手下。我气都不敢出,悄悄地把它们的根部埋在土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赶。

         姐姐很快到了地头那边,她拉起头巾拐拐擦把汗水就来帮我。

         那块地有十行苞米苗,我最终可能连一行行都没有施完。每次开始没干到一半,姐姐或者父亲就回过头来帮我。

         至今也忘不了回家的时候,那些惨死在我手下的苞米苗,就会被太阳晒蔫吧了,父亲看到后皱着眉头,急急地走过去双膝跪地,拿起已经晒蔫的苞米苗甚是惋惜,但他并没有责怪我。只是皱着眉头望望我,又惋惜地望着那些惨死的苞米苗,最后是深深地叹息。那时候我心里不仅仅是惊恐,更多的是自责。低着头,用余光偷偷地看着父亲,篡莫着父亲此刻的举动。

         我低着头说我的膝盖很疼,汗水遮住了眼睛,手指头疼,脖子疼,哪里都疼,可这些狡辩父亲只用了一声叹息来回答。那个时候并不懂得,父亲的叹息声是为惨死的苞米苗,还是为了我作为庄稼人后代的命运。

       水终于来了,它们一路欢歌奔向庄稼地。

        庄稼敞开怀抱,土地喝得欢快,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这时候的风倒是不小气了,树枝扭着腰,树叶子也甩着手在那里欢呼雀跃,还有那些麻雀叽叽喳喳地凑热闹。

        浇过水的苞米苗,叶子开始变成深绿色,叶面上像是涂了一层油开始疯长,等地里能除草的时候已经有膝盖那么高。

         这个时候锄头开始上阵了,这次除草不单单只是除草,还有疏松土壤和抗旱的做用。

         在我心里父亲就是个万能的神,庄稼地里的活他干起来又快又稳,嚓嚓嚓随随锄头在土壤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看见父亲速速地往前走。

         在父亲几次三番的吩咐声中,还是有好几株苞米苗惨死在我的锄头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干啥都很笨,又慢又笨。

         我腰疼,胳膊疼,手掌疼……同样的狡辩,父亲同样的叹息!

         我的童年和青春,在父亲的一声声叹息声中流逝,我终于长大,即便父亲很是失望,不管是身高还是生活能力都让父亲很是无奈。

        那些苞米苗与我不同,他们在父亲的守望和一个个笑逐颜开的日出日落中茁壮成长。父亲对待它们的心思,一点不亚于对待我们,甚至比对待我们还用心。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苞米地里的秋草,尤其是那种狗尾巴草。

       它不但根系发达,而且繁殖很快,拔起来很是费力。父亲说这种草秋天留一株,来年拔一车,要是地里的庄稼,也能长得这么茂盛就好了。

       这种草,长势疯狂,大大小小满地都是,虽然长得甚是惹人喜欢,每株都探头探脑地晃着毛茸茸的脑袋,它的脑袋有手指头那么长,长满了种子。清晨的时候还戴着晶莹剔透的皇冠,让人狠不下心向它痛下杀手。但它会吸收苞米地里的养分,严重的时候还会影响苞米产量,所以一茬庄稼下来,它倒是欢快的全程陪护,而我们是用铲子,锄头,甚至是浇水的时候跟着水将它连根拔起,就是无法将它斩草除根,很是让人闹心。

        秋草还没有整明白,老鼠又来凑热闹。父亲为了防止它们,在苞米地里分点投放老鼠药,结果没有看到死老鼠,却有只狸花猫,安安静静地在我家苞米地里与世长辞,这件事情让父亲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只见父亲双膝跪地,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对着猫说:“都说猫有九条命呢,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那样子很是虔诚。

         终于等来了金秋十月,那些苞米棒子各个不负父亲的期望,由翠绿变成白黄,一个个风干了胡须,耷拉着脑袋,等着我们把它们带回家。记忆中,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它们的身姿甚是挺拔,即便是成熟了,以我的身高,是无论如何也胜任不了这份差事的。所以我成了搬运工,来来回回穿梭在苞米地和架子车之间。那些半干的叶子毫不客气,替它那些早逝的姐妹报仇,划烂了我的脸和胳膊,还有脖子。

       父亲和姐姐掰完,我们一起背出地头,装在架子车上回家。

      夜晚来临,父亲趁着夜色捡那些残留在苞米棒子上的叶子,然后在周边码起墙墙子。一开始我和姐姐还坚持和父亲一起捡,到后来夜色下只剩父亲一个人的身影。我们悄悄地溜了,躲在被窝里假装睡觉。

       父亲是个急性子,不论干啥都爱赶在其他人前面,我很好奇父亲的膝盖,胳膊,还有脖子,为什么再怎么劳累都不喊疼?而我就不行,不管干啥活都无法坚持。干一阵歇一阵,或者是干脆溜走,躲在不远处偷偷看着父亲,父亲转身看不到我的身影,就会摇头叹息,一声又一声,而我却自作聪明捂着嘴巴笑。

         在父亲眼里,庄稼地里就没有废品。掰完苞米,我们跟着父亲割苞米杆。父亲割苞米杆的时候,背影给人一种狂野的感觉,像是有使不完的劲。他一只手抓住几株苞米杆子,另一只手拿着镰刀一伸一拉,嚓嚓嚓,那些杆杆子随着父亲的另一只手睡倒在地。割倒的杆杆子晒两三天拉回家喂羊羔子,还有那散落在地里的叶子,父亲用耙子把它们搂在一起,也是羊羔子的美食。

        还有长在土地里的苞米根,父亲带我们用锄头刨下来,敲打掉上面的土,晒干后拉回家,用来烧火做饭。父亲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大地上的一切在父亲眼里都是宝贝,更是财富。

       那些苞米被我们脱得精光,拉回家黄灿灿的一院子,父亲脸上时刻都带着笑容,我敢保证这些苞米棒棒,都被父亲用心地爱抚过,风一吹,苞米香气直冲胃里。

        在我们几次三番的念叨下,父亲开始趁着月色搓苞米粒,晒干后就可以碾榛子,还有苞米面。

       我家有个石磨,父亲把地扫干净铺上几个干净的化肥袋子,支起石磨倒上苞米粒,开始一圈一圈地磨面。这种最原始的磨面方式,在我的童年很常见。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父亲常常这样磨苞米面。

       榛子汤香甜可口,再加上自家种的青头萝卜丝,现在回想真的是美味佳肴,苞米面馍馍更是填饱我们肚子的美食。

       一股苞米香气直冲过来,太阳趴过楼群,街道热闹起来。

       “苞米,刚出锅的热苞米。”

       “苞米发糕,又香又甜。”一阵阵吆喝声将我拉回现实,泪眼模糊中父亲的身影渐渐远去,还有那记忆中的苞米地。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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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23-7-4 11:24 | 只看该作者
每个人的眼中,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人。
本文写得令人觉得亲切。
3#
发表于 2023-7-4 15:02 | 只看该作者
文章以苞米地为题,详尽介绍了苞米的播种,施肥、间苗、收割的过程。文章生活气息浓郁,朴实的叙述中,突显了父亲的伟大。问好!
4#
 楼主| 发表于 2023-7-4 15:02 | 只看该作者
李子四 发表于 2023-7-4 11:24
每个人的眼中,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人。
本文写得令人觉得亲切。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父亲的爱是无私的,更是无声的!感恩遇见,安好!
5#
发表于 2023-7-4 16:24 | 只看该作者
写玉米一生的成长过程,突显的是勤劳而善良的父亲形象,还有对日趋远离的乡村生活的怀想和留恋。问好,夏安!
6#
发表于 2023-7-4 18:39 | 只看该作者
欣赏学习老师精华作品,点赞!下午好!
7#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06:55 | 只看该作者
文珺 发表于 2023-7-4 16:24
写玉米一生的成长过程,突显的是勤劳而善良的父亲形象,还有对日趋远离的乡村生活的怀想和留恋。问好,夏安 ...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感恩遇见,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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