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是好，一定是美好的

文珺

　　女子是好，一定是美好的


　　——读杨金辉散文《蘭生有芬》


　　一


　　每次见面，金辉都会说：文珺，我们认识有十年了吧。我也不由得感概：是啊，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十年前，我们因文字而结缘，十年后，我们还是文字好友。不同的是，她已有大作付梓于世，而我，只是从一个爱好文学者，走向一个文学爱好者。


　　文学，是我们共同的爱好。是年轻时候的梦，也是一生的梦。


　　那时，她在县文化馆上班，常常练习书法。我虽不习字，却喜欢对她的书法评头论足。说对了，她夸我有眼光，说不对了，她只轻轻笑笑，告诉我一些书法的机理。


　　我拿起笔，在她新铺的纸上胡乱画几笔，她也不恼，仍旧拿出新的一张，继续写下去。


　　很喜欢看她站在书案前，执笔写字的样子。那一刻，时光定格。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木架上，一盆幽兰，静静地生长，也若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一个安静的女子，微微倾斜着身子，用一管蘸了墨的笔，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习帖，练写。


　　常常，这样的站立，就是一个小时，或是两个小时，习字如练剑，不是一个有定力的人，是做不到的。


　　后来得知，在习字之余，她还在博客上写一些名为“俯仰之间”的随笔文字。文笔清美而知性，散发着浓郁的书香气息。


　　那时，我们都写博客，那里是我们文学的起点。那时，我们也常在市报《西凉晚刊》上发表豆腐块文字，并因此沾沾自喜。


　　二


　　知道她出了本散文集，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祝贺，一并讨要新书，她哈哈哈朗笑着说，早就给你们备哈了，改日奉送啊。


　　这一个“改日”，就是半年的时光。总在忙，忙生活，忙工作，忙各种莫名其妙的心情和心事。


　　七月的一天，约几个女友雅居茶社，祝贺金辉大作付梓。茶间，她从随身布包里拿出了自己的书。那时一本散发着安静与素朴气息的散文集，淡灰略绿色的封面上，是她自己书写的篆书书名“蘭生有芬”。右上角，是一枚椭圆型的朱红色拓章。扉页，有她给我们每一个人的提名：XX女史闲读。她称我们为“女史”，而不是女士，在她心中，我们都是有文化的人。


　　一时，都急着要翻阅。金辉笑着说，不急不急，回家慢慢再看吧。慢火煮好茶，好的文字，是要静下来心来，慢慢去读的。


　　两位女友，一位是她高中同学语文教师玲文，一位是八零后才女晓玲。都是文学的爱好者和文字的阅读者，也都是学校语文教学的骨干教师。再加上我，一个被文学耽误了的地理教学工作者，和一个一直想当语文教师的地理教师。我们三五月聚一次，喝喝茶，谈谈生活，说说文字，有时也小酌一两杯，在某种悠悠然的陶醉中回家。


　　金辉和玲文是高中同学，彼此了解也很深刻。她们常谈起高中时往事，都是学业刻苦的人，也都是从山坳里飞出的金凤凰。金辉毕业于西北民院历史专业，丰厚的史学知识，再加上对书法艺术的挚爱，给她的文字增色不少。正如李学辉老师在给她散文集的序里说的那样：学书宗法《张迁碑》《礼器》《圣教序》，所谓‘钟韵王味’，倒也如秋雪轻落，在清风漫漶中发出芝兰之气。


　　‘漫漶’二字，也是金辉在文章中经常提到的，意思是模糊不可辩别和迷茫不清的意思。她有一篇文章，就叫《清风漫漶三月三》。暮春三月，早起临帖，在对《兰亭序》的爱慕之中，一篇佳作汩汩流出。这是基于对书法艺术的挚爱和对王羲之《兰亭序》的敬慕之中，心灵佳音的自然流淌。


　　她说：三百余字，字字殊异，圆转若珠玑，劲挺如利剑。似乎是千里阵云，万岁枯藤，又仿佛高山坠石，陆短犀角。时而崩浪奔云，百钧弩发，时而婉然若树，时而静穆清风。横、竖、撇、捺间，使锋之美妙，如玉冰壶，若月瑶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读这样的文字，仿佛也穿越到那个时代，在永和九年的那个春天，与四十三位雅士，流觞曲水，列坐其次。在惠风和畅之中，谛听大自然的清音。而写这样的文字，不是对书法有着痴迷的爱恋，又怎么解读出《兰亭序》之美好呢。


　　多年之前，常去她那里小坐。一杯清茶，就是一个散淡的下午，看她翻书，看她习字，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个被书香浸染女子的清雅韵味。


　　心想，美好的女子，应如是。


　　三


　　她有一篇文章，叫《女子是好》。是对史上女书法家的解读。她说，在书法搭建的经纬里，男人书法，如正史，堂而皇之在正大光明的显赫处，而女子书法，如野稗，小心的生长在边边落落的缝隙里。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女子能逃脱层层桎梏，实现个人心灵成就实在是凤毛麟角。


　　这是为史上的才女们撑腰。卫铄、谢道韫、薛涛、管道升……，屈指可数的女子们，用一管翰墨，在中国书法史上，留下或清或淡，或浓或艳的点点足迹。古代女子，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所谓的琴棋书画，不过是寂寞闺阁时光的一点点缀。在男权思想的重重重压之下，能在某一方面作出成就的，定是人中龙凤，也一定经历了寻常女子所不能经历之苦乐。


　　去过成都望江楼公园，在公园一角的一个小院里，看到了一尊汉白玉雕像，她就是有“女校书”之称的唐代才女薛涛。


　　薛涛一生情感经历十分坎坷，还创造了著名的“薛涛笺”。纸笺多呈粉红色、印着花，她还在纸上写上漂亮的诗句，让其成为艺术品，因此很受文人雅客的喜欢。薛涛的书法行书，受王羲之影响，再加上她纯真自由的性格和女诗人的浪漫情怀，成就了她秀逸洒脱，笔势跌宕的书法风格。但在男权社会下，她的才华，并没有多少人认可，而更多的，人们只津津乐道她与多个男人之间的情感纠结。


　　历史的夹缝里，不知有多少个女子，为了一点心中的清梦，而与现实做斗争：李清照、蔡文姬、朱淑真、谢道韫、萧红、张爱玲……，她们都以生花的妙笔，在历史的星河里留下了文学的亮光。但若不是她们这样不懈的努力，浩瀚的烟云中，又哪里会有这一抹抹淡淡绯红的霞云呢。


　　而如今的我们，生活在一个多么好的时代。可以畅所欲言，可以爱，可以恨，可以尽其所能的放飞自我。才女们著书立说，诉说对人世的种种体验，琴棋书画，诗词句赋，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小说、散文、诗歌，每一个领域都有才女们独领风骚。而能书会画者，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有一次，在一个村史馆的门柱上，又看到了金辉书写的对联。笔法拙朴有力，虽为女子书法，却暗含一种侠义的豪气。我虽不懂书法，却能在那横、竖、撇、捺的挪移中，体会到一个女子在人世间的种种相遇。


　　女子是好，这个好，一定是美好的。


　　四


　　“隔了几百年的光阴，他的字，他的画，依然掩饰不住惊悚的美，这字，这画，这人，宛若胡杨，绝然而朴茂的活着，几千年不倒，几千年不朽。”


　　仅这一段话，就一下子将人的心揪了起来。到底是谁，到底有怎么样的才华，才能抵得上：吾书第一，诗第二，文第三，画第四。这样的绝评。细细去读，原来说的是青藤先生徐渭，这个一身才气，又一生命运多舛潦倒的人。


　　且看网上这段文字的介绍：徐渭多才多艺，在诗文、戏剧、书画等各方面都独树一帜，与解缙、杨慎并称“明代三才子”。其画能吸取前人精华而脱胎换骨，不求形似求神似，山水、人物、花鸟、竹石无所不工，以花卉最为出色，开创了一代画风，对后世的八大山人、石涛、扬州八怪等影响极大。有中国“泼墨大写意画派”创始人、“青藤画派”之鼻祖的称誉；书法上善行草，兼工诗文，被誉为“有明一人”，“无之而不奇”；能操琴，谙音律；爱戏曲，所著《南词叙录》为中国第一部关于南戏的理论专著。有诗文集有《徐文长集》《徐文长佚稿》及杂剧《四声猿》《歌代啸》等传世。今有校点本《徐渭集》。


　　但就这样一个人，一生的命运却及其的悲惨。徐渭自幼聪慧，文思敏捷。且胸有大志。参加过嘉靖年间东南沿海的抗倭斗争，一生遭遇十分坎坷，可谓“落魄人间”。最后入狱七、八年。获释后，为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辅导，离开后，贫病交加，以卖诗、文、画糊口，潦倒一生。


　　我们读史读文，总会在某一时刻，会遇到与自己心性相近的人，隔着前年的光阴，都能听到他的心跳，也因此，他所遭受的一切，也定会感同身受。为他喜，为他忧，为他让自己的感情跌宕起伏。


　　金辉深夜读徐渭，一书穿越五百年。时光悠悠。“你看，白纸上，黑字纷扰”、 “你看，黑压压的牡丹，疯狂的妖娆”、“你看，瘦伶伶的菊花，薄情地冷漠”、“你看，纷乱乱的芭蕉，惊慌失措”，这一组激情迸发的“你看”，端端的说出，写这些文字的女子，内心是如何的沉痛和惋惜，那些书，那些画，那些文字，落在一个女子的心中的时候，是多么的沉痛。


　　是的，一蔓青藤，本该柔韧，本该葳蕤。却因那个特殊的年代，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兀自枯萎。所幸，知音还在，五百年之后，有这个如兰女子的倾心解读，先生，也该欣慰一些了吧。


　　五


　　为文为字，金辉都觉得，慢才是最好的进步。在《以慢消日》里，她说，慢并不是一种懈怠，不是懒惰，而是对事物的认真和细致。


　　我是一个粗疏的人，包括对感情和生活，总觉得，一切能过的去，便过得去，何必那么较真呢。但读到金辉这篇文字的时候，深深的体会到，有时，慢慢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包括，在一段时光里，看老母亲炖一锅汤，体会和母亲相处的温暖和幸福。包括，慢翻一本书，才能体味出文字的妙曼和作者心意的玲珑；包括，慢慢享受一段爱情，在柴米油盐的时光里，慢慢变老。


　　一个懂生活的女子，一定会把握好生活的方向，将内心的清梦，与生活的琐碎相互糅合，选择一种更好活着方式，将生活这盘棋走好的。“苔花 如米小”，金辉把清代袁枚的这句诗作了她的微信名。这句诗的后句是“也学牡丹开”，这是她的志向和志趣所在。


　　再过十年，我们都已是耄耋老人了。或许，我们还爱着文字，爱着文学，她也还习着她钟爱的书法，或许我们都还怀揣着那个美好的梦想。

刘彦林

感谢文珺老师对“书话评论”版的支持，敬茶一杯！

刘彦林

文珺的《女子是好，一定是美好的》是对杨金辉散文《兰生有芬》的评论文章；避开惯常评论注重理论阐述的路径，从个人体悟和感受出发，分五个方面对散文集《兰生有芬》做了有理有据的评述；言之有物的一篇。欣赏学习，送上祝福！

云馨

文版娴熟的文笔，夹叙夹议中，对杨金辉的散文《兰生有芬》进行了详尽的介绍与评述。很不错的文评。赏读学习了。

问候，祝双节愉快！

文珺

云馨 发表于 2023-9-25 18:40
文版娴熟的文笔，夹叙夹议中，对杨金辉的散文《兰生有芬》进行了详尽的介绍与评述。很不错的文评。赏读学习 ...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知音啊

yugongjin

怀揣着那个美好的梦想         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