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莹莹子期 于 2024-6-5 16:47 编辑
当杨丽说出那句:我放弃这次奖项时,我和所有人一样都呆了。我真想摸摸她脑门是不是发热说胡话。台下人的目光比礼堂的聚光灯更强烈,我们几乎被烤焦了。 我和杨丽获得明安县诚信征文诗歌入围,主办方说需要选手上台朗诵竞争前三名。 这本来是件好事。谁知发生了转变。都怨那个女人。 我和杨丽是多年好友,她擅长写诗歌,近几年发表不少作品,在当地也算小有名气。 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杨丽时,她也很高兴。我们立刻围绕如何在台上发挥出更好水平开始商讨。 最后她说:明天我来接你吧,咱俩一路还能聊聊天。 好啊。我欣然同意。 清晨薄雾还没有散去,杨丽就开着她那辆长安来了,我们好久没见了,她兔子一样扑进我怀里。相比上次她清减许多,我们聊着天,她打开右侧门,把后座上几箱货物搬到后备箱,把副驾上手套及手稿扔在后座时我看到稿件尾页上她的名字和明安县联系方式。 车子向明安县慢悠悠地行驶。我们有一句无一句地聊着,大约二十分钟,空气中果香渐渐浓郁起来,两边枇杷林形成绿色屏障,把我们与现实隔绝开来,饱满的果实若隐若现,影影绰绰,满树金黄。 哇,太美了。我摇下车窗深呼吸。 枇杷是一个诚实且有风骨的人呢,杨丽说:宋代梅尧臣有诗为赞,五月枇杷实,青青味尚酸。枇杷只忠于自己的内心。 哦,那我吃枇杷,你留风骨好了。 我们陶醉在五月的烂漫里。树丛里闪出一个人,不停地挥手,杨丽刚停下车,那女人就扑过来,抓住杨丽胳膊不放,一件花布衫掉了两个扣,头发上铺了一层灰还挂着两片枇杷叶,她指着树林说:快,快救救我儿子。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远处枇杷树中间躺着一个人,我们一起跟过去,大约四五岁的男孩,抱着肚子在打滚,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四周散落着枇杷核。 他、他、肚子疼。女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皱眉,悄悄拉杨丽的衣角:去医院来回要半个多小时,我们还要赶时间,这条道车多,一会儿还会有车的。杨丽似乎没听到。上前一把抱起孩子:上车。她的口气不容置疑。 那女人打开右车门坐上去接过孩子。我心里埋怨杨丽多管闲事。却又无可奈何,不由狠狠地瞪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头伏在孩子身上满脸焦急。 车开得很快,到了医院,杨丽跑前跑后,没有察觉到我越来越阴沉的脸。把孩子安顿好出来时,已经八点多了,大会九点开始。回去的路上,我们一句话也没有,沉闷得令人窒息。车子如脱缰的野马向前冲去,只有刷刷车轮声,枇杷林却越发秀挺。我抓紧车把手,心脏与路面一同起伏。 一个半小时路程,我们一个小时就赶到了。直到车停稳,我才松了一口气。 比赛之前是领导讲话,我们恰到好处。 刚落座,她忽站起来:我把稿件落车上了,丢下这一句她飞身跑了出去。 我还没有从飞车和枇杷气息中缓过神,她脸色惨白走到我跟前:我把参赛稿弄丢了? 啊?我腾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呢。有人往我们这边看。 我感觉自己失态,压低问:你好好找过没有? 找了,我连脚垫都翻开了,没有。她眼里噙满泪。 怎么会没了呢,我突然想起那女人,是不是下车时……她点了点头,肯定是。 那怎么办?我也着急起来。领导讲话接近尾声。 她抹掉脸上泪珠,沉思片刻,从桌旁抽出两张纸,又拿过我的笔,低着头,凝神静气在纸上写了起来。 掌声响起来,比赛开始了…… 等杨丽上台时,她居然已经写好一首新诗,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能够完成,我不由暗暗钦佩。 最后一名选手结束后,正要公布评选结果,主持人看了一眼杨丽,向评委席匆匆走过来,对其中一个耳语几句,评委们又一起看向杨丽,他们交头接耳一番,那位评委点头示意杨丽过去一下。 他们似乎在询问杨丽一些事,她有些局促。 获奖名单公布了,杨丽与我并列第三,我高兴地去拉她的手。那手却冰凉潮湿。 杨丽台上笑容似乎有些恍惚,嘴唇不自然地抖动。似乎在踟蹰什么,就在评委即将上台颁奖时,她向前一步对着麦克风大声说:这个奖我放弃! 台下霎时鸦雀无声。 她一字一句地说:谢谢各位领导厚爱,我的参赛作品丢了。刚才上台作品不是原创,诚信是对文学基本尊重,这个奖我不能要。 您的参赛作品找到了,这时主持人接过话筒:我们刚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不但您的作品,还有您乐于助人的行为都值得肯定。所以这个奖您当之无愧。 台下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接着掌声如潮。我拍得最响,接下来的流程很简单,只是杨丽一直满腹心事的样子。拍照留念时,她说要出去一下,我以为她去洗手间,但直到大会散场,也没看见她的身影。 我闷闷不乐离开会场经过主席台时,发现台上赫然多了一个奖杯和一本荣誉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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