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猴脸的男孩

香薰古琴

卖猴脸的男孩（1889字）

文/古琴

那天傍晚，我在古城的青石板街漫步，五米宽的小街光滑如镜，明清风格的建筑古朴典雅。这时街灯“哗”然开放，身旁不时有身着汉服的女子飘过，没有车辆行驶，游人醉步，真是好有穿越感哪。

前方围了一群人，远远望去，两根高出人群的金色翎子随风抖动。我围观过去，看见三个穿制服的管理员，其中一个提起插满长羽翎子和彩色金箍棒的白塑料桶往台阶上放，另一个捡拾落在地上的猴脸和包装袋。台阶有三层，猴脸乱七八糟放上去，长长的翎子拖在下面，两只猴脸又滑下来。我看见了卖猴脸的主人——一个穿黑色T恤的十五六岁的男孩，他戴一副猴脸站在人群中，只露两只清澈的眼睛，头上的翎子微微抖动。男孩身子单薄，与其说站着，不如说歪着，像一棵被飓风吹歪的树，伸不直的腿不时抖动，脚上一双扭曲的鞋子朝里对翻。我担心他会倒地。

古街不够宽阔，店铺的货物不许摆在外面，车辆也不许进入，我在古城景区入口看到了警示牌。男孩在台阶下摆摊卖猴脸，影响交通。可他一瘸一拐，哪里上得去台阶呢？

男孩站在那里不上去，也不肯走，低着头目无表情。几个管理无奈地苦笑，耐心地告诉男孩景区规定不能在街边摆摊，要卖就得去上面卖。你看满大街就你一个摆摊的。男孩不说话，突然移动脚步，身子一歪一歪，每一步都险些摔倒，又稳稳地挺住。他的动作非常艰难，几步路走了好久，好不容易挪到台阶跟前，一只手扶台阶，另一手去捞他的塑料桶。他带着笑嘻嘻的猴脸用力拽，头上的翎子一闪一闪。因为脖子用力，脸颊和下巴被拴翎子的皮筋勒出一道印。终于把东西拽到脚边，男孩慢慢捡起来，旁若无人摆好货，坐在台阶上一副一副擦拭起来，一根根翎子和金箍棒整齐摆放，胸前的二维码牌随风翻舞。

我买了一包芝麻糖，两瓶沙棘汁，吃了一份砂锅。这时，天空下起了雨，行人撑起了伞，让我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我沿着树荫优雅地往回走，到钟楼看见一个中年妇女打着伞卖猴脸，又想起了那个男孩。

我住在南大街一个叫宝源的民宿小院，拐过丁字路，又看见了卖猴脸的男孩。他还在老地方摆摊，一盒河捞面放在并拢的膝盖上。他戴的那副猴脸猴面朝天，翎子在身后随着脑袋不停抖动，像吧唧美食的泼猴。一根面条掉在碗边，他用极短极细的一次性筷子挑了几下，没有成功，嘴巴凑上去吃掉。雨不太大，但淅淅沥沥，街面湿津津的。明清建筑的屋檐短小，根本遮不住男孩的身子，他的肩膀湿了，地上猴脸、翎子和金箍棒也湿了，雨水无遮无拦落进碗里。

我才看清楚男孩的脸，圆眼睛，高鼻梁，额头几粒青春痘，头戴花翎英俊威武。

我住的这家民宿是四合院，一晚上110块钱，老板在面街的外厅设了几张桌子，兼卖凉菜和饮料。卖猴脸的男孩就在一百多米远，我招招手，让他进外厅避避雨。男孩看着我，脸上没有表情，又继续埋头吃他的面。

“一副猴脸多少钱？”我撑着伞问他。

“二十块。下雨了十块钱卖给你。”

“一天能卖几个？”

“运气好卖二十多个。有时候卖三五个。”

“每天卖到什么时候？”

男孩说，别看现在人来人往，到十一点街上就没有人了，门店也关了。我让他到里面避雨。他看看湿漉漉的鞋子，摇摇头不肯进去。喝完最后一碗汤，男孩站起来，一歪一歪把一次性饭盒和筷子丢进可回收垃圾桶，又一歪一歪回来。

一辆摩托车“嘎”地停下了，一看就是男孩的父亲，长着山峰一样的高鼻梁。他停稳摩托车，从脚底下取出一把伞，递给男孩，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湿漉漉的猴脸把父亲的衣服也打湿了，我帮着把翎子放在脚踏板上。男孩看到父亲来接他，下雨回得早。满脸幸福的样子，走路一颠一颠。

男孩的父亲说孩子出生的时候造成脑缺氧，五岁了才学会走路，他妈看不到希望，丢下父子俩就走了。男孩上学到五年级，因为上厕所不方便，就辍学了。可他在家里坐不住，非要出来卖这个。男人指着对面的公共厕所说，他在这里卖猴脸，离厕所近。

男孩坐在后面，头上还晃着两根翎子。他取出一只猴脸递给我说：“这个送给你了。不要钱。”

我赶紧凑近他胸前的二维码，扫了20块钱。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男孩他爱听书，《隋唐演义》、《水浒传》、《封神榜》听不够。等攒够了钱买个播放器，一边卖猴脸，一边听说书。

我说手机下载个软件也能听呀。男孩说那样太耗电了，手机还要微信收款呢。

第二天我起得比较晚，住在这样宁静祥和的四合院，窗花、土坑、红灯笼，像新婚的感觉。在老板的店里，我吃了肉夹馍和黑米粥，戴着男孩给我的猴脸上了街，头上晃动着两根傲人的翎子，像走出天庭的孙悟空。

我又看到了男孩，他还在老地方，守着插满金箍棒和翎子的白塑料桶，正向带孩子的游客兜售他的宝贝。他戴在头上的那个猴脸顾盼生动，威严壮气的模样，像一个筋头翻它十万八千里的齐天大圣。

太阳从高高的翘角屋檐后面升起，远处，景区管理人员又要开始巡查了。

荷花淀派

一篇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故事和人物结构通俗易懂。一位残疾的男孩，在闹市里卖猴脸面具的主线。在开篇作品就带来戏剧冲突，管理员和男孩之间的博弈。随着故事的深入，关于孩子的身世，在街上做生意的一举一动，利用细节和场景的转换很好的呈现出来，为读者带来不一样的阅读体验。作品传递着正确的价值观，同时在结尾也留下了一件值得思考的话题，身体有残的人群，是否该有特别的照顾？

草舍煮字

景区的摊贩确实需要管理，但一个残疾的未成年人，公众容得下，世界容得下，管理部门也应该容得下。他站在那里，就是这个地区的一杆文明旗帜，比得上大厦高楼大雅之堂里的任何一件先进奖杯、优秀证书。

邱天

一位男孩在景区“卖猴脸”，练摊吧？再一看，是个残疾人，才明白男孩是“讨生活”。

作品从这里“入手”塑造人物。小说写得细腻、形象，让人读懂了作品主题。

冰峰雪鹰

那些看去光洁靓丽的表面功夫，遮盖了无形权利之下的人性丑陋与不堪。

小平_gMTT8

         “男孩站在那里不上去，也不肯走，低着头目无表情。几个管理无奈地苦笑，耐心地告诉男孩景区规定不能在街边摆摊，要卖就得去上面卖。你看满大街就你一个摆摊的。男孩不说话，突然移动脚步，身子一歪一歪，每一步都险些摔倒，又稳稳地挺住。 ”


     从此段描写来看，“城管”并无过度执法，“耐心地告诉” 挺人性化的。留给我们的只有对“买猴脸的残疾男孩”的同情。

小平_gMTT8

        “太阳从高高的翘角屋檐后面升起，远处，景区管理人员又要开始巡查了。”


       这个结尾强调了“景区管理人员又要开始巡查了。”    但要注意一点就是尽管城来了，也是前文提到的“耐心解释”，并没有对“男孩” 暴力执法的迹象。


       所以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来说我感觉这篇小说的主题思想是通过对一个“买猴脸的残疾男孩”的生活片段的描述来呼喊对残疾男孩生活现状的同情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