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修改稿）

立青

                                               再生

    孩子出生的时间应该在七月中旬，李杰心里盘算着，医生也这么说，日子像盛夏里的一滴水，瞬间就蒸发了。转眼已到了七月头上，紧张的空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阳光肆无忌惮地亲吻着大地，让人透不过起来。

   “怎么还不出生啊？”雨叶坐在病床上呢喃着，显得焦灼而又无奈。

   “李杰，快扶雨叶到下面去逛逛，一点都不懂得心疼自己的骨肉，多运动对生孩子有好处，知道吗？”李老太太脸上堆满了笑容，乐呵呵地说。李杰便应声给雨叶披上外衣，搀扶雨叶来到了医院下面的小广场，草坪里的青草绿油油的，在清风中摇摆着自己的腰肢，雨叶显得与之格格不入，古铜色的脸上锈迹斑斑，那凸起的腹部犹如倒扣的大锅，让人猜测沸腾中的生命。

    翌日清早，雨叶起床梳洗完毕后，护士来查病房，产科大夫也过来了，对李老太太说：“瞧这媳妇，肚子又尖又圆，老人家你就等着抱孙子吧！今天先去做个产前检查，看看咋样。”

    李老太太抿了抿嘴，笑着说：“大夫，这一切都拜托你了，我们这就去。”李杰匆忙下楼去开单缴费，之后便和雨叶来到B超室门口静候传讯。

    “下一个，雨叶。”护士说。

    结果出来后，产科大夫说：“老人家，情况还好，就是宫口太小，这六斤多的娃也算大了，可能要剖宫产啊！你们先考虑一下啊！”问题又一次李老太太的面前，她显然有些惆怅，回想过去，老伴去的早，在儿子李杰考上大学的那个第二年春天，老伴突发脑溢血不治身亡，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儿子的学业着实让她犯难，老伴的那份心，别人不明白，她却最清楚，就是再难行，也要让孩子把学上完，为此她付出了太多太多，整天忙完了地上的，还要忙活家里的，别人家有男劳力，而自家挑渠上坝也得她去，老伴不在的日子，那份罪她可没少受啊！儿子倒也争气，毕业后就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雨叶是他大学里的同学，在县上的中学教学，两人的小家便安在了县里，这李老太太那几年受罪，这些年跟着儿子来到县里享清福了，几亩薄田也趁势流转反租出去了。拿着B超单，李老太太若有所思地徜徉在楼道中，人们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说现在这媳妇，也真娇气，我们那些年在乡下，连个收生婆都不请，也不一个一个都生下来了吗？这拉刀子安全吗？”李老太太想到这里就发呆，来到病房的床上，原来另一张床上也安排了产妇，她环视了一圈，没有自己的儿媳，可能是出去溜达了，便心事重重地躺在了病床上，稍稍放松了一下，长长叹了一口气，不一会儿就酣然入梦了，梦中她看见原先自家的果园里蔬菜正长的旺，葫芦藤绕着那棵大榆树攀援而上，枝蔓延伸到墙外，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葫芦，老板双手捧着一个长老的葫芦说：“孩子他妈，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一阵欣喜过后，她突然醒来，才知是一场梦。而病房里也喧闹起来，一位中年妇女端坐在2号床上，侃侃而谈，看上去端庄而又慈祥，和李老太太相比，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额头上千沟万壑，被岁月雕琢成鱼鳞状，眉宇间的恬淡透露出她的健谈：“你醒了。”

    李老太太理了理蓬乱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应承了一声，正好雨叶俩进来了，病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那老妇人瞥见雨叶，笑盈盈地说：“肚子挺妙啊！什么时候生啊？”

    李老太太接过话柄：“就这几天的事了，说不定还要拉刀子啊！”

    “男孩还是女孩？”老妇人一本正经地问，顺手摸了一下雨叶的肚皮，目光凛冽地掠过每个人的面颊。

    雨叶诧异地说：“你问我们吗？”“是啊！”“还没生下来，我们咋知道啊？”雨叶不耐烦地说。

    “想知道还不简单，现在计划生育政策就是好，像你们这样糊里糊涂地生的人家很少啊！”老妇人喜形于色、踌躇满志地说。

    “什么叫糊里糊涂地生啊？”李杰不解地问。

    “这话怎么说呢？只可意会，不便言传啊！就拿我们家来说吧！三代单传，这大孙女已经五岁了，农村人每个顶梁柱咋行啊？所以我们决定再生上一个，这并不违反国家的生育政策，但这一次必须有有所准备，不能随随便便，不管咋样也要生个支撑家业的，我这把年纪了，才算真正弄明白，B超这玩意儿，的确是个好东西啊！就那么一照，全都清楚了，一目了然。瞧！这不我家儿媳妇，也在这几天生，一切都事先准备好了。”顺着老妇人手指的方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准妈妈侧卧在病床上，皮肤白皙，头上的发髻有条不紊，圆乎乎的脸盘上两个酒窝洋溢着青春的气息，一丝甜美的微笑向人们传递着友好。从老妇人的话语中，李杰和雨叶似乎明白了什么，面面相觑，良久不语。李老太太不慌不忙把雨叶扶上病床，忍不住劳顿的雨叶靠着被褥躺下，而她腹中的生命也愈加活跃起来，赶着趟儿来凑热闹，一会儿这边鼓动，一会儿那边又是小手，现在他们一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宝宝能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上。

    夜色笼罩下的城市上空，光彩夺目。街上纳凉闲逛的人往来穿梭，而病房内却充满了劳累，老妇人闷雷一样的嗓音，给这里平添了一份乐趣，和着窗外传来音乐的节拍，话匣子又打开了：“你说吧！当今社会真好，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种田不纳粮，上学不交钱，和我们娃子时相比，真是天上跟地下啊！时代在进步，可作为农村人，还是希望能生个带把的，将来老了也能有个依靠啊！就这几天的事了。”那媳妇在旁边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她的婆婆终止自己的言论，老妇人也有所察觉：“不说了，不说了，听天由命吧！还是说说你们吧，小伙子，家里哥儿几个？”

    “就我一个”李杰站在一边，耸了耸肩。

    “也好啊！和我们家一样，我看你这媳妇的肚子，没准也是个带把的。”老妇人一面说着，一面匆匆走出了病房。据她媳妇说这老妇人在村子里也是头面人物，年轻时在村上当妇女主任，现在已经不干好些年了，李杰夫妇默默示意，表示也有同感。

    夜已经很深了，李老太太睡在病床的一角，早已成一堆泥了。2号床的那媳妇也直打盹，渐渐闭上了双眼。老妇人笑嘻嘻地进来了，后面还有一个老头，风尘仆仆的样子，看了一下病房，还没坐稳就匆匆离去了，说是家里没人照管。看到李杰无聊地玩弄手机，老妇人轻声地说：“这真是及时雨啊！上次在外面做B超，托关系找了个熟人，只花了五百块钱，那大夫说了没问题，让我们放心来生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要不是有熟人，没准也得两三千啊！这不儿子在外打工寄回来了三千块钱，老头子连夜打便车送来了，这三千块钱够了！小伙子，你想生个啥？”

    “男也行，女也行，只要孩子聪明伶俐，男女都一样啊！”李杰干脆地说。

    “小伙子，你还岁数轻，看你是公家人吧！等地老了，你才会意识到有个娃子总比丫头强，娃子已过十来岁，就能帮你干活了，而丫头呢，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迟早还是别人家的人啊！咱们农村人常说‘九个闺女不如一个瘸腿儿’这话也不假。”老妇人额头上波浪纵横，一种岁月的沧桑镌刻在她的脸上。

    “国家政策这么好，养儿防老过时了吧！再说了，那不养活父母的儿子也不是没有啊？”李杰反驳说。

    “孩子，这话也不假，但毕竟是少数，怎么说呢，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是黄河见了底，他还是你儿子。有钱也得有人花啊！有些老板，票子一大把，总想生个儿子，图个啥啊？我看着养活不养活，关键还在父母的教育啊！”老妇人打着呵欠，似乎睡意也涌上了心田。

    这夏天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晚上还繁星闪烁，夜里就大雨瓢泼，清晨醒来，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让人感觉舒服了一大截。然而，到这里来的患者并没有因天气的缘故而减少，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医生比较专业，那些带着小孩的妇女，品尝着初为人母的惬意，挺着“将军肚”的准妈妈脸上布满自信的光芒，一种欢乐祥和的气氛荡漾在走道里。生命的起点将从这里开始，在经过激烈的思想角逐之后，雨叶决定还是剖宫，因为如果宫口太小，生了半天生不下来，最后再剖宫，那就不好受了，她给李老太太做了耐心细致的讲解，说明利害，，李老太太忧心忡忡地勉强答应了，李杰自然明白，一家人达成共识：剖宫产。

    俗话说：“无巧不成双”，这还真是邪了门了，就在李杰一家准备剖宫产时，老妇人的媳妇肚子也疼了起来，医生检查说可以顺产，可能快要生了。无奈之下，15号病房的产妇同时走进了产房，住院部在二楼，楼道两头是手术室，两边各摆放了四条长凳，产妇的家属便在这里敬候佳音，今天这里显得格外凝重，空气似乎要冷却，家属心中的那份焦灼与期盼不言而喻，今天这两家人也不例外。雨叶进入手术室20分钟左右，就听见“哇哇”的啼哭声，这声音给每个人带来一份惊喜，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位护士，神色仓促地说：“谁是产妇的直系亲属？”

    “我——我是”李杰紧张地说。

    “恭喜你，先生，太太生了一位公子，现在母子平安，请你们去交钱领取婴儿的衣物。”听到这个消息，李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而且掷地有声。不一会儿，护士就将雨叶母子送进了病房，老妇人也跟了过来，瞅了瞅婴儿，咩齿一笑，冲着李杰说：“怎么样？小伙子，我没说错吧！我看你媳妇的肚子，就是儿子，恭喜你们啊，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李杰努着嘴点头笑了。病床上的雨叶眼角挂着幸福的泪花，其乐融融。

    老妇人充满欢欣来到楼道，溜达了几圈，还没什么动静，正准备去厕所。突然，护士问：“谁是家属啊？”

    老妇人拉着老头子的衣襟走上前：“是我啊，在这儿，老头子也在啊！”

    “快了，不要走远啊！”护士转身走进了手术室。只听见媳妇的呻吟声，隔着手术室的门窗，显得模糊不清。没过多久，“哐啷”一声，护士推着母子出了产房，老两口从长凳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护士说：“老人家，恭喜你啊！顺产，八斤半啊，一切平安。”

    老妇人乐呵呵地说：“谢谢你啊！大夫！”媳妇和婴儿进了病房，毕竟是顺产，媳妇感觉也轻快，老妇人忙里忙外，谁不想把月子伺候好，奶水多，孙子才会有个好身体，老妇人更是深谙此道，看了孙子一眼，就去给媳妇熬米汤了。在零时的厨房里，老妇人喜上眉梢，沉醉在当奶奶的快乐中不能自拔，在这里为产妇做饭的人很多，15号病房里同一天生下两个胖娃娃的消息自然成为这里最热门的话题，几个妇女谈论着：“今天我们对面的15号病房里生下了两个，一个小子，一个丫头子，那丫头子八斤半呢，够大了。”老妇人听到了15号，不就是自己儿媳妇的病房吗，她惊奇地说：“15号！丫头子？不对吧！”她放下手中正切的白萝卜，急忙来到病房里，在婴儿床旁边，那媳妇一见老妇人，眼里的泪花禁不住滚落在胸前，老妇人预感到了什么，她轻轻掀起盖在孙子身上的毛毯，看到的一切让她无法接受，像晴空打了一个霹雳，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左手捂着头，右手扶着墙，无精打采地走出了病房，来到长凳上，老头子早已成了泪人儿，苦笑着对老妇人说：“想开些，孩子他妈。”他们想失去了什么一样，精神恍惚，嘴里念叨着：“怎么会这样，这大夫怎么搞的，不就是几个钱吗，哎！我这辈子……”






[ 本帖最后由 立青 于 2010-9-28 14:06 编辑 ]

山野农夫

小说读了，不错。文笔细腻，主题明确。
但有的地方须得打磨一下，这样小说就会更好。
如：“这并不违反国家的生育政策，但这一次必须有计划，不能盲目行事，人们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此是出自老妇人之口，感觉此类的话语，不太合符农村老妇人的个性特征。个见。供你参考。

立青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9-27 11:16 发表
小说读了，不错。文笔细腻，主题明确。
但有的地方须得打磨一下，这样小说就会更好。
如：“这并不违反国家的生育政策，但这一次必须有计划，不能盲目行事，人们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此是出自老妇人之 ...

谢谢山野老师，已做修改，说的也是，问好！

暴雨迎风

文笔不错，内涵丰富，支持！

烟雨飘过

做B超能做出六斤多？我先问问老婆去，然后再回复。呵呵

袅袅

原帖由 烟雨飘过 于 2010-9-27 19:49 发表
做B超能做出六斤多？我先问问老婆去，然后再回复。呵呵

确实，文词有不太严谨的地方，还需字斟句酌。

邱天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9-27 21:37 发表


确实，文词有不太严谨的地方，还需字斟句酌。

的确有不太严谨的地方。还有这个：

“据她媳妇说这老妇人在村子里也是头面人物，年轻时当过妇联主任，现在已经卸任好些年了”

而我们这里农村，应该叫“妇女主任”，也没有“卸任”一说。

改改还是会成功的。

刘满园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9-27 11:16 发表
小说读了，不错。文笔细腻，主题明确。
但有的地方须得打磨一下，这样小说就会更好。
如：“这并不违反国家的生育政策，但这一次必须有计划，不能盲目行事，人们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此是出自老妇人之 ...

总体看来，文笔细腻，主题明确，的确如是。

雪里红

文笔还不错，细腻生动，人物刻画富有特色。

立青

原帖由 烟雨飘过 于 2010-9-27 19:49 发表
做B超能做出六斤多？我先问问老婆去，然后再回复。呵呵

问咋样了，能吗？

可能不是B超，但在生之前，确实能测出婴儿的体重。谢谢朋友来读！

立青

原帖由 袅袅 于 2010-9-27 21:37 发表


确实，文词有不太严谨的地方，还需字斟句酌。

已作修改，问好朋友，多批评啊！

立青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9-28 07:47 发表


的确有不太严谨的地方。还有这个：

“据她媳妇说这老妇人在村子里也是头面人物，年轻时当过妇联主任，现在已经卸任好些年了”

而我们这里农村，应该叫“妇女主任”，也没有“卸任”一说。

改改还是会 ...

谢谢邱版，已作修改，欢迎批阅，多提意见啊！

立青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9-28 08:55 发表

总体看来，文笔细腻，主题明确，的确如是。

问好刘版，修改了一下，欢迎指教！

立青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0-9-28 10:41 发表
文笔还不错，细腻生动，人物刻画富有特色。

问好朋友，多提意见！

大雪飞扬

老婆婆的形象比较生动，具有一定的典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