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的脸（修改稿）

雪里红

                        善变的脸


　　盛夏，酷暑，响午。骄阳似火，燥热难耐。小镇的人干得嗓子直冒烟，狗热得直吐舌头。

　　黑牛蹬着三轮车来到了镇东桥头的大树下，停下，吆喝着叫卖起来：

　　“冰粉，凉虾，又冰又凉，不凉不要钱。”

　　欣喜的人们很快围了上来。

　　黑牛麻利地取碗，拿勺子舀上半勺冰粉，又舀上半勺凉虾，又在面上撒上白灿灿的花生米，黑油油的芝麻粒，再兑上一小汤匙红糖水，然后轻轻放上一把塑料小勺，这才递给顾客。客人们早已迫不及待地伸手等着，一旦抢着，便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

　　小贩的碗与小勺都是一次性的，绝对卫生。

　　小贩的冰粉晶莹剔透，宛如水晶；凉虾又滑又嫩，带着糯米特有的清香。加了冰水的冰粉和凉虾就着花生米与芝麻粒，吃到嘴里，那滋味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戴红袖套的不知什么时候钻出来了。

　　“走开，走开，这儿不许摆摊，再摆就掀你摊子了。”

　　黑牛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事实上，这个时候也容不得他争辩。黑牛只得带着歉意对客人们笑了笑，这笑当然只能用无可奈何来形容，然后他蹬上三轮车继续住前走。

　　到了繁华的商业二条街，黑牛停下了，又开始了他的叫卖：

　　“冰粉，凉虾，又冰又凉，不凉不要钱。”

　　欣喜的人们很快围了上来。

　　黑牛又麻利地取碗，舀冰粉、凉虾、花生米、黑芝麻、红糖水，放小勺，一切妥当之后，这才递给客人们。客人们伸出手迫不及待地接过，呼啦呼啦地吃了起来。

　　戴大盖帽的出现了，生气地喝斥他：

　　“走开，走开，这是什么地方，能随便摆摊吗？再摆就掀你摊子了。”

　　黑牛不卖了，赶紧蹬上三轮车就走。在这儿，他们就是王法，没人敢说个“不”字，他们若真的生气了，轻则没收，重则罚款，对于黑牛这样的流动小贩，一不小心摊上了，就是飞来横祸，甚至可能是没顶之灾。

　　黑牛蹬着三轮车路过镇政府门前，心想可得骑快点，这是什么地方呀，逮住可就完了。

　　黑牛拼命地蹬着车，有人扬着手站在门口大声喊：

　　“冰粉，凉虾，过来，过来。”

　　黑牛想跑不敢跑，只得将车蹬过去。一看是镇长，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镇长说：“愣什么，快点帮我舀一碗。”

　　镇长又说：“我吃过好几次你的冰粉凉虾，真的又冰又凉，舒服得很，好想再吃一次，真巧，一出门就碰上了。”

　　黑牛记不起什么时候镇长吃过他的冰粉凉虾，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去细细回想。他很高兴地舀了一碗，特意多加了很多作料，这才小心翼翼地捧着递给了镇长。镇长迫不及待地接过，呼啦呼啦起吃了起来。镇长吃得很高兴也很认真，末了连一丁点都没剩下。

　　镇长吃完付钱给黑牛，黑牛陪着小心，怎么也不敢收。镇长脸一沉说：

　　“是不是你想让我白吃？”

　　黑牛吓了一跳，赶紧收了。

　　黑牛之所以吓了一跳，是因为镇长不想也不愿意白吃。现在这个社会上不愿白吃白喝的人实在很难遇见了。很多人官比镇长小，胡吃海喝起来却像个县长市长甚至省长，不但白吃，还白拿，强拿，他们跟镇长相比，算个啥？算个球！

　　黑牛蹬着车边走边想，想到那些人，就呸呸地往地上吐了两泡口水。

　　黑牛虽在蹬车，但脑袋并没有空着，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行不行他也拿不准，管它的，麻着胆子试试吧，他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样想过之后，就掉过车头往回蹬，蹬到商业二条街，停下车叫卖起来：

　　“冰粉，凉虾，又冰又凉，不凉不要钱。”

　　刚叫卖几声，大盖帽又出现了。

　　大盖帽这次很生气，他生气的样子主要表现在脸上，脸上的表情先是气急败坏，接着就变成了凶神恶煞，大盖帽大声地说：“喂，怎么又是你！你这么不听话，走，跟我到办公室去交罚款！”

　　说完，就上前来拽黑牛的车子。

　　黑牛冷冷地看了看他，不慌不忙地说：“刚才镇长才吃了一碗，他说很好吃，你想知道他是我的谁吗？”

　　大盖帽的手在半路陡地停滞不前了，像前面有一扇铁门挡住，或者说是碰上了鬼打墙。他仔细看了看黑牛，脸上突然由气急败坏凶神恶煞变成了讪笑，这种笑当然既不情愿，也很难看。他挥挥手，什么都没问，然后转过身走了。他到底是不想问呢，还是不敢问，恐怕他自己都不清楚。

　　黑牛在心里暗暗冷笑：妈的，看起来那么凶，还不是让老子唬住了。你格老子学了川剧嘛啷个，还会变脸的戏法。龟儿子干这行真的是太委屈了，如果有哪位导演看中他的话，他绝对会成为一位好演员的。

　　周围都是围观的人。

　　一个人开口说：“你真大胆！昨天在这儿一个卖炒货的小贩，摊子都被他们掀了，地上到处都是瓜子花生胡豆豌豆，小贩好可怜，蹲在地上哭了半天。”

　　另一个人接着说：“你真大胆！前天有个小贩在这儿卖苹果，被他们追得满街跑，最后脚都扭伤了，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还有一个人说：“我敢打赌，他敢在这儿摆摊，肯定和镇上当官的有一些关系，说不定镇长是他的亲戚呢。你们不信问他，我说的绝对没错！”

　　黑牛只是微微笑着听着，什么也不说。在这儿卖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人买了，又蹬着车来到桥头，停下车叫卖起来。

　　“冰粉，凉虾，又冰又凉，不凉不要钱。”

　　红袖套在他的叫卖声中不失时机冒了出来，说到这个“冒”字，可能还不确切，他简直就像土行孙从土里钻出来一样。

　　红袖套这次真的生气了，他脸上的表情跟大盖帽如出一辙，先是气急败坏，接着就是凶神恶煞。他愤怒地说：“你这人也太不听话了，这可不怪我了。”说完就真的上前来掀黑牛的摊子。

　　黑牛歪着头看了看他，冷冷地说：“刚才镇长才吃了我的冰粉，他说很好吃，你想知道镇长是我的谁吗？”

　　红袖套一怔，挨拢黑牛摊子的手蓦地停了下来，随后就像一只小龙虾将身子慢慢弓着一样，缓缓缩了回去。他仔细看了看黑牛，气急败坏凶神恶煞的表情眨眼间变成了讪笑，他朝黑牛挥了挥手，同样不想问他跟镇长的关系，什么话也不说，走开了。

　　从此以后，黑牛想在哪儿卖就在哪儿卖，没人管。无论是红袖套还是大盖帽，巡视到黑牛这儿，扭过身就走到一边去，看也不看黑牛。

　　黑牛想，要是没有收镇长的钱，那就更好了，可惜的是镇长偏要给。






　

[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0-10-21 20:02 编辑 ]

天下为公

问好 ，下乡去。
回来再仔细欣赏。

山野农夫

小说不错。初读了。
小说将一个侍强欺弱、阿谀奉迎的小丑形象勾画出来。很有现实意义！
但仅说镇长夸我的冰粉好，“大盖帽”就变脸，似乎有点不可信。
如果将此打磨一下，小说会更加完美。个见，供参考。

天下为公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0-21 11:49 发表
小说不错。初读了。
小说将一个侍强欺弱、阿谀奉迎的小丑形象勾画出来。很有现实意义！
但仅说镇长夸我的冰粉好，“大盖帽”就变脸，似乎有点不可信。
如果将此打磨一下，小说会更加完美。个见，供参考。:handsha ...

同感，打磨一下有必要

雪里红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0-21 11:49 发表
小说不错。初读了。
小说将一个侍强欺弱、阿谀奉迎的小丑形象勾画出来。很有现实意义！
但仅说镇长夸我的冰粉好，“大盖帽”就变脸，似乎有点不可信。
如果将此打磨一下，小说会更加完美。个见，供参考。:handsha ...

谢谢山野版主的点评，你的建议很好，我再好好打磨一下。小贩并不是小丑，只不过因他处于社会最底层，虽然贫穷，但不下贱，他采取的措施，其实真的很无奈。这故事的原型就发生在两年前我的身上，故事是真的，当然增加了一些虚构的情节。
谢谢朋友的坦诚，问好！

[ 本帖最后由 雪里红 于 2010-10-21 18:51 编辑 ]

雪里红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0-21 16:01 发表



同感，打磨一下有必要

嗯，我好好修改一下，将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完整。
问好熊版主。:handshake

刘满园

同意大家意见，修改一下吧。

雪里红

已重新修改，请大家评点指正。
问好刘版主。

磊落飒爽

个个脸变得真快，黑牛没多大能耐，镇长的职位太厉害。
好文，学习。

暴雨迎风

语言很有特色，简洁明快，用了重复对比手法，将一些市侩小人物的龌龊形象深刻刻画了出来，有夸张有艺术想象但不失真，是一篇好小说。支持！

曾经沧海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0-21 20:33 发表
语言很有特色，简洁明快，用了重复对比手法，将一些市侩小人物的龌龊形象深刻刻画了出来，有夸张有艺术想象但不失真，是一篇好小说。支持！

同感，小说很不错。

刘满园

改得不错，我来加精吧。

山野农夫

原帖由 雪里红 于 2010-10-21 18:45 发表

谢谢山野版主的点评，你的建议很好，我再好好打磨一下。小贩并不是小丑，只不过因他处于社会最底层，虽然贫穷，但不下贱，他采取的措施，其实真的很无奈。这故事的原型就发生在两年前我的身上，故事是真的，当然增 ...

我这里说的“小丑”不是指小贩呀。
“脸上突然由气急败坏凶神恶煞变成了讪笑”“你格老子学了川剧嘛啷个，还会变脸的戏法。龟儿子干这行真的是太委屈了，如果有哪位导演看中他的话，他绝对会成为一位好演员的。”
此才是“小丑”。 不过，小丑不应是一个。

支持精华！

雪里红

谢谢朋友的阅读点评。

雪里红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0-10-21 20:33 发表
语言很有特色，简洁明快，用了重复对比手法，将一些市侩小人物的龌龊形象深刻刻画了出来，有夸张有艺术想象但不失真，是一篇好小说。支持！

谢谢朋友的真诚点评，这段时间在看刘国芳与陈永林的小小说，读他们的小说让人感悟颇多。我希望能够多多借鉴他们的一些写作手法，比如想像与现实的交替、反复重复、荒诞与现实的对碰等。
问好迎风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