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云

木门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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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儿终于决定走出自己。
   
        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她是王府的四格格，是王爷掌心里的宝，每天在嘻笑和玩耍中生活，偶尔会跟从王爷跨上高头大马去效外打猎，在人与猎犬的喧嚣声中感受超常的快乐。她会微笑着接受卫兵递过来的猎物，兴奋地向王爷述说自己心底的收获。安静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几个姐姐学女红，学湘绣，在针与线中慢慢领悟女人的味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成为女人的，已经很难记起了。只是从那一天起，她就觉得自己像春天里吐芽的柳树，随着风轻轻地摇摆，有了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小心思在心里慢慢开花，有了人生的第一次思念，有了对思念的依恋。她想像中的那个他一脸的英气，身着戎装，走路像一阵风，他手中挥舞的剑就像夜空下的一轮明月，将周身护得水泄不通。秋天的那个晚上，她偷偷随了他到郊外的小树林练剑，透过朦胧的月光，她看到了他脸上藏不住的微笑，心里便跟着暖和起来，怯怯地躲在树影里。他说：蝶儿，我舞剑给你看！她说：好！声音轻柔地就像不经意吹过的一缕秋风。

        那种日子过了多长时间，蝶儿在心里细细地数过，按月份算是五个半月，按日子算是一百七十二天。从那个她随了王爷去打猎的清晨，到月色有点暗的晚上，思念便开始像小虫子一样从心底爬上来，拥到身体的每一角落，痒痒的麻麻的，有时也会很痛。连续两天看不见了他的影子是痛最深的时候，又不能四处打听，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满脑子都是他的眼神，他的笑声，他舞剑时的洒脱。心里像揣了几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蝶儿，帮姐姐弄弄衣带！蝶儿，师傅来上课了，又跑哪去了？蝶儿，跟额娘进宫吧……耳边总想起各种各样的呼唤声，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她心里只有他。这是不是戏里唱的魂牵梦绕，是不是大人说的痴迷，她也曾不止一遍地问自己。可总没有答案。
        后来蝶儿就迷上了京戏，最喜欢李小楼和杨月娇的《霸王别姬》，最爱看虞姬自刎的那一出，杨月娇在台上哭她在台下哭，绢丝的手帕湿得能捏出水来，几个姐姐总是因为这件事笑话她，而她也只是在一牙还牙的嘻笑声中将心底的那些秘密藏的更深。
        其实，她应该每天都可以见到他，如果没有意外。因为他是王爷的随从，是六品带刀侍卫，有王爷的地方就会有他。但王爷也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额娘，阿玛到哪里去了？”她会大声地问，似乎她就应该是王爷的影子。
       他叫赵耿，是个汉人，满汉不通婚，这是老辈的规矩。蝶儿也知道这一点，但就是管不住自己那颗日夜狂跳的心。清晨她会起得很早，快步跑去王爷的书房请安，在朝阳里看他微笑的眼睛；夜晚无论王爷归家的多迟她都会拥到王爷身边问好。王爷在嘻嘻哈哈中疼爱着自己的四格格，视她为心肝宝贝夸她懂事，把最好的东西赏给她。她在母亲疑问的目光里接了，又在赵耿的眼神里感受快乐！
        去效外的小树林玩耍，是她先约的他。她只说：阿玛，今晚是七巧节，我想和姐姐们出去玩。然后就听到王爷的支派，让赵耿陪你去吧！那个时候她心里就像灌了蜜。他们一起出门。姐姐们各有各的侍从。她只有他。
       “那天夜里，”蝶儿扭头看了一眼躺在身边的庆儿，“月色真好！”他第一次碰了一下她的手，第一次摸了一下她的发辫，然后就匆匆地跑开了，“他的脸一定红透了，”蝶儿想。
        蝶儿从灶上坐起来，半披了青黑色的棉袄，点亮了手里的火柴。微弱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一张很清秀的面庞，有些毛乱的头发遮住了一双略带忧郁的眼睛。这间小屋不大，除过占了大半个屋子的炕就是很零乱的灶台和一张很小的四方桌子。
        蝶儿闭了眼，脑海里映现出王府里的一景一物。革命党杀进王府，厮杀与哭喊声让她怕极了。赵耿携了她往外冲，耳边只是刀光箭影，喊杀声一片。她看不见树叶落下来，只看见地上的树叶突然之间都脱了绿色变得血红。她怕极了，怕极了。赵耿不知道用什么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听到了风声也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息声。
        三个姐姐逃去了哪里，阿玛和额娘怎么样了，蝶儿都不知道。她和赵耿逃出王府后到处被人追杀。先是去了乡下的老屋，不到半个月又连夜逃走，身上带的那点玉石字画也在逃跑的过程中丢的丢、撒的撒。好日子瞬间就从指缝里消逝了，潮水一样的苦难不断涌到她的身边来。更疼的是她有了庆儿，每每听听庆儿撕心裂肺的哭喊，蝶儿的心碎了又碎，就像打烂的玻璃一样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未完待续）

木门长子

<br /><br />木门也发个长的，等评！

邱天

<br /><br />欢迎。
请继续。后续就跟在这个主题帖后面。谢谢！

徐睿成

<br /><br />很不错啊，呵呵，记得下次 字体弄大一点！

邱天

<br /><br />很不错啊，呵呵，记得下次 字体弄大一点！ [/quote]
徐版辛苦。
其实我这里看，原先的字体不小的。

徐睿成

<br /><br />徐版辛苦。
其实我这里看，原先的字体不小的。 [/quote]
我电脑坏了吗？

木门长子

<br /><br />　　蝶儿走出柳条胡同，向左右看了看。冬日的清晨异常寒冷，她身上穿着的蓝花棉布长袍显得很是单薄。阳光照下来，感觉不到温暖。行人不多，星星零零地散在空旷的大街上，个个像缩了脖子的老母鸡，双手交叉地拢在棉袍的袖筒里，匆匆忙忙地走路。路边的小摊贩或罩了很厚的棉衣或脚底下放个小小的火炉。
　　“冰糖葫芦——”蝶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卖声，脑子里很快地划过小时候和姐姐争夺冰糖葫芦的情形，嘴角不由地微微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她想到了过去，心里泛起一种无法言说的苦痛。她两手相叠用力搓了搓，又使劲哈了口气。“天可真冷啊！那个时候，这样的冬天我和爹爹一定躲在暖阁里吃羊肉，喝泡了枸杞的黄酒。我那件浅粉的狐狸毛小棉袍煞是好看，穿在身上人人说好。”蝶儿摸了摸蓝花棉旗袍的袖子，不知道是因为手的粗糙还是棉布的粗糙，比起那件浅粉小袄手下的感觉真是差远了。
　　蝶儿匆匆地赶路。庆儿还在家睡着。她得快点办完事回家。她的贴身衣兜里放了一块玉佩，也是她现在唯一的一点财产了。如果不是昨天家里断了米，庆儿又饿地直哭，无论如何她是不会再拿出去当了。这块玉佩是赵耿留给她唯一的念想。每天晚上都会在她的指间滑过来滑过去，细细的红绳在指头肚间走过，那种麻麻的痛便会从心底爬上来，眼泪也会抹在庆儿的小手上。
　　她现在只有庆儿，赵耿去了哪里杳无音信。他的旧军服被改成小衣服穿在庆儿的身上，八个月的孩子穿着深灰的呢料总让她看到了赵耿的影子。想像他的笑声，想像他修剪整齐的黑发，想像他穿着军装威武的样子。
　　小小孩儿、坐门墩啊，
　　坐在门墩想媳妇啊，
　　想媳妇媳妇干吗啊，
　　点灯、说话、做伴儿啊。
　　庆儿在她的怀里咯咯地笑，小手一抓一抓的，白白的脸蛋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过来转过去。“庆儿，就是我的命啊！”她想。
　　“大妹子，吃碗馄饨吧，这大冷天的，你这是上哪啊？”
　　蝶儿听到有人向她招呼，但她没有吭声，还是一路小跑地往前走。“岳家当铺这会一定开门了！”心里想着竟然小跑起来。“庆儿在家也快醒了！”
　　“蝶儿姑娘来了，屋里请。”岳家当铺的大掌柜从高高的柜台后面转出身来，干瘦的脸上堆满了笑。
　　蝶儿又搓了搓手，微微拉了一下嘴角,摸出那块玉佩，“掌柜的，您给瞧瞧，这玉能当多少钱啊？”
　　岳掌柜接过玉佩，走到门口，映着阳光看了看，又哈了口气在玉上，在兜里抖出绢丝手帕擦了擦。
　　“好东西啊，蝶儿姑娘，只是这兵荒马乱的，我给不上你价钱啊，不然，蝶儿姑娘再到加处问问！”岳掌柜扭过头来，依然是一脸的笑。
　　“岳掌柜，想让我拿到那里去呢，你是府里出来的管家，我不信你可信谁呢！”蝶儿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酸酸的。这块玉当时用二百大洋从瑞和祥买来，她时时佩在身上，现在要当了，真舍不得！
　　“岳掌柜看着给几个吧，”蝶儿有些怯怯地说。
　　“十二块大洋吧，多了，我也拿不出了！”岳掌柜似乎换了一副笑脸，抖了抖手帕又将玉佩擦试一番。然后唤了帐房出来做好当票交给蝶儿。
　　蝶儿接过红纸包裹的救命钱，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她好像感觉赵耿的影子再一次从身边消失了。可是，一想到庆儿，她的心里立马又暖和起来。
　　蝶儿像提了一根活命的绳子小步向家跑。昨一天她没吃多少东西，感觉手足无力。街道上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日头也升到城墙垛子上，灰色略带霜气的砖墙冰冷地横在人们的眼前，像极了一块灰色无感情的铁。“这个世道，只有钱是真的，”蝶儿想，“小时候不知道钱的重要，手里随便一件玩意拿到现在就能换一条命。可是全丢了，命也跟着丢了！”
　　“大姐，来把梳子？”一个头戴麻布毡帽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很好的梳子，大姐，来一把吧！”
　　“不了，”蝶儿错过身子想走，背后堵上来两个人，“大姐，照顾一下吧，这大冷天的，生意不好做啊！”身后一个嘶哑的男人声音传来。
　　蝶儿知道今天自己遇上了麻烦了，这种事情她听街坊说过，想是自己兜里的十二块大洋被盯上了。
　　“我说过不买的，强卖啊？”蝶儿大了声，似乎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她抬眼望去，周围是一群冷漠的脸，眼前是咧开的嘴巴。
　　“买吧，大姐！”胸前挂了褡裢的男人向前走了一步，背后的两个男人也向前跨了一步，蝶儿觉得自己像被装在了匣子里，动弹不得。
　　“那个拿来吧，大姐，”男人的声音很近地钻进耳朵。
　　蝶儿知道自己走不了啦，她舌头打着颤，“要什么？”
　　“大姐是个明白人，咱不啰嗦，行不！”
　　蝶儿突然想哭——
　　回到家，庆儿已经醒来了。炕上的被子耷拉到一边。庆儿嘴里哼哼呀呀地不知道在唱什么。
　　“庆儿，”蝶儿抱起儿子，眼泪哗哗地流下来。
　　她似乎看到了死亡。生命真得很脆弱，像极了她小时候随父亲打猎时死在箭下的一只兔子。在毫无挣扎的情况下就没了性命。现在，她和庆儿的性命也悬于一线。
　（未完待续）

木门长子

<br /><br />欢迎。
请继续。后续就跟在这个主题帖后面。谢谢！ [/quote]
好的，邱老师！

木门长子

<br /><br />很不错啊，呵呵，记得下次 字体弄大一点！ [/quote]
这次字体大了些，哈哈！

邱天

<br /><br />不错的一篇，喜欢。
请徐院长给加上精华吧！

徐睿成

<br /><br />不错的一篇，喜欢。
请徐院长给加上精华吧！ [/quote]
你喜欢，我喜欢，大家就喜欢！精华鼓励！

邱天

原帖由 徐睿成 于 2011-5-17 10:36 发表


你喜欢，我喜欢，大家就喜欢！精华鼓励！

谢谢徐版！

木门长子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5-16 21:43 发表
不错的一篇，喜欢。

请徐院长给加上精华吧！

谢谢邱老师鼓励，只是这个写得要慢些！

木门长子

原帖由 徐睿成 于 2011-5-17 10:36 发表


你喜欢，我喜欢，大家就喜欢！精华鼓励！

谢谢徐院长，喜欢就好，木门加倍努力！

邱天

原帖由 木门长子 于 2011-5-17 12:48 发表


谢谢邱老师鼓励，只是这个写得要慢些！

不急，不急。慢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