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繁与寂寥的同等结局

摇曳风铃

　　
　　朋友喜爱垂钓，一日用塑料袋拎了一大包鲫鱼送来，说大点的可煎炸食之，小的可做汤，蛮有营养。我一看，全是活蹦乱跳的，长者五六寸，短者三寸许，我可不忍心活活地置它们于死地，以满足口腹之欲，决定暂时养起来，待它们殉职，方再消用。因为没有专门的饲养鱼缸，遂将它们放进家里一口直径40公分的不锈钢器皿里，十多条鱼立刻欢天喜地地游曳起来。

　　我因为有事外出，没有对它们采取更好的料理，等我办完事回来，已有三条大点的节奏缓慢地侧游，且身心俱疲的样子，其它几条在里面特别的不安份，使水发出辟里趴啦的声响，惊出一地的水渍。我以为是它们快乐地歌唱呢，并没有过多地关切。下午，那三条精力旺盛的精灵已沉入盆底，进入永恒之眠。
　　捞起剖腹洗净，置于冰箱。

　　其它的继续在其中快乐地游弋。但不时听到鱼儿在盆中翻跳的声响，并看着它们争相地跳出盆外。我不厌其烦，一次次将它们捉住重新放置水中，看它们跃入水中畅游的样子，还庆幸说，真是鱼儿离不开水呀。谁知一觉醒来，地上躺着两条，仍然是尺寸大些的，早已不醒鱼事。先生回来了，说，是缺氧造成的。于是把盆子放下水龙头下，开着细线型的水权当给它们供氧。但仍无济于事，每天还是会有鱼们跳出来和外界抗争，遭遇灭命之灾。短短数天，已从十多条剩下三条了，像一个三口之家。但我明显已对它们继续生还的信心不足，也觉得再给它输入新鲜水颇有点浪费资源的味道，于是关闭了水龙头，心想自生自灭，顺其自然吧。

　　没想到它们却十分努力而自由地生活着，每天看几眼，于我而言，的确凭添了些许快乐。但好景不长，一月后，做家长的两条不明不白先后离去，独生之鱼在盆中残喘了数日，绝决于盆底，露出白色的肚腹。

　　开始有点不可思义，最初它们的生存空间是小了点，很拥挤，为占有空间，使它们之间出现暴力倾向，适者生存下来。可后来不是它们自我调整了吗，有很宽畅的游弋之地，怎么还会自绝于我呢？尤其成了三口之家，尤其成了一鱼当道。先生笑说，孤独致死。

　　孤独致死！哦。有点哲理。

　　于是想起早些年的事。那时铁路空调车还不普遍，大多是绿皮车厢，出差的同事回来说，他回来的火车上人满为患，人的鼻孔对着人的面孔的，没有侧目之地，更谈不上插足之地，个个脚尖着地。正值夏天，车厢内气息阻塞，异味缭绕，人们汗流浃背，个个心浮气躁，整个车厢叫骂声不绝，都快引发他的心脏病了。他亲眼看着一位旅客发疯，喊叫着砸开窗户跳了出去，寻求更大的空间了。我又想起见诸网络的报道，说是某一少妇或怀春少女不明事理地死于某一豪华别墅；某一贫困村落独居老人死于空巢多日才被发现。

　　原来，人群绸密，空气流动慢，影响到人的呼吸，易造成人之心里健康防线崩溃，致疾致死；一旦空间大了，呼吸顺畅了，却有了孤独的寂寞，新的病种又在侵蚀人的生命，比如抑郁，继尔使生命进入死寂状态，久之，陨落。什么是合适的生存空间呢？反正不是今日哄抢的高耸楼盘，蚂蚁一般拥寄其中；遇到节假日成为国道或人行道的拥堵者；当然也不是远离尘世的空中楼阁，离群索居。

　　如此看来，纷繁与寂寥都可致人命复不归。纷繁是热闹，是激烈，是亢奋，时间久了，难免会使人之精神崩盘，神志迷离；寂寥是空虚，空洞，落寞，乃至愁绪百结的，侵入肌体尚可忍耐，临到思想的，只怕覆水难收。诺大个世界，如若一人独舞，没有观众，没有掌声，该是什么况味？鱼是需要氧气的，这氧气除了水和看不见的空气，还少了来自于族类的气息，人亦如此。

　　人如鱼，鱼如人。

　　　　　　　　　　　　　　　　　　　　　　　　　2012-12-25





[ 本帖最后由 摇曳风铃 于 2012-12-26 12:11 编辑 ]

摇曳风铃

今晨看到最后一条鱼的身影消失，仅以此文为其哀悼！

吴墨

鱼，是否需要群居，我还真不懂，但缺氧可定不行。由鱼引申到人，提高了文章的境界高度。人，孤独即便不死，实则不必死了好受几多。但正如你说，群居密度过大一样空气混浊极度缺氧，也会导致疾患甚或休克。这其中，可能关键在于一个稀稠疏密的“度”的把握。问好！

海凹

很有价值的思考，人的确必须恰到好处，才能活得好。

鲁小鱼

有趣的文！曾经也有过这样养鱼的经历，最怕的就是肚腹朝天！

陀螺

这些鱼遇到风铃姐如此待它们，做条死鱼也算死得其所了。一些鱼的死亡，催生了一篇杂文，风铃姐真是有心之人。 问好风铃姐！

南山菊

我一直养鱼。确实有风铃说的这种情况，总是有逃出去的，死在地上。令人惋惜！

摇曳风铃

承蒙阅评，谢谢各位。

一水

风铃慈悲，我坦白，我最爱吃鱼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柳藏

孔子说君子远庖厨
冯谖弹铗而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
我钓过的鱼足足有几千斤之多

也阿弥陀佛，膳哉，膳哉。

常经

人如鱼，鱼如人,由物及人,由人及物,万物一理。所不同者，人能感悟物，但物是否也能感悟人呢？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又怎么知道鱼不能感悟人呢，若鱼能，它又会怎么去写呢？是写“纷繁与寂寥的同等结局”，还是写.....哈哈，问好风铃老师。

太和五中张奇

善于观察生活，善于捕捉生活中的哲理和禅趣，风铃是个有心人，文章很具有欣赏价值。

清荷吴霜

值得深思。问好风铃

摇曳风铃

原帖由 吴墨 于 2012-12-25 14:47 发表
鱼，是否需要群居，我还真不懂，但缺氧可定不行。由鱼引申到人，提高了文章的境界高度。人，孤独即便不死，实则不必死了好受几多。但正如你说，群居密度过大一样空气混浊极度缺氧，也会导致疾患甚或休克。这其中，可 ...

你说得有理，过分追逐，只能自取其咎。

摇曳风铃

原帖由 海凹 于 2012-12-25 17:44 发表
很有价值的思考，人的确必须恰到好处，才能活得好。

海兄弟所言及是，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