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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这天，一片小杨树林里，一座竖着些荒草的坟茔前，跪着一个浑身素装的年轻女子，身旁还有一个一岁左右的男孩。火红的火苗蹿起一尺多高，青烟呛得小男孩爬起来躲在女子的身后，此时女子的脸上两行清泪哗哗地流下，嘴里念叨着，“鹏哥，我来看你来了，还有咱们的儿子……”
二妮和大鹏是从小到高中的同学，两个人的村子只隔着一条河，二妮家住在东阳村的西头，大鹏住在西阳村的东首，两家隔河相望，且他们的父亲从年轻关系就很好。夏天，男人们在小河里游泳，女人们则端着盆子在这里洗衣；冬天，男人们有时就会从冰河上穿过，到彼此的家里或打打扑克，或喝个小酒，女人则有时站在河边诉说着家长里短。二妮和大鹏就这样在父辈的交往中相识，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并最终结下姻缘。
二妮还有一个弟弟，大鹏是独生子，两个人同岁，只是大鹏出生早了三个月。两家的日子都不错，两人高考落榜后相约一起外出闯天下。双方父母见此便先为他们订了婚，以便外出互相有个照应。订了婚就算是亲事成了，彼此再见到对方的父母就要改口，然后单等着举行仪式。订了婚的二妮和大鹏在打工的厂子附近租了一间房住下来。白天，两人一起上班，晚上两个人在这个南方小城里散步，盘算着未来幸福的日子。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两人在外面闯荡了三年，明年大鹏就到了法定年龄，两人可以结婚了。如果不是两个人坚持，双方父母早就为他们办喜事了。大鹏对二妮说，今年春节回家后，开春准备翻盖一下家里的房子，秋后准备迎娶她，二妮幸福地偎在大鹏的怀里，大鹏也情不自禁地吻着她……
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这一天，两个人休班便趁机上街去购物，准备回家过年的礼品。临近中午，当他们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穿过一条马路时，突然一辆小货车飞也似的撞了过来，来不及细想，大鹏一把推开二妮，而他却像是一只羽毛飞上了天空，然后轻飘飘地落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周围的人当时都惊得张大了嘴吧，直到二妮狼一般地呼喊着趴在大鹏身上，才把大家惊醒过来。可任凭二妮怎么呼喊，大鹏却是一动不动，一双大眼睁开着，嘴巴也张着，好像在对二妮说，“危险，快躲开！”大鹏的脸成了酱紫色，嘴角流出了汩汩鲜血，二妮一边哭喊着，一边用手为大鹏清理脸上的污血，大鹏的嘴闭上了，眼合上了，却始终未说一句话。围观的人们有人帮着打了120，出事的司机在撞到路旁一棵树时终于停下车来，继而看见司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救护车来了，医生先是查看了一下，接着摇摇头，说是人已经不行了。二妮疯了一样捶打着司机，然后又猛地向医生跪下邦邦地磕头，顿时她的额头起了一个大包，并有血水渗出。大家帮忙把大鹏托上救护车，二妮怀抱着他，感觉到大鹏的体温正渐渐地凉去，眼角有清泪缓缓地流下。她紧紧地搂着他，把脸贴在大鹏的脸上，嘴里不住地叫着大鹏，“鹏哥，你睁睁眼看看我，你不要走，不要撇下我……”
二妮的父亲和大鹏的父母来了，看到儿子的尸体大鹏的母亲当时便昏了过去。二妮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两眼呆滞，头发披散着，身上还沾着大鹏留下的血迹。她就那么坐着，坐在地上，两手抱膝，一言不发。脸上已没有了眼泪，她的灵魂已经和她的鹏哥在一起，蜷作一团的只不过是她的躯壳。
二妮回来了，躲在自己的屋里不出门，连饭都不吃。急得父母是坐卧不安，哪里也不敢去。乡邻们隔三岔五地过来看望劝解，尤其是她的几个要好的姐妹，可不管谁来都连门都叫不开。几天后，大鹏的父母过来了，他们在经历了丧子之痛的情感挣扎之后，听说二妮为了大鹏不吃不喝，就赶紧过来了。二妮这孩子懂事漂亮，本以为有这么个儿媳妇不知是哪辈子积德，可如今儿媳未过门儿子先没了。人死不能复生，老两口过来看二妮，心想不能让这么好的闺女白白地浪费掉生命。大鹏的父母在二妮的门外一次次地劝说二妮，最后他们甚至说了要认二妮做干女儿，将来让她替大鹏照顾他们。这句话可能打动了二妮，终于她打开了房门，一下子扑倒在大鹏父母面前，哭着说：“爸，妈，从此我就是您们的亲闺女，鹏哥是为了救我才出的事，都是我不好，从明天起我就搬过去，生是您们家的人，死是您们家的鬼，这辈子我要替鹏哥来照顾您们。”接着她又跪倒在自己的父母面前，“爸，妈，您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毕竟您们还有弟弟，而他们什么都没有了，原谅我！”说完，二妮邦邦地给父母磕了仨头。二妮的决定，父母是理解的，可大鹏的父母却不敢应这事。
第二天，西阳村的村民发现大鹏未过门的媳妇居然过门了，背地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些岁数较大的妇女嘀咕说，“这么好的闺女，大鹏真是没福气，这闺女也是，男人都没了还往婆家来，这是图嘛呢？”也有大闺女小媳妇的议论，“二妮真傻，不趁着年轻再找一个，怎么这么死心眼。”更有不怀好意的年轻人闲来无事来大鹏家串门，一双色眼不停地在二妮身上扫来扫去。大鹏的父母好生相劝二妮回到父母身边，可二妮就是不听，说什么也要当他们家的儿媳妇，实在不行当闺女也行。最终大鹏的父母认了她做干女儿，有个干闺女总比身边没孩子好。说着话春节到了，二妮在自己的屋里为大鹏摆了临时的牌位，墙上挂着大鹏的肖像，牌位前烧着香火，摆着碗筷。二妮一日三餐都会像祭祀先人那样，为大鹏烧纸、摆上酒菜、水饺等。接下来的日子，她抢着帮父母做事，陪父母说话，逗他们开心，渐渐地，这个农家小院又有了生机，有了笑声。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天二妮突然呕吐起来，她这才想起老朋友一直没有来，难道自己怀孕了。她没有声张，悄悄地到乡卫生所去检查，结果真的怀孕了，这一下二妮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地是她和鹏哥有了爱情的结晶，担心的是毕竟他们还没有登记结婚，这属于未婚先孕。这样的事在现在的农村虽然已不鲜见，可毕竟大鹏已经过世，现在自己怀孕，要是村里不怀好意的人污蔑自己怎么办，再说了将来孩子生下来怎么落户口。二妮开始为这些事失眠，几天下来憔悴了许多。干娘是过来人，到底还是看出了端倪，娘儿俩一拉，二妮说想为大鹏生下这个孩子，为这个家留下个血脉。干娘何曾不这样想，可这就会害了二妮，以后二妮再怎么嫁人呢？想来想去，老两口最终决定让二妮去做流产。可二妮坚决不同意，说什么也要保住这个孩子。没办法，干娘把她的亲爹亲娘请了过来，但仍是不管用。这事就这样拖了下来，渐渐地二妮显怀了，村里也又有了传言，疯传二妮偷偷地和村里谁谁好，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也有的甚至说，是大鹏的爹干的好事，想让二妮为他们家留个种。传言让一家人非常苦恼，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把二妮嫁出去。老两口商定后，开始托人为二妮介绍对象，但一个个都被二妮言辞了。原来，二妮和这些男人见面时，总要求人家倒插门，这样她就答应。可人家却不答应，就算是长的差点、年岁大点，也都不答应。倒插门，丢人呢！但二妮坚持这一原则不松口，眼见着二妮的肚子是越来越大，老两口是干着急没办法。
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那小模样长的简直和大鹏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出了月子，二妮开始为孩子的户口奔波。一次次地上访找有关部门，最终上面领导为二妮的举动和善心所打动，同意为她破例给孩子上户口，而这一天恰恰孩子满一周岁。以后的日子，二妮还是坚持不出嫁，要找一个懂自己心思的人，找一个愿意和自己照顾老人的人，否则就是条件再好也是免谈。二妮的故事越传越远，最终有一个年轻人表示愿意和她一道生活，而且答应她所提的一切条件。这个年轻人二妮认识，他们曾经在一个公司打工，而且他和大鹏还是好朋友。
二妮领着孩子为大鹏烧着纸，一边烧一边和大鹏说着话，“鹏哥，我和咱们的儿子来看你来了，我说过，我生是你们家的人，死是你们家的鬼，从今往后我一定替你照顾好二老，把孩子养大成人。我哪里也不去，你放心，你昨天托梦给我，让我趁着年轻再找一个，你还说有一个朋友可以代替你来照顾我。你那个朋友今天真的来了，我该怎么办啊大鹏，我如果答应他，我感觉就对不起你，可自从有了孩子后，我真的感觉日子过的好难啊。你说你不会怪我，会在天堂里祝福我，看着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做，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还会嫁给你，那时你可不能再撇下我不管……”
几天后，人们看见一对新人，抱着一个男孩，大鹏的坟前摆着水果、点心，男人好像还带了酒。“鹏哥，此生我一定会好好待二妮、孩子还有二老的，你放心，但下辈子我不想再替你，我想和你做朋友，一生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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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5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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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4-5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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