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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时光机里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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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4 09: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时光机里的流年
  
  记忆之中,小路西侧是低矮乡村民居。那里,有我同学吉秀芳,胡玉存,张福兰。她们家前后,长满了果树,杏树,桃树或是李树。树木茂密,葱茏,房子掩在绿树丛中。而今天,路已拓宽,低矮的房屋不见了,高高低低的楼层,大大小小的商铺,还有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一切的熟悉都已消失。
  
  想起张爱玲的名句:“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然而三十年前的故事还没完——完不了。”
  
  记得那时,我们七、八个年龄相同的女孩子,常在这条路上奔走。刚刚学会了骑自行车,一到周末,就结了伴,去城里新华书店看书,或是到广场北侧的电影院里看电影,顺便会买上一支五分钱的冰棍儿,甜蜜小嘴巴。
  
  为了学会自行车。我可费尽了心思。父亲有只有一辆加重飞鸽牌自行车。平时,他要骑着去下队。为了鼓励我学骑车,就把车子让出来,自己走着去。并说,若我学会了,就要给我买一辆城里姑娘们骑的那种彩色小自行车。那个小自行车,小小轱辘,高高车把,车身轻便灵巧,美丽可爱。每到城里,我长时间地站在大什字里,看那南来北往的城市姑娘们,骑着车子从街上掠过。她们穿着白色或是粉色的确良裙子。戴着宽宽的太阳帽,崭新的车子,发出轧轧的响声,象音乐一样好听。
  
  父亲的自行车,笨重而难看。我站在车子旁边,下巴刚刚够在车把那儿。推着车子,吃力而害怕。那个车头,总是不听使唤。后来,慢慢的,一只脚能踩上去了,就试着把另一脚也插过去,但却不能和谐地踏着脚踏转,就那么咵塔咵塔地踏着走。身子也紧张地躬成一个虾米。好不容易能把车身控制住了,就想着要跨到车梁上去。刚刚跨上去,不能踏上一个满转,仍那样咵塔咵塔地踏。手,死死地握着那个黑色的橡皮套。有一次,握的太紧了,把那个套子拽了下来。结果,车子独自跑进了一条水渠。自己握着套子,沉重地摔了下来。吓得大哭,但还是没有丧失学自行车的信心。
  
  终于,有一天,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高高的车座上,自若地骑着自行车了,心里如同灌了蜜一样。父亲却再也不提给我买小自行车的事情了。那时,叔叔说下了小婶婶,他在东北当兵,父亲一半的工资,用来给小婶婶买四季的衣服。
  
  骑车子到城里,将它寄存在大什字百货楼下,就开始闲逛。
  
  大什字广场,是一定要去的。那时,广场没有什么雕塑,我们也不知道武威还是铜奔马的故乡,还有个寺叫鸠摩罗什寺,还有个庙叫文庙,还有个钟楼叫钟鼓楼。现在知道了,认真一看,原来它们一直坐在岁月里。只不过,我们当时对它没有兴趣罢了。其实,我们整天就在那些历史遗迹的下面跑来跑去,谁也不去管它是个啥。但我们却非常清楚,广场北侧大主席台下,有个老头在摆小人书摊。
  
  没有钱看电影,就去那里租小人书看。一本二分钱,有时一角钱看六本,或是七本。有《小号手》、《三进三城》、《地道战》、《地雷战》、《闪闪的红星》……。一本一本,放在水泥地面上。一看就是一上午,饿了,吃一个饼子。一角二分钱。再接着看。到了下午,老头要收摊了,我们又骑着车子咵塔咵塔地回去。一路上,相互交流看到的故事,有时自己也编一个,开心的哈哈大笑。少年不知愁滋味,也不曾为赋新诗强说愁。
  
  广场的西北侧,有一个戏园子。有次跟三爷爷去看戏。戏的名字叫《珍珠塔》,是说有个书生叫孙方卿,因家道中落,去襄阳向姑母借贷,反受奚落。表姐陈翠娥赠传世之宝珍珠塔,助他读书。后方卿果中状元,告假完婚,先扮道士,唱道情羞讽其姑,再与翠娥结亲。我看不懂,一个劲的磕瓜子。只听得四周全是咔嚓咔嚓的磕瓜子声。倒是戏里,那个唱花旦的女子,涂着白脸蛋子,画个红嘴唇儿,还戴着珠翠的帽子,好看的很。有时,也有本地的瞎弦在场子里唱曲儿,三弦子一响,声音悲壮而空旷。三爷爷说,唱的是《男寡妇上坟》。我想,寡妇一般都指的是女人,怎么也有男人呢。但记住了一句:三月里,清明天,家家户户上坟园,今天我把新坟上,一双儿女哭亲娘。那个瞎弦,唱一句,叹一声,又把某一个后音拖的老长,听的那些老奶奶们不停地抹眼泪。三爷爷拿出旱烟袋,狠狠地抽一口,一把拉着我走出了戏园子。那时,我三奶奶刚死,留下三爷爷一个人拉扯着小叔和小姑姑二个人,日子也难肠的很。后来,我三爷爷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二个孩子后,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报答。可见,人世间的事情,难说的很。
  
  如今,戏园子早就没有了。现在是凉州区文化馆,三楼是《西凉文学》编辑部。去年去交入市作协的资料,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李学辉老师和纯朴善良的姚瑶秘书长。
  
  有一年过“六一”,父亲给我几块钱去买书。书店打折卖书,人非常多。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看准一本画书,大喊一声:“买本‘猪娘’”,周围一时噤声,随即大笑,都回过头来看我。仔细一看,那本画书叫《猎狼》。书没买成,我灰溜溜地从人缝里挤出去跑了。
  
  学校门口的操场上,有一棵大槐树。夏天中午,我们在树下,读书,唱歌、游戏,编那时流行的小辫子。没有妈妈在身边,女同学的家里,个个走遍。最好的是吉秀芳、胡菊花、胡玉存、龚荣花。她们的家里,都有好几个姊妹,去了就和她们一起玩。踢毽子、丢沙包,跳方方,打雷球,哪样都会。父亲从老家回来,再接我回去。
  
  我们常在那棵槐树下唱歌,不知是谁,有个手抄塑料笔记本。上面抄着那时流行的歌曲,《外婆的澍湖湾》、《牡丹之歌》、《让我们荡起双桨》、《北国之春》……。一首接一首地唱,直到上课铃响了,跑进教室里去。班主任叫何进和,一个好老头儿。就是自己孩子不上进,不听话。所以就对我格外严格,希望我们都能考上武威师范,或是市卫生学校。那时,只要考上个小中专,一辈了饭碗就端定了。有一次,我们在教室里大声地唱一首歌叫《三月里的小雨》的歌曲。正当我们“淅沥沥沥沥沥淅沥沥沥下个不停”,“哗啦啦啦啦啦哗啦啦啦流不停”的时候,何老师黑着脸起来。他大声地说,如果你们考不上学,还淅沥沥个屁,只有回家种地嫁人了。然后,他拿出了从市里的中学里找来的数学卷子,让我们做。毕业的那一年,我们班的十个女同学,有五个考上了武威师范,二个考上了省卫校。如今,都是市里中小学的教学骨干和医院的主力了。
  
  一个中午,我独自一个人在那个树下玩耍。那时,我学会在在单杠上上下翻飞,在双杠上倒掉。当我又一次倒掉在双杠上,得意地向四处张望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那只挂在双杠上的鞋子却一个子滑掉了。我一下子从双杠上倒栽下来。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幸得老师同学们及时发现,将我送到了医院才抢救过来。原来是中暑了。
  
  那次事件之后,父亲就不再轻易让我一个人到那棵大树下玩了。那棵大树,至今都有在一百二十年了。人老了成精,树老了,也会成精吧。
  
  那时,觉得那棵树十分的高大。常常仰头看那阳光中的叶子,和藏在树杈里的麻雀或是喜鹊。阳光一缕缕走过,我一天天长大了。今天,当我又一次的站在那阔别近三十年的老槐树下的时候,发现它大部分叶子已枯萎,树身也没有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样高大。站在那个桥上,张望校园背后的那个果树园子,发现它也是那么的小了,不再是我小时候看到的那样大呀。原来,小的时候世界很大,长大了,世界就变小了。
  
  那棵老槐树被圈到了校园里了。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百年老槐,国家级保护植物。时光呀,几十年不见,一棵树都成了文物了。一个人,走了就走了,再也不能见到了。只有走过的痕迹,会成为回忆,其它的,也就是一些念想了。
  
  父亲,在西侧的那个院子里的大树下下棋。恍惚觉得,他还在叫我去看一下锅里的水开了没有,他说他要下面吃。我赶过去看,水在锅里冒泡泡,并不知道那样就是水开了。跑过来告诉父亲,水没开,在冒泡泡。父亲,说一声傻丫头,自己就去下面了。觉得好象是昨天的事情,事实上,三十年过去了。父亲,已经到另一个世界二年了。不知他知不知道,这个夏天的中午,他的女儿——我,亲自这里,替他看一看,三十年前他生活过的地方。
  
  那个老的单位,几乎找不到影子了。大门,以前是朝东的。现在东侧都修了房子。门口的那树林子,早就没有了。只有一道窄窄的小水渠,似乎还有点过去的模样。时间的背面,一切都会变。和父亲一起工作的那几个叔,都退休了。其中一个,搬城里了。另一个,回到了村子里。这个单位,现在有一个小伙子守着。我敲门进去,他有点奇怪地望着我。我说了一个要找的人的名字,他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顺着他指的一个方向看了一下,离这儿,也就二百米左右吧。
  
  慢慢地走过去,看到一个有点破落的小村子。村子边上,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我默默站了一会儿离开了,那里有一个我比较喜欢的男孩子。但听说,他后来结婚娶了老婆,老婆又跟人跑了。自己办了一个牛场,挣了钱,又结了婚。现在有三个孩子,他养着。想是日子也不易吧。
  
  有几个少年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双杠被移到了操场的后面,光阴的深处,它已经很破旧了。歪着身子,站在一堆沙子的旁边。
  
  没有看见老师们。知道有一个高中同学在这里教学,想了想,还是不想去打扰他了。一个人的生活,有些人需要记住,有些人,知道就行了。
  
  那个叫吉秀芳的女同学,刚毕业的那头几年,还有一些联系,后来,各自走上了不同的生活,就渐渐地淡漠了。只知道,她二十七岁那一年,老公死了,她和孩子,被婆家的人赶了出来。一个人凉州城里挣扎生活。据说,现在开着一家私人旅社。同学偶然提起,很暧昧地笑一笑。那种意味,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带有侮辱性的。想那时,我们坐在那棵大槐树下,畅谈自己和理想的时候,都想的是自己将来要做什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幸福,其实是婚姻紧密相关的,嫁得好男人,过一种幸福的日子,嫁得乌龟婿,就只有一辈子受苦了。
  
  时光深处,人老了,日子还新着。
  
  (4035字)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3-5-24 16:05 编辑 ]
2#
发表于 2013-5-24 09:28 | 只看该作者
静静的叙述里,一段老时光又重新回来了一般。
3#
发表于 2013-5-24 10:13 | 只看该作者
细腻而淡然的叙述背后,是对过往的一片深情,是情感的纯度经过时光的过滤,仍然不失其光华。
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12:5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2# 周施梅 的帖子

谢施栩梅点读留香
5#
 楼主| 发表于 2013-5-24 12:59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 剑鸿 的帖子

百忙之中,感谢点读,祝怏乐
6#
发表于 2013-5-24 14:54 | 只看该作者
拜读乡友文珺老师关于时光的回味文字,淡淡的忧伤,深深的思恋,打动人心!问好!
7#
发表于 2013-5-24 16:39 | 只看该作者
文珺的散文,是越来越耐读了。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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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4 17:44 | 只看该作者
这样的文字耐品,尤其最后一句!
9#
发表于 2013-5-24 22:41 | 只看该作者
这一代人的前半生,平淡而艰辛,今天大抵都是“知天命”了,所幸否极泰来,还能怀着诙谐的心情重新审视过去,也算幸福。平静地生活,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享受人生的种种乐趣,还有机会。
欣赏新作,问候文珺!
10#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0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6# 于文华 的帖子

多谢于乡友,祝你笔键
11#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04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7# 刘彦林 的帖子

多谢刘老师喜欢
12#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04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8# 高迎春 的帖子

问好高老师
13#
 楼主| 发表于 2013-5-25 08:06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9# 李兴文 的帖子

多谢李老师,回顾,回味,一生的一贴药。天命还不知,不惑还惑。祝快乐
14#
发表于 2013-5-25 08:28 | 只看该作者
凭借作者的翔实描述可以感受到,记忆就是我们收藏的一只花瓶。过去经历的每一个难忘的情节,都会因了回忆而一次又一次像插花那样盛开,带来情愫的芬芳和景象的色泽。欣赏并问好。
15#
发表于 2013-5-25 15:28 | 只看该作者
流年里的时光,让记忆花开,落满回望的田野。周末愉快,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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