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

昨夜秋风

　　　　
　　
　　
　　
　　一
　　
　　
　　
　　夜色已经覆盖了窗外的一切，如果没有走廊里偶尔响起的呼叫铃声，整个医院死一样沉寂。
　　
　　他弯腰看了看熟睡的父亲。父亲的脸色苍黄，因为摘掉了假牙，整个面部都塌陷了下去，显得衰老和病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时候他最怕这样的气味，而现在，一切都习惯了。
　　
　　爸爸的药都吃了吗？他转头看着弟弟。
　　
　　让他吃，他不吃，还跟我发脾气。弟弟不敢接他的目光，低头嘟囔了一句。
　　
　　窝囊，他心里恨恨地，话却没有说出来。这一段时间，医生曾经嘱咐过他们，一定要让父亲按时吃药，这样可能还会多活几天。但是父亲已经厌倦那些药片了，常常武断地拒绝来自各方的好意。只有他喂的时候，父亲才会在他的注视下勉强的吃掉那些药片。
　　
　　你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儿。他不想再和弟弟多说什么。
　　
　　你如果有事，我还能坚持。
　　
　　没事了，你去吧。
　　
　　那我就走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弟弟穿上外套，转身离去。
　　
　　老二，你别走。床上忽然传来父亲虚弱的声音。
　　
　　他们同时回转身，惊讶地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老二，你别走。父亲睁开了眼睛，满是乞求的眼神。
　　
　　弟弟看看他，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上做出是否离去的判断。
　　
　　你走吧，他对弟弟说，然后又把目光对准父亲，弟弟已经两天两夜了，让他回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父亲有些无耐地闭上眼睛，他的心也一下子沉下来。虽然父亲只有那么一句话，但他还是感觉到了父亲对弟弟情感上的倾斜。他的心里一阵酸楚，对抗了一辈子，此刻父亲依旧没有放下他的武器。
　　
　　病房里安静下来，他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从弟弟走，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父亲的面孔。他真想和父亲说说话，家里的，单位上的。他记得从上初中起，就没有和父亲好好的说过一次话了。曾经也想，但总是话不投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
　　
　　现在父亲已经不能利索的说几句完整的话了，他多少有些后悔。他把手伸进被角，握住了父亲干燥的脚指，他感觉到了父亲那轻微的抖动。他说，爸，喝水吗？不，很含糊的声音。解手吗？依旧是含糊的声音，可是顺着父亲的脚跟，他却分明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地翻开被子，里面已经潮湿一片。
　　
　　解手你怎么不说呢？话轻，但语气却加重了。这已经是父亲的第三次尿床了，每次都是在他陪床的时候。显然父亲是不想麻烦他。
　　
　　父亲不语，沉默中显示着一种倔强。
　　
　　他掀开被子，想把父亲的秋裤脱下来，可是父亲扭了扭身子，表示着一种拒绝。
　　
　　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脾气，老二是你的儿子，我也是，老二能做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做？他不顾父亲的抵抗，一手把秋裤轻轻地退下来。
　　
　　父亲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他内心的抵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种从没有过的忧伤忽然就悄悄地占据了他的心头。
　　
　　
　　
　　二
　　
　　
　　
　　是从什么时候，就有了这种对抗的情绪了呢？
　　
　　从小，父亲就是一家人的骄傲，在华北平原深处的那个小村落里，父亲是为数不多的当兵走出去的人。为此在一家人的心目里，父亲的形象是高大的。小时候，年迈的祖父不止一次的对他描述有关父亲的种种让人骄傲的经历。
　　
　　他虽然没有目睹过父亲飒爽的英姿，可是他看过父亲的照片，那是一幅四寸的彩色照片，挂在家里最高的镜框里。照片上父亲双手握枪，双目炯炯，向前远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英武。那时候他就想，自己长大了也去当兵，做一个像父亲那样的军人。
　　
　　但是七岁那年和父亲的两次经历，却彻底改变了他对父亲的美好印象。
　　
　　那一年，父亲回家探亲，夏日的傍晚父亲带他去河沟里洗澡。从小他对水就有一种恐惧，说什么也不愿意去水深的地方。父亲一直鼓励他，要他放开胆量，但无论父亲怎么说他始终也不敢向前多迈半步。后来父亲趁他不注意，一下子把他推进深水里。惊慌中他喝了好几口水，直到被父亲拉起来，他不由得哇哇大哭，他觉得父亲太没有人情味了。而父亲对他的表现也很失望，说这样畏畏缩缩的孩子，长大了怎么能成事？那一次他第一次领教了父亲的冷漠。
　　
　　如果说这一次的不愉快只是微风细雨的话，那么下一次就是暴风骤雨了。
　　
　　那一次，因为父亲安排的毛笔字他没有写完就出去玩了，父亲对他大发雷霆。他那时并不熟悉父亲的脾气，只说了一句“毛笔字我们又用不着，写了还不是白写。”父亲竟然上来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那一脚很疼，他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父亲说，不准哭！没完成任务还有脸哭。但是他忍不住，委屈的眼泪哗哗地流下来。父亲说，再哭，你就给我滚出去。他当然没有滚出去，而是大声地哭起来。母亲闻声跑进来，一边呵护着他，一边冲着父亲说，不就是几个毛笔字吗？用得着这么打孩子吗？没想到，母亲的话激起了父亲更大的怒火，父亲冲上来，一把扯开母亲，然后对着他就是一记耳光。父亲的手很重，他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母亲心疼他，竟然扑上去与父亲厮打起来。那是他印象中父母的第一次吵架，母亲发挥了一个女人的特长，大哭大闹，直到祖父母听到动静赶过来，他已经哭不出声了。
　　
　　那一次，他恨死了父亲，他甚至想到了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天底下有这么手狠的父亲吗？那一段时间，他患上了恐父症，一听说父亲要回来，他的后背就冒凉气。即便是父亲回家后对他和颜悦色，他也感觉到拘束不安，话不敢多说，连吃饭都是小心翼翼的。有一次母亲对父亲说，看你把孩子吓的，都快神经了。父亲只是笑笑，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悔的样子。也许父亲并不知道那一记耳光对他成长的重要性，可是在他的心里，已经跟父亲划开了一道长长的界线。
　　
　　
　　
　　三
　　
　　
　　
　　11岁那年，母亲给她生了一个弟弟。
　　
　　那时候父亲已经从部队转业到一家钢铁企业了，他和母亲也脱离了农村。弟弟的到来使父亲受到了严厉的处罚，扣工资，做检查，降级，好在党员的资格给保留下来。因为影响到了生活，父亲和母亲开始吵架，鸡毛蒜皮的一件小事也要分出对错。他厌倦透了，一看见父母吵架他就赶紧躲出去。有一次放学回家，遇到父母正大吵大闹，但父母看到他的出现，都默不作声了。他心里虽然好奇，却也懒得去猜测为什么。他怀念在农村的日子，怀念父亲不在身边的生活。
　　
　　父亲对弟弟却是出奇的好，那种好让他羡慕和嫉妒。每天下班，父亲总会把弟弟架在脖子上遛弯儿，即便是弟弟尿了他一脖子，也是很开心的样子。每次看见父亲用嘴亲弟弟的脸蛋，他心里就酸溜溜的。他想，自己也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这些父亲一点也不曾给予自己？
　　
　　他开始把满腔的嫉妒迁怒于弟弟，比如他会在弟弟玩得高兴的时候，把弟弟手里的东西抢过来扔在一边，看弟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那里哭，他就会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快乐。有时他还会在弟弟站不稳的时候，再悄悄地推上一把，看弟弟在地上挣扎，他就一个人偷偷地笑。为此弟弟从小就怕他，他一瞪眼弟弟就会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但有一次他把玩笑开大了，弟弟的额头碰在桌角上，流了很多的血。在父亲的盘问下，弟弟如实相告，说是哥哥拌了他一脚。那一次，他没有逃脱父亲对他的惩罚，父亲把他关进厕所，罚站了两个小时。那两个小时，他虽然多少有一些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对父亲的怨恨。他想，有初一就有十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不知道，父亲已经开始悄悄地注意他了。
　　
　　半年以后，他旧病复发，在一次带弟弟玩耍的时候，故意把弟弟推下了一个土坡。土坡虽然不陡，却有些长，他没想到弟弟会刹不住车，竟然一气呵成地滚到了坡底。等弟弟稳住神哇哇大哭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父亲正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怒火，等那把怒火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才想起了逃跑。父亲怒吼着冲上来，我打死你个兔崽子！他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那个夏天，几乎所有的街坊邻居都看到了那一幕。十多里的山路，父子两个展开了竞逐，直到父亲跑不动蹲下来喘粗气，他才停下来。那一刻，他觉得天好像都要塌下来。
　　
　　几天后回家，是一些老乡和父亲的战友陪着他回去的，这都是母亲努力的结果。他规规矩矩的向父亲认了错，这对他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但父亲并没有原谅他，反而从那天起，开始了父子之间长达一年的冷战。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主动跟父亲说过一句话，而父亲也保持冷漠。虽然还在一个屋檐下睡觉，一个饭桌上吃饭，但那种父子亲情似乎已经停止在那一次的奔跑中了。
　　
　　
　　
　　四
　　
　　
　　
　　没有等到高中毕业，他就以待业青年的身份参加了工作。
　　
　　第一个月发工资，他和父亲之间又发生了一场水火不容的战争。
　　
　　父亲要他上交工资。他说，不行，我的工资我要自己保存。父亲说，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他说，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父亲说，把工资交给你妈妈，我就相信你了。他说，我只交我的生活费，其它的我要自己保存。父亲再次坚决地说，不行。他不吭声，但也不行动，两个男人之间的较劲是很可怕的，后来父亲说，你要是不交，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以后你有什么事也不要来找我。他说，我本来就没有过什么奢望，这么多年了，你给过我什么？那是他第一次跟父亲这样讲话，他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走。好在母亲及时控制住了场面，母亲说，你爸爸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外面这么乱，怕你跟别人学坏了。他红了眼圈说，妈妈，请相信你的儿子。
　　
　　那一次的战争以他的胜利结束，虽然他有些得意，但当他听母亲说父亲曾气得掉了眼泪时，心里还是有了一些内疚，他想，也许父亲是对的。
　　
　　他果真没有让母亲失望，随后的许多年，他不抽烟，也不喝酒，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工作上，26岁那年，因为表现优异，他当上了车间副主任。
　　
　　父亲不再用原来的眼光看他了，但依旧很冷淡。有时他故意和母亲说起单位上的事情，父亲虽不插话，却也在集中精神来听。他知道，父亲肯定也想加入进来，只是拉不下脸面，不得不做一个旁观者。
　　
　　29岁成家的时候，他没有阻拦父亲跑前跑后为他忙婚事。他把2万块钱交给母亲，却被母亲挡了回来，母亲说，你妈妈还存了很多私房钱呢？再说了，他当爹的，给儿子成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他摇摇头说，不，我曾经说过要独立的，男子汉说话算数。母亲说，妈妈知道你争强好胜，可他是你的老子，哪有这么记仇的？他说，这不是记仇，而是骨气的问题。母亲说，我也不懂什么骨气不骨气的，这些钱权当是我借你的，以后你再还给我，好不好？他没再拒绝，他有一种流泪的感觉，天底下只有母亲才会这样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父亲导演的，而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合格的演员罢了。
　　
　　婚后的一天夜里，他去同学家串门，没想到却在那里遇到了正和老战友们聚会的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父亲和一个战友呛起火来，那个战友一时性急，竟将半杯酒泼在了父亲的脸上。让他奇怪的是父亲竟然没有反抗。那一刻，父亲曾经有过的刚烈的形象瞬间坍塌下来。他瞪了一眼父亲，然后转身离去。
　　
　　转天他敲开了父亲那个战友的家门，他往门口一站，两手叉腰，没等父亲的战友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他就说，昨天的事你必须向我父亲道歉，否则你不是我父亲的战友，我也没有你这个叔叔。他的话很冷，冷得父亲的战友一脸的惊慌。
　　
　　转天，父亲的战友果真就来向父亲道歉了，待父亲知道是他的原因，不觉埋怨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谁让你去多事的？他说，这不是多事，而是尊严的问题。父亲说，什么尊严不尊严的，当初要不是人家帮忙，我的党票早就没了。他说，此一时彼一时，你窝囊可以，可我还要在这个世界上行走呢。父亲说，我的事你以后少管。他说，有这样的事情我还会管，除非不让我看到。父亲说，现在就想管老子的事情，还为时过早！父亲哆嗦着嘴唇，可是已经没有原来那样的气势了。
　　
　　
　　
　　五
　　
　　
　　
　　那一年，父亲回老家探亲，回来时却出了车祸。
　　
　　他赶到医院时，父亲正在抢救之中，因为父亲流血太多，需要输血。他挽起袖子对医生说，抽我的。医生带着他去验血，结果出来时，医生对他摇摇头说，血型不对。他说，不可能，我是他的儿子。医生看看焦急的他，依旧是摇摇头。父亲是O型血，而他却是B型血。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他来不及去打听，直到弟弟输血后父亲转危为安，他才找到母亲以前的血液化验报告，上面写着母亲是A型血。他什么都明白了。
　　
　　面对他的询问，母亲并没有惊慌，而是长长地叹口气。在沉默了很长的时间之后，母亲才说，本以为这个秘密我会带走了，没想到还是没有瞒过你，不过这事仅限于你，连你父亲都不要说。
　　
　　他想，父亲会不知道吗？也许父亲什么都知道。
　　
　　原来早年父亲一直在部队服役，家里的农活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大伯就一直过来帮忙。大伯为人和善，长相也还英俊，天长日久，母亲和他竟然有了很深的感情。有一天夜里，母亲和大伯在地里给庄稼浇水的时候，因为不小心，陷进了泥水里，大伯拉母亲出来的时候，就跌倒在了大伯的怀里。那一夜，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说不上是谁主动，还是被动，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好在后来没多久父亲就从部队上回家探亲，大伯也没再过多的纠缠母亲，但是母亲却有了身孕。
　　
　　母亲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孩子是大伯的，还是父亲的，只是从感觉上她倾向于大伯。现在明白了，她死也瞑目了。母亲说，我并不是不喜欢你的父亲，只是那时没有把持住。你要恨妈妈也行，千万替妈妈保守住这个秘密。
　　
　　他看着已经半头白发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切都过去了，再去追究有什么意义呢。即便他不是父亲的儿子，可还是没跑出这个家族，他的血管里依旧流的是这个家族的血液。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可怜父亲。他觉得，这许多年，父亲一定曾怀疑过他，因为无论脾性，还是为人处事，他和父亲都有着很大的区别。
　　
　　父亲出院后，似乎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有几次还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他不去接父亲的眼神，他怕在那样的眼神对接中自己会溃不成军。
　　
　　有一次母亲对他说，你父亲老跟我说你变了，好像不是原来的你了。
　　
　　他笑笑，如果自己不变，才不是原来的自己呢。
　　
　　
　　
　　六
　　
　　
　　
　　父亲退休的时候，他的儿子已经4岁了。
　　
　　有一次吃饭的时候，他让儿子把碗里的剩饭吃掉，儿子不仅不吃，还梗着脖子说就不吃你能怎么着？看着儿子挑战的目光，他没有犹豫，拿起筷子就狠狠地向儿子的手臂上打去。那一筷子很重，儿子的手臂一下子就红肿起来。父亲一边护住哭闹的儿子一边埋怨他，他不过是个孩子嘛，哪有当真的。他坐在那里，精神忽然有些恍惚。现在的父亲，分明就是当年的祖父，而自己，不就是当年粗暴的父亲吗。世事轮回，他发现自己似乎也要陷于某一种怪圈了。
　　
　　父亲被查出肺癌是单位组织的一次退休职工的体检，父亲曾说过，等这次体检完了就带母亲去华东五市旅游一圈。那天上午他的眼皮一直突突地跳个不停，因为工作，他还跟一个段长大发雷霆。接近中午的时候，他的眼皮不跳了，弟弟的电话却来了。弟弟说，你赶快回来吧，爸爸的肺部有大块的阴影，大夫说90%是肺癌。他不相信，又拿着父亲的x光片找人看过之后，他彻底的傻了。
　　
　　他请了假，专门陪着父母去了一趟华东五市。那一路，父亲很快乐，和母亲有说有笑的。可是透过父亲的笑脸，他却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悲凉。
　　
　　但父亲依旧表现出对他和弟弟的不同。比如因为做手术无法自理，弟弟给他喂饭，他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而换了他，却不行。第一次给父亲喂饭，父亲说不饿，竟然坚持到母亲的出现才说想吃东西。他给父亲接尿，父亲说自己能行，挣扎着不用他的帮忙。有一次他憋不住，对父亲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改变你对我的偏见。父亲的神情有些慌张，但依旧坚持说，我一个人习惯了。他说，你早晚会有动不了的时候，那时我看你怎么习惯？那一次他们不欢而散，他想，即便自己缴械投降了，父亲依旧是对抗的姿态。
　　
　　父亲去世前的一天夜里，忽然对他说，以后我再也不怀疑你了。父亲的话有些含糊，但是从他断断续续的表达中，他还是听懂了父亲。父亲说，以前都是我的错，爸爸对你不好，让我们来世再重新做个好父子。他看着大口喘气的父亲，眼圈忽然间就湿了。父亲继续说，原谅你的父亲，我不该怀疑你不是我的儿子，现在你是我的大儿子。
　　
　　那一刻，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握住了父亲的手。干燥的手，老年斑密布，他静静地感受着那样一种生命的温暖，他想也许是自己错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留恋父亲的存在。
　　
　　父亲的葬礼办得简约而不简单，作为长子，他把在丧礼上该给父亲的都给了。整个过程他一直隐忍着没有流泪，直到父亲被推进火化室，他才仰起头，大喊了一声，爸爸，眼泪瞬间哗哗地流下来。
　　
　　他给父亲买了最好的骨灰盒，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听父亲的，依旧在不自觉之中又和父亲做了一次对抗，只不过，这是最后的一次对抗了。
　　
　　返回的时候，他已经十岁的儿子哭喊着爷爷不愿意离开。他看着伤心的儿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拥住了儿子的肩膀，他记得，这是自儿子懂事后，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表达自己对儿子的情感。（6460字）
　　
　　
　　
　　
　　

[ 本帖最后由 暴雨迎风 于 2013-6-10 07:37 编辑 ]

淡淡不如风

脚指－－脚趾

寻找文字

对抗写得让人心酸又温馨。小说有条不紊的叙述风格很符合这篇小说的题材。温厚的亲情，父子间的隔阂，写得细致入微。欣赏。问好。

西夏楼兰

父子间的对抗以至于最后的和解让读者浸淫其中,与人物的心灵息息相通，感人的文字，细节点到为止，没有过多的渲染，但平静中却深藏力量。学习欣赏。

暴雨迎风

秋风很少有短篇小说，一直都是读其小小说，真不错，值得品一品。

七笔氏

是小短篇啊，先支持，再细品。

若水

从对立对抗，到相互理解，亲情胜于一切，血管里虽然流着不同的血，但血性却因家族是那样地雷同。爱是自私的，深沉的，相互的，一步步的递进着吸引着读者去了解探寻，对抗，一对父子之间的亲情战争。不错，学习！

昨夜秋风

谢谢朋友们的鼓励，短篇一直是我喜欢的，也是我的写作目标。

邱天

厚重，真挚，人物情感描写得细腻，不错的一篇。

黄会兵

好文。朴实而厚重。

暴雨迎风

刚强的父亲，几十年内心里不知有着多大的隐忍，儿子的敌视和抗拒却在那真诚眼神对接的一瞬间土崩瓦解，人物内心的矛盾挣扎刻画到位，文字细腻感染人，真挚感情打动人。不错！！

木门长子

朴实的情感，朴实的“对抗”，虽没有血缘，却有着亲情。发人深思的文字。

荦春

很生动感人的小说！

月满山

故事真实感人。虽然不是亲生父亲，在一定意义上比亲生父亲还亲。

夏冰

通过深入的人性的东西折服人，于是作品就有了感染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