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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湾,生命里的一个节点(散文)
■文/于文华
车子七拐八弯,尘土飞扬。最终,停在一处山坳的平坦处。
是一个叫马湾的,名不见经传,地不甚怎么闻名的地方。
此处山高草绿,民风淳朴,随是初见面,老百姓却显得少有的热情、客套。笑吟吟地打招呼,客客气气地迎接。小孩,则钻在大人后,眼睛咕噜噜乱转,满心满眼的疑问:这些衣着光鲜、谈吐不凡,开着小车,拎着洋包,男男女女的人们,怎么会到这穷乡僻壤来。
这是七月,正值炎热的夏天。山坡上,碎碎的,不显山,不露水的花,粉红,浅蓝,淡紫,月白,寂寂地开,默默地落。长势茂茂的翠草,个子矮小,但腰身粗壮的树,遮没了山的身躯,看上去有了某种生机和活力。
我知道,这是这些年退耕还林的好处。山凹的平地处,稀稀拉拉,这里一处,那里一簇,散落着三四户人家。不像川区,房挨房,院子靠院子。为宅基地,为走路,常常,邻居间,争来吵去。他们,天高地阔,想在那儿盖房,瞅中了,只要是空地,给村长打声招呼,就砌墙、上梁、盖房。就这,年轻一代,还不乐意。不约而同的,想方设法,搬迁到川区,到外地条件好的地方,到新疆农垦场子,发展前景好,吃水、走路、看病、孩子上学与生活,都方便。
房子都是八九十年代的土胚房,有些简陋,有些寒酸。不像川区,差不多的农民,早翻修成瓦房——我们此行的主人,是这里有些本事的农户。有头脑,有眼光,利用丰富的草资源,散养土鸡,修建了蒙古包,添置了沙发、茶几,搞农家乐餐饮服务。
这里,天,湛蓝。山,寂静。草,青翠。人,随和。不时,有声声鸡鸣,传入耳畔,仿佛天籁之音,给这破旧、萧条的山谷,带来一种非同寻常的魅力,一种田野情趣的音符。
不远处,眼见,是一个硕大的棚。遮天蔽日。里面一个个的鸡舍。晚上,鸡们会挤挤挨挨,靠在一块,亲密无间地睡眠,无拘无束地休息。白天,会被农妇吆喝着,走出棚外,满山遍岭,心情舒畅地游走、觅食。嫩草,小虫,草籽,甚至浮土,都是可口且免费的食物。有时,会撕咬,争斗,奔跑,飞跃。
这里的鸡们,活得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没有束缚,没有压抑。不像一家一户圈养的鸡,不自由。不能随随便便走动,无法逍遥自在地乱走。也不像那些工厂里,大规模集约化,快速养殖、繁衍的鸡。饲料里有激素,水中有添加剂,育肥般,催促着成熟。炒了,抑或煮了,毫无肉味,味同嚼蜡。拔苗助长、拔节而长的东西,能好吗?省略了中间环节,缺少了发育时间的生命,说好,岂非咄咄怪事?
我们此行,是凉州区的十多位同学,结伴而游,一者为欢迎河南郑州建行工作的女同学,二者为忙里偷闲,修养身心,舒缓神经,三来为体验山村野趣,品尝土鸡。
想曾经同处一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曾经青春年少,发奋苦读、拼搏书海。弹指一挥间,二十七八年的时间,飞逝而过,变的是双鬓青丝变白发,不变的依旧是浓深的同学情;变得是彼此的家庭、身份、地位、收入……不变的依然是人性中最柔软最温馨的一面。友情就是友情,同学就是同学。不在于职务高低,不在于收入多少,也不在于经商还是教书、当警察还是干个体。只要那块温软之处相互一碰,温热的暖流,就会相逢相通、相溶相知——那是一种无关事业、无关利益、无关金钱的友谊,它只与你的生命、你的人品、你的阅历有关。至少,我们共同拥有一个温暖的过去,一段温馨的记忆,一截美好的回味。
记忆里,脑海里,清楚记得,是85年,清冷的寒冬,我们敬重的班主任刘老师,早早到住宿的平房门口,威严地咳嗽一两声。酣然大睡的舍友们,急速翻身、下床,像军人一般,快快穿戴完毕,擦擦睡意朦胧的脸,跟着老师,到教室门口集合。住在校外的同学,也已陆续到校。班长守云喊了口令,刘老师早已严阵以待。一班人马,喊着口令,沿几排平房教室,绕过阔达、寂静操场,穿过长满果树的后花园、后门,沿西郊公园边的林荫大道,脚步声声,口号震天……不过十来分钟的慢跑,有些女同学早已气喘吁吁。跑进校门,到教室门前解散后,校外的同学,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学习。住宿的,才返回宿舍——洗漱,匆匆忙忙打早饭就餐。尔后,和其他同学,迎接新的一轮征战……
这,是我班有别于其他班的地方。起床早半小时,全班集体出早操,即锻炼了身体,增强了体质,又开启了紧张而又节奏的学习生活,让同学们精神抖擞地拼搏高考,还使班级的集体凝聚力、向心力空前增强——使得同学友情,在岁月风雨的历练里,在四季时日的更迭中,越酵越浓厚。
细心周到的女同学,唯恐主食一时不便,带着切好的面包、高庄馒头,洗好的西红柿。东道主端来了瓤红汁甜的西瓜,粉皮沙甜的桃子,水灵鲜嫩的葡萄,酸中带甜的李子……土鸡肉上桌了,果真香! 你想啊,成天价地活动,无拘束的生活,腿上有劲,身上长肉,活动量大,肉质能不鲜美?这些年,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屡见不鲜。名不符实、表里不一的事,司空见惯。到这里来的人,瞅中那一只鸡,现场宰杀,当时爆炒,能不香味浓郁?有同学迫不及待地手抓一块,撕咬起来。有女同学啃了一只凤爪,意犹未尽,又抓起一只,吃的满嘴流油。
在这里,在这个远离城市喧嚣,远离繁华人烟的偏僻山区,我们谈笑风生,谈友情,说人生,话家庭,论子女……一个个喜笑颜开,心潮起伏。当年家在农村,自卑感强,加之学习紧张,无暇他顾的我,仅仅和为数不多的十多位男同学交往甚密。仰视着,偷偷远望的女同学,容貌身材,经沧桑风云磨练,早已大相径庭。她们大胆,火辣辣地定睛凝视,让我一一辨识,说出姓啥名谁。说实话,我只能大张着眼,恍恍惚惚,含糊其辞。她们笑着、乐着,看来我们的老夫子不近女色,这可不行,得补上这一课……
在这里,在这个“不闻车马声,但有鸟雀喧”的穷乡僻壤,这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的世外桃源,我们暂时忘记了人间烦恼,忘记了红尘杂事,忘记了蝇营狗苟,只谈同学情谊,只说儿女成才,只喧各自发展。为人低调,做事勤恳的慧芳,静坐在凉亭外,让身心彻底放松。事业有成、幽默风趣的俊山,不时来个段子,说句笑话,抖搂出当年同学间的“闹剧”:住宿的男同学,各自写上心仪的女同学,抓阄形式分配,结果有人私藏了一个阄,谁都无法抓到。后来,也许是有缘,也许是机缘,也许是命运,他俩考到了同一所大学。数载交往,几番努力,终于“修得正果”——“他压根就不让人染指。谁做梦都想不到,他早早藏起来,你抓死都抓不到……”几个人刨根问底,追问之下,他含糊其辞,王顾左右而言他,惹得同学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沉默寡言、短袖短裤的富生,手抓一根黄瓜,在一旁乐呵呵地吃的津津有味。富有人缘的春玉,面前的小碟子里,来不及吃完,女同学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夹的满满当当。而坐的较远的富生,费劲巴力地夹一筷子,咀嚼一番,再费力地夹。有人就说:“做人的差别咋这么大呢?同样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人:富生同学太痛苦,春玉同学太幸福”……有人又这样解释:不,富生同学吃的每一块肉,都是自己瞅准的,吃的心满意足;春玉同学就像古代的皇帝,身不由己,啃的每一块,都不是他愿意吃的,眼睛瞅上的好肉,人家不给夹;骨头大、筋头多的,才给他。看似幸福,实则痛苦。听起来有些悖论,其实,导出了人生真谛:亲力亲为的,自力更生的,吃起来有味,嚼起来有劲。他人代劳的、不劳而获的,自然,尝不出个中滋味,领略不到其中甘甜。作为主角之一的张梅同学,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繁华都市的郑州,此次也许是平生第一次,到名不见经传的山乡聚会,心情舒畅,趁其他人拼酒斗乐的间隙,不顾旅途劳累,竟一口气爬上了海拔3000多米高的山坡(不要惊讶,县城海拔就2050米),随手摘了一束野菊花,权当这次野外观光旅游的收获,准备交给她的姑娘。
在这里,在这个蜜蜂嘤嘤、鸡鸣声声传于耳,高耸雪山、青青麦田与金黄色油菜辉于眼,野趣野味、淳朴宁静情趣盈于心的山乡世界,一直不堪言笑、一本正经,在机关工作的俊华同学,放松了身心,舒缓着神经,和叽叽喳喳,大呼小叫的五六个女同学,兴奋、高兴地,玩着“老虎、杠子、鸡……”的猜拳游戏,输了,喝酒。赢了,对不起,还得喝酒——谁要他和死皮赖脸的女同学,死缠烂打在一起。每一次聚会,就是一次友情的发酵、催化过程;每一次聚会,就是一次情感的淬火、锻造过程;每一次聚会,就是一次情谊的提升、推进过程。
人生是一个大舞台。还好,有一份年轻时珍贵的同学情谊,当一切磨难、搓折、痛苦、荣耀、成功、辉煌……都成为身外之物,当我们在不经意间,打开尘封的记忆,无不格外怀恋,那个充满阳光、意气风发的中学时代,无不分外思念纯真快乐、豪气冲天的同学情义——每个人不可复制的,特有的,惟一的青春梦想,青涩情怀。
马湾,生命里的一个节点。也许,此生,许多人,不会再到这里,即或随便的驻足。但,因这一次的聚会,因聚会产生的情谊的“涟漪”,却在彼此心中,留下历久弥新的痕迹和影响。叫人明白,这世上,山不变,水长流,情永存!
流水不因石而阻,友谊不因远而疏。至纯至真,无名利杂质,无物欲浊流的同学情,比海深,似洋广:虽未半点血缘关系,却时常牵挂着远方的同学;虽远隔他方,却常常打听着彼此的生活、事业、家庭。没人因当官当老总而抬举你,没人因是老师职员而歧视你……
时间磨合了一切创伤磨难、酸甜苦辣,唯有同学情谊,就像陈年老酒,越存,越醇香;越久,越沁入心扉。
源于自然的声声鸡鸣,犹萦绕于耳。发乎内心的珍贵情谊,将铭刻心间。
就让我们彼此道一声珍重,说一句祝福:淡定看人生,宁静做自我。荣也好,辱也吧,坦然面对,心平气静,过好每一天!
[ 本帖最后由 于文华 于 2013-7-16 15:41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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