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颜色

木门长子

　　　
　　“春天会来的！”当阳光照在苏然额头上时，他这样想到——
　　
　　一  失踪
　　
　　李莉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这让苏然很是悲怆，他不知道如何应对，更不知道怎么排解心里越积越厚实的疼痛。那天晚上，李莉约了他在学院后面的小树林见面，那片树林是他们经常去的地方。但是，当他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却发现两人经常就座的小石台上空无一人。他大声地呼喊了，却没有任何回声。一开始，苏然以为李莉等得不耐烦回宿舍了，第二天才知道李莉失踪了。同宿舍的人说“晚八点以后就没再见过她！”
　　
　　苏然顿时陷进了一片迷茫之中，他一次次地回想当晚的情景，一次次地猜想李莉最终的去向——
　　
　　那天的月色很好，苏然步履轻松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路面有些泥泞，或许是前几天刚下过雨的原因，也或许是很长时间没人修整的原因，总之踩上去疙疙瘩瘩的。这条小路是他和李莉经常散步的地方。相恋中的年轻人，爱昵与亲吻也常发生在这条小路上。下午的时候，苏然收到了李莉的手机短信，告诉他八点半在小树林里等着。那天是苏然的生日，李莉说想和他单独度过。苏然的心里暖暖的，两年的交往，让他与李莉之间有着太多的依恋。
　　
　　行走的途中，苏然遇到了罗菲。罗菲正一脸苦相地卧倒在地上，见苏然来，嗓子里都带着哭声。她说，“我的脚崴了，回不去了！你帮帮我吧！”苏然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同是一个系的学生，平时关系也不错，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让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孩子坐在野地里哭泣。
　　
　　他给李莉打了电话，但是没人接听。而罗菲的脚又伤得很重，在手机的亮光下泛着黑紫色。于是，苏然背着罗菲回到了学校。当时，医务室的门已经关上了。罗菲却哼哼唧唧的叫得不停。苏然只好又将她抱进了女生宿舍，用热水帮她敷了脚。
　　
　　李莉就是在那天失踪的。之后，苏然问过很多人，比如谁最后一个见到过李莉，谁注意李莉到底去了哪儿。但是，毫无结果。后来，学院报告了警方。警方多方调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一段时间，苏然的神经陷入了崩溃的边缘......
　　
　　然而，七年后，成为一名律师的苏然又见到了李莉。
　　
　　二  重逢
　　
　　苏然受理了一个案子，是一起故意伤害案。
　　
　　犯罪嫌疑人名叫周兰兰。法院指定苏然担任周兰兰的辩护律师。一开始，苏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件案子有什么特别之处。男女相恋，因事生非，恶意报复是常有的事。唯一让他起疑的是周兰兰的报复方式很特别，她用一根绑满了铁钉的木棒殴打受害人，以至于受害人全身上下从头部到四肢无一幸免。
　　
　　苏然查阅了相关资料，在检察机关的起诉书副本上记录着这样一段话：周兰兰，原名不详，1984年2月出生，2012年9月入住S城，无业，期间认识并接交利达公司职员李明，并与之发生恋情。2012年11月7日晚，周兰兰于某民居单元楼将醉酒的李明棒击至重伤。
　　
　　同时，苏然还注意到检察机关提交的有关于周兰兰曾于W城、X城做案的记录。受害人分别是于文、古月军。从检察机关起诉书上看，苏然判定这是一系列有预谋的故意犯罪。犯罪嫌疑人目标明确，手段残忍，对三人实施犯罪的行为方式如出一辙。
　　
　　为了更多的了解案情，接到指定通知的第二天，苏然就赶往了看守所。在一间空荡荡的会见室里，他见到了一个表情冷漠的女人。她，正是七年前失踪的李莉。
　　
　　三  调查
　　
　　李莉还是那么清秀，一双眼睛清纯、清澈。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蓝格的棉服在臃肿中显出内里纤瘦的身材。苏然的心怦怦直跳。他说，“周兰兰，我是你的辩护律师，你所有的想法和案件过程中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跟我交流。”
　　
　　李莉将嘴角扯到了一边，她冷漠地看了看苏然，站起身来对值班民警说，“我不需要什么律师，也不需要什么辩护，麻烦你请这个人离开！”苏然只好重申法庭为她指定辩护律师的原因。李莉的表情更加冷漠了，她不仅对苏然的解释置之不理，最后竟然推开值班警察走出了会见室。
　　
　　阴霾笼罩了苏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正在慢慢地碎裂。当这个寻找了七年的女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苏然没有看到阳光。死亡，像一只带着翅膀的飞蛾正缓缓撞向他。
　　
　　苏然决定重新调查此案。
　　
　　这以后，苏然的足迹便留在了李莉曾出现过的每一个角落。累了他躺在机场的冷椅上坐一会，饿了他用一包一包的方便面打发自己的胃肠。七年离别，离奇的相逢让苏然急于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
　　
　　从S城到W城，再到X城，苏然走访了所有与案件有关的人——参与过于文、古月军案件办理的警察、受害人家属、相关证人等等。在经过近二十天的奔波之后，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浮现在苏然的眼前里：李明、于文、古月军曾同时就读于江州市的一所大学，而这所大学与他和李莉当年就读的法学院只有一墙之隔。
　　
　　四  秘密
　　
　　李明头部受了重伤，如果不是发现及时恐怕早已命归西天。在长达三十五天的昏迷中，苏然不停地猜测发生在李莉、李明、于文、古月军四人身上的故事。他不敢妄下结论，也不想妄下结论，尽管那个结论已经死死地捏住了他的神经。
　　
　　“那天，我到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小树林里没有一个人。”看守所里，苏然晃动着手里的签字笔。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我没想到你会失踪，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委屈，也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些委屈。为你辩护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必须要做好的。所以，我请求你配合。”
　　
　　“没有什么需要配合的，我的事情和你无关，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李莉甩了甩黑色的短发，冷冷地回答。
　　
　　“那么，我们只有等待李明苏醒了。于文和古月军已经成为死证，案情记录上都是对你不利的证据。你的案子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申请法院重新调查，将刑罚降低到最低程度。”
　　
　　“我说过了，我的事情和你无关——”李莉再次发了火，漠然地离开。
　　
　　一个月色蒙蒙的夜晚，疲惫不堪的苏然又出现在江州市。他先后拜访了很多的人。最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五  真相
　　
　　李明终于苏醒过来，开始接受苏然的询问。“我只知道她叫周兰兰，我们是在一辆公交车上认识的，当时她的钱包丢了，找我借钱买车票，我帮了她。然后，她就天天给我打电话。一开始我认为她是为了钱，后来她说是爱上我了。”李明头靠在枕头上，一脸地颓丧，“当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对你投怀送抱关怀备至时，每一个男人都会动心的。”
　　
　　“你们以前不认识吗？”苏然压制住心里泛起的悲愤。
　　
　　“不认识，不记得从哪里见过啊？”
　　
　　“2005年4月５日晚，在江州市发生了一起恶性强奸案，受害人是江州法学院一名大二的女学生。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李明一惊，“不会是她吧？”
　　
　　“此后，受害人离开了江州市，在某市的郊区住了下来，期间她怀孕生子。八个月后，孩子患急病去世。这个女人就是李莉。2007年1月起她化名周兰兰开始以酒吧女的名义四处游走，先是去了W城找到了于文，后是又去了X城找到了古月军，然后就是在S城“无意”中遇到你。我不相信你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她的长相！”
　　
　　“真记不太清了......那天我们都喝了酒，树林里的光线也不太好。好像是于文先动的手吧。他打了那女孩，斥责她不应该抢别人的男朋友。当时女孩的反映很强烈，质问我们是谁，叫什么名字，还说要报警。于文很恼火，毫无顾忌地说出了我们的名字，并且说想告你就告去，爷今天还就整你了。后来于文就上了她，然后就是我和古月军.....”
　　
　　“你很混蛋，你知道吗！”苏然面色苍白，可怕的场景正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地呈现。
　　
　　“其实这事和我无关，古月军的老乡喜欢上了李莉的男朋友，拜托他想个办法教训一下李莉，古月军就找了我和于文.....说实话，酒醒以后我就后悔了，也想到过向那李莉道歉，可是后来听说她失踪了，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后来，我到了S城。我觉得一切应该过去了，没想到她却追了过来......”
　　
　　“古月军的老乡？哪个老乡？她叫什么名字？”苏然恍惚感觉到什么。
　　
　　“不太清楚，好像姓罗吧——”
　　
　　苏然的手指在颤抖。一个名字和那天月夜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
　　
　　六  尾声
　　
　　“我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更不知道他们强奸了李莉。古月军给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整个神经都麻木了。我害怕你知道这件事情，更害怕你知道这件事因我而起。那天下午，我看到了李莉发给你的手机短信了——她去了厕所，手机落在了课桌上。当时我只是想让古月军劝劝李莉，让她离开你。”罗菲的痛苦挂在脸上，泪水河一样沿着脸颊流下来。“我真得好爱你，可她总是赢，事事都胜在我前面。李莉失踪后，我害怕你知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所以天天去看你，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也只是希望你能谅解我的过错，宽恕我！”
　　
　　“那天晚上你是故意崴的脚吗？”苏然痛苦地瞥了一眼这个伴她走过七年的女人。
　　
　　“不是的，是于文踢的，他说要想得到自己喜欢的男人就得用点狠招！我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更没想到李莉会报复他们！”
　　
　　“哈，”苏然的面部表情变得扭曲，“你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李莉就要被判刑了，她的过去我的将来永远都被毁啦。你只知道你的痛苦你的爱情，我们的痛苦我们的爱情呢?”苏然猛地挥起了手.....
　　
　　苏然又回到了学院后的那片小树林。他的眼前燃着一堆浅黄色的烟头。李莉的所剩的日子不多了，在这些有限时间里，苏然决定伴她一起度过。虽然相逢的时光短而又短，少而又少。“但是春天会来的，不是吗？”苏然的眼里充满了希望，“有我们的地方就会有春天！”他仿佛又听到了李莉甜美的笑声，正荡起在柔和的春风里，也仿佛看到李莉的指尖正搭在他手掌上，欢快地奔跑着、奔跑着......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代表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有限公司授权，其它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木门长子 于 2013-9-19 09:39 编辑 ]

昨夜秋风

行文流畅，语言简练，故事结构紧密，不错的小小说。

淡淡不如风

路过，进来转转。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昨夜秋风 于 2013-8-22 21:18 发表
行文流畅，语言简练，故事结构紧密，不错的小小说。

谢秋版，问好!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淡淡不如风 于 2013-8-23 06:43 发表
路过，进来转转。

噢，我这院没少什么吧?

夏冰

这篇的结构很有意思。欣赏木门这样的探索。

木门长子

问好夏老师，谢谢!

昨夜秋风

好文提上。

荦春

该小说结构上有所创新！学习了！

西夏楼兰

佩服木门的创作热情。小说写法多方探索，结构好，学习了。好久没来论坛了，问好木门。

木门长子

原帖由 昨夜秋风 于 2013-8-24 20:57 发表
好文提上。

谢版版提。

木门长子

原帖由 荦春 于 2013-8-24 21:16 发表
该小说结构上有所创新！学习了！

问好荦春，谢谢！

木门长子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3-8-26 12:31 发表
佩服木门的创作热情。小说写法多方探索，结构好，学习了。好久没来论坛了，问好木门。

问好楼兰，谢谢，多来！

穆博烨

赏读好小说，问好版主木门长子！ :victory: :handshake

若水

故事很具吸引力，结构安排很是巧妙，学习。
文中的李莉和罗莉应是一人，几次出现，可能是打错了字吧，呵呵！偶有时也犯这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