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行

时光安然

宛城行
                                                                                
                                                               一、 旋转的蘑菇

    起了个大早。因为订了5：50的火车票。
    县城的火车站的确让人打不起精神，这感觉是在我外出了几次之后。候车厅就那么几排稀稀拉拉的座位，卫生间也就那么几个蹲坑。没有滚动字标，更没有连续排列的站牌。 我们只能盲目等待，看那些跟我们一样早起的人，如秧鸡一样踱来踱去，或霜降过后的狗一般地，紧缩着身子，懒得动弹。唯有不甘寂寞的孩子竟是那样的活泼，好像是刚刚得到了一件新式玩具，那是一个陀螺，用我们当地话叫”卜捻“。只是这个”卜捻“太过时尚，额外地配置了两件铺助物：固定的塑料夹子，与启动的拉力器皮带。尽管如此，那“卜捻”却不能持久地旋转，在固定夹子与拉力皮带的配合下，只听“滋啦”一声，那“卜捻”便如醉汉一般，歪歪斜斜地扭动几转身子，就栽倒了。如此三番，我就想起儿时曾经玩过的“卜捻”，飞碟形的弧圆，两端尖尖，恰似药铺里碾槽里的微型碾盘，只需用手捏着旋转一下，再放置地上，就能稳稳地旋转很久。现这个孩子耍的这个旋转玩具，却是长长的腿，伞样的弧，很像一个平形的蘑菇。
    蘑菇会旋转吗？
    至少我没见过。
    应该会的吧。
    没见过的东西，就该是新鲜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尽管那样的旋转很是费力，且并不持久。

                                                           二、猪佬管理员

    5：50的火车，晚点了，直等到六点半，车站管理员才打开那个唯一能通向站台的铁栅栏，拉开嗓门，大声喊着：K****列车进站了，排队排队……我们急忙拎起简单的行李包，与那些急于坐车的人们一起，急惶惶朝进站口涌去。
    终究没见到火车的影子。但我们知道，火车就要来了。
    管理员的嗓门在嘈杂的脚步声里略显沙哑：往西走往西走！这样说着，还不忘将手里刚拿掉的铁栓咣咣咣地朝着铁门上拍打：一直往西走……
     我们在管理员的拍打与喊叫声里，不停顺着西去的方向，小跑着，喘息着。
    直到有些累了，才终于稍带着些许的迷惘，停下来。本想再回过头去问问管理员，到底该走多远啊。可终究没有问。因为我忽然发现，我想要问的那个人，怎么想都很像一个养猪佬。

                                                            三、喜感的葫芦


    依了昨天的打算，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还是有看书的可能的。正待我要拿出那本厚厚的学习教程时，却觉得那实在是一种折磨。
    坐在对面的女人站起身来，整理货架上的行李，咣咣地响。这就招来了列车员的注意，问是不是有棍子。女人没听明白，也或许是听明白了，却偏要假装不明白：什么混子？“是棍子，就是木棍子，可是不能放的，掉下来砸到人，可就麻烦了”。女人就显得没好气起来：哪里有什么棍子，我干嘛要弄一根棍子。“算我多话！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的哟，没好心是不会提醒的，你看现在有几个好心的，棍子掉下来砸到人的话，你就想想后果吧……我这样说你不要以为我是没话找话说。”
    讧就是这样抬起来的，由一根棍子引起。虽然事实上，也许不可能有一根棍子。
    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我冲那个列车员说道。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空气一下子轻松起来。我的目光忽然被斜对面一个光光的脑袋吸引。那发型，壶盖式的，短短的，露着雪白的头皮。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头型，该圆的地方圆，该弧的地方弧，趴在桌子上，随着车的颤动，左摇右晃的，像极了一个刚摘下的葫芦。车到唐河的时候，“葫芦”醒了，他却并不显得惺忪，反倒是说了一句极幽默的话：车没油了，我下去给轮子上点油。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走了。
    这么有喜感的“葫芦”，连上厕所都找了这么一个好的理由。
    只可惜到了南阳我就下车了，我甚至忘了看他是否继续前行，还是跟我一样下了车。更没理由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因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彼此的匆匆过客。

                                                                       四、三轮车夫

    遇上三轮车夫，是宛城之行唯一令人遗憾的事。
    他之所以与众不同，除了开着一辆电瓶三轮车外，是他斜怂着的肩。卖玉器的大妈说，去理工学院，需绕过后面那条路，坐十五路车就是了。我们终于没找到她说的后面那条路，因为所谓的“后面”，就是我们刚刚走出的火车站。本想打的，偏又是十字路口，于是我们看到了那个矮矮的，稍显萎缩的三轮车夫。
    去理工学院多少钱？
    理工学院啊，很远的，十块钱吧。
    哪里用得十块，七块吧。
    再添一块，八块吧。
    不添，别以为我们不认路，坐十五路车用不了七块的。
    就这样，三轮车夫不再讨价还价，拉着我们掉头就走了。
    途中他说南阳有两个理工学院的，这里有一个，还有长江路，到底是哪一个？
    这下把我们问着了。但我们摇头，以坚决的态度说绝对不是最近的这个理工学院。为了确保无误，我特地掏出准考证，查看上面的地址，确认是长江路。
    于是三轮车夫拉着我们又绕了很长一段路，经过白河，又经过几个交叉着的路口，终于在城边的一座学校门前停下来。女儿问我，这么远，要不再加点钱？可我手里早已捏着提前准备好的七块钱，如再添零钱，需再花点时间翻找包包。你知道外出的人总是显得急惶惶，除了惦记着还没吃到的早饭，还有那些事实上根本无关紧要的事情。于是我们没怎么含糊就跳下车，付过钱，就各走各的路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总像有块东西在心里埂着，说不出的堵。随后的空闲时间里，女儿不止一次提起那个三轮车夫，提起他的斜肩，提起他的电瓶三轮车：这么远的路，不知他的车还能不能骑回去：“我们该再给他加些钱的，哪怕在别的地方少浪费一点。”
    我不认为所有的唠叨只是出于同情。因为我们没有资格去同情一个自食其力的三轮车夫，虽然他看起来稍有残疾。 我们只是抱着那样深深的遗憾——或许是因为那些自以为的聪明，或是来自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担心。

                                                                  五、备考


    匆匆吃过早、午餐二合一的盖浇饭，就入住了学院附近的大学快捷饭店。
    原本是想好好睡一觉的，只是无论怎么努力也难以掩饰那样焦虑的心境。看书也是难以入境的，那就与女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只可惜在梦中也难以安宁，满脑子都是考试，说不清楚的试题。惊醒后索性不睡了，决定再做考前预热。
    之前问过先进考试的织女。她说别提了，她们那一班，不知哪里来的讲师，课本上划了很多重点，翻了往年的考题，结果是，误了大事了——满考场只一题是讲过的，其它全靠蒙。我特地问了能不能翻书？因为按往年的规律，是相当于开卷考的。她说那也得找得到答案啊，那题出的，相当“叽咕”。她说“叽咕”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愁肠百结，还有眼冒金星这样的词汇。因为依了我对织女的了解，她是骄傲的，而今却把事情形容得如此复杂，我知道这次面临的危机非同寻常。
    心惊肉跳之际，我竟然有些庆幸培训我们的讲师当初的轻描淡写，因为从他口中冒出来的那些不明不白的东西，使得如我这些半老不老的学员不得不回家去苦苦琢磨，将课本与实践内容做着超前的想象。
   离开考还有几个小时，我还特地备了一张小抄，以便不时之需。就连课本的重要环节也做了重要记号，以免别人能够翻阅的时候，我却只能充当一个旁观的傻蛋。喝了两杯浓浓的绿茶，顺便又冲了一个热水浴。重新又把课本翻了一遍，特地在地摊上挑捡的红到令人恶心的玉镯与戒指也佩戴齐整，我甚至细微到衣服上的一颗红纽扣，与玛瑙上的红珠子。因为我在昨晚就特地翻看了星座预测，红是我今天的吉祥色。连同幸运数字是七。

                                                        六、事情总是出乎预料

    其实我对自己是充满自信的。我甚至异想天开到这次的成绩，能考在九十分以上。
    只是临进考场的时候，却紧张到将近崩溃。上楼梯的时候，我对紧握我手的女儿说，肚子有点那啥，想要去厕所。
    虽然早在宾馆房间的时候，我已无数次地排泄过了。
    签到，找准座位，输完考号，时间已进入倒计时。手机全部关闭。
    监考人员清理出一个替考的。搜出一个带教材的。
    我已明白这次考场作弊无望。还好半个小时的情绪调整期，深呼吸，静等待。
    刚清除出去的替考人走了，将他代替的本人招来了，大家都吃吃地笑。还好这个人不是我。
    电脑显示，答卷开始。还好，过关斩将，一路畅通。
    令人纠结的是就在我的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疑似替考人。那女人很是理直气壮，监考人几次三番找她谈话，将将令人得好不心烦。
    更令人纠结的事果然如织女所言，随着时间的推移，题眼的“叽咕”，几欲令人深恶痛绝。就连老鼠药的出场，都要如我这样的非科研人员进行解答，这是之前从未经见过的。这也就罢了，小抄上明明才列举出的题反复出现，而我此时竟然举棋未定。而与我相邻的两个考生竟然都已交卷，不知是畅通无阻，还是不懂复查系统。
    全部解答完毕，看看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不由长吁一口气，后面那个疑似替考人终究没能架住监考人员的再四盘问，甩手出局。她说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些，考不下去了，走人。
    还好，她不是我。
    伸头看了看，左边的考生分数已经出来了，四十三分。右边的没看，没时间看。
    检查了三分之二，时间到，答题随机自动提交。中间也曾悄悄问左边那个考生，结果是等于没问，因为事实证明，我不能答的，他更不能。
    分数很快显示：六十分。
   天！我几乎晕倒：怎么能是这个分数？
    我左边的考生也几乎同时喊出：你竟然能是这个分数！
    很玄是吧？
    嗯，全场没你这个分的。
   哦？我开始左顾右盼。右边的，好像三十几分。右边的右边的，五十五分，好像还是最高分。
    看到了两个与我一起培训的老乡，一个四十几分，另一个三十几分。
    他们提醒我说：你全场第一。
    什么世道！我又差一点晕倒，继而崩跳起来。

                                                                   七、关于预测

    归来的火车上，女儿说：今天的预测，好像不准哎。
    女儿说预测上说了，她会碰到一个对她有帮助的人，结果没有。
    女儿又说，你也有桃花运的，结果也没兑现。
    我说，预测上说，今天我会受到朋友热情招待，并且果真有美女邀请我喝茶、吃饭。只可惜我分身乏术，这只能表示三分在天，七分在人。
    女儿说也是，如果不是待在宾馆里，而是出去转一转，或许就碰到那个能帮助的人了。
    我告诉女儿，其实所有的预测，也只是一种动力。如果不作为，一切皆是空谈。就像这次考试，我都已预猜到题了，而且还作了小抄，最终却白白地失了分，这个又是谁的过错呢？
    说到这里，我显出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们摇晃在满车的人头攒动里，显得那样的兴致勃勃，且俗不可耐。

摇曳风铃

安然现在还在学习考试啊，敬仰之中。

夏冰

恍然从前啊。考试是我们曾经的五关六将，过没过，斩不斩，一切未知。

夏冰

每一节都饶见趣味，且含蕴丰厚。喜欢。

一孔

真要是再来几次，也许分数不会涨，但是的确能增加几个耐人寻味的段子，段子的主人公都是安然和她的女儿……

夏冰

回复 5# 一孔

如此，多多益善。

一水

安然，你太厉害了。佩服之至。考试，对我来说，真是过去时了。

柳藏

流动的生活周易

时光安然

安然现在还在学习考试啊，敬仰之中。
摇曳风铃 发表于 2014-11-8 11:03

人生哪天不是考试啊？只不过见招折招而己。

时光安然

恍然从前啊。考试是我们曾经的五关六将，过没过，斩不斩，一切未知。
夏冰 发表于 2014-11-8 11:17

    我之前通常是考中败将的。这大概是人生最光辉的一次。

时光安然

每一节都饶见趣味，且含蕴丰厚。喜欢。
夏冰 发表于 2014-11-8 11:19

看来我需继续，为了让大家喜欢。

时光安然

真要是再来几次，也许分数不会涨，但是的确能增加几个耐人寻味的段子，段子的主人公都是安然和她的女儿……
一孔 发表于 2014-11-9 08:34

一孔说得太对了！后来那一次就是证明，偶直接跑别人地里耕作去了……

时光安然

安然，你太厉害了。佩服之至。考试，对我来说，真是过去时了。
一水 发表于 2014-11-10 15:09

嘿嘿，一水夸得俺美得美得滴。

时光安然

流动的生活周易
柳藏 发表于 2014-11-10 15:20

俺想回复的，就在昨天的聊天中。生活就是一条大河昂。

sgd730820

是啊，生活就是一场场考试，分数的高低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只要考过了，体验了，就是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