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水如空 于 2014-12-6 20:34 编辑
阎连科的嫂子们 作家阎连科有一部中篇小说《为人民服务》，其中有大量的情色描写。在一次访谈中，他提到，他的一个嫂子也读过这部小说，很关心地问他：你是不是缺钱啊？怎么会写这种东西呢？阎连科无言以对。 我有幸也读过这部小说，而且自以为很“读懂了”一些什么，所以断不会发出那样的疑问。不过，我也很理解阎嫂子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疑惑，因为对于这种事，我有着切身的体会，或者说有着切肤之痛。 因为喜欢鼓弄文字，便常去一些文学网站，也结识了一些文友，在论坛有人发出一条链接，叫我看看这个。点开链接后，发现是一篇刺时的文章，叫零X章，随意浏览了一下，发现其中确实揭批了某些时事，虽然对其中某些观点并不大赞同，但感觉其出发点还是不错的。看到最后，发现还有一些名家的签名，其中就有几个我比较熟悉的名字。于是便也想附个骥尾，在后面打上了自己的名字。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无心之举，却为我惹来了无穷的麻烦。 某年年初，乡六扇门突然找到我，对我进行调查，问我是否在零X章上签过名。我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有这码事，便坦然承认。于是相关人员便对我的直系亲属和生活圈子进行了逐一登记，并警告我，近日不可出门，随时等候传唤。我提出置疑：我写文章要授权发表时，在网上签名都不算数，都要打印的亲笔签名并附上身份证复印件才有效，怎么浏览帖子跟个帖子就出了问题呢？回答是“两码事”！并且被告知，这件事不但严重，而且相当严重，若在过去，我都可以算上政治犯了。 我不由得愕然。由于读史，见古来因文字获罪的恐怖，写东西时，始终小心翼翼，以致于隐晦至极，生怕惹祸上身。可是没想到，“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不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来的还是麻烦他爹——大麻烦。 事实证明，这次我绝对是“摊上事儿了”，而且是“摊上大事儿了”，因为很快，市六扇门国保大队又有人找上门来，向我调查此事。那么，我还能说什么呢！ 自小以来，我接受的就是正统的“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之类的教育，结果是培养了我一颗“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思想。之所以会关心时事，之所以会写一些东西，之所以会跟那个签名，大抵都是党国教育的责任感使然。况且我一介书生，若有谁说我会威胁到我们村长的统治安全，村长都会不屑一笑：就他，也得有那个能耐！可是怎么就会劳烦市六扇门的捕头们，要兴师动众地对我进行拷问呢？ 当然，用“拷问”一词还是有些过了。来人只是和我进行了一般性的谈话，看我比较紧张，还一再叫我放松。当然，出于害怕出现如阎连科嫂子那样的理解偏差，我并没有大谈“社会责任感”之类的东西，只表示爱好文字，崇拜作家，看有几个作家和名记签名，虚荣心一动，也就跟着签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来人的态度一直很好，完全不像本乡六扇门那些捕头们那样颐指气使。听了我的解释，他表示理解，并安慰我，不要有思想负担，该吃饭吃饭，该上网上网，该写文章写文章，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同时他还向我介绍了这份X章的来龙去脉。原来这根本就不是一篇普通的文章，而是上世纪流亡海外的X潮余党们炮制的一篇反动的纲领性文件。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个小小的签名竟会惹上如此大事，原来是我胡乱“关心政治”，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被政治关心上了”（是哪位文友的话了，一直牢记，借来用用，感谢！）可是我们不是有网络六扇门吗？他们那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会让这样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摆在那里让我们浏览呢？当然，这些话我只能在心里想想，现在可是人家在拷问我，我又有权利去质问人家呢？ 听了这位领导的明确表示，我轻松了许多，又在他的要求下签了一份保证书，便以为从此可以放下包袱，安枕无忧了。谁能想到，我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首先便是乡六扇门的那些捕头们，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职业操守，又对相关的情况一无所知，所以，很快便在社会上传开了我因写反动文章被调查的小道消息，给我的家人带来了很大的精神压力。 而且上边对我调查还远远没有结束，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诸如要召开三会四会或有重大体育赛事时，都不会忘了找我谈谈话，对我进行一次教育。而且不仅仅是乡六扇门，有时甚至也会惊动县六扇门，每每谈完话，都要签一份保证书，还要单位领导签一份包保责任书。由于领导对X章一事也是一无所知，只嫌我给他添乱，所以一再对我严正警告，叫我再也别上什么论坛了。在他们眼里，“论坛”二字简直成了洪水猛兽，成了不可触碰的高压线；相对而言，反倒是违法乱纪、贪污腐败、欺上瞒下更安全些。 而且这还不算完，因为我的问题已在六扇门备案，并且被列为“重点人员”，所以，当我因陪孩子上学而搬到新住所时，在治安管理员进行登记后，当地六扇门也也没忽视了对我的调查，并一再询问我会在那里住多长时间，从他们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们巴不得我早一点儿离开那一亩三分地，免得因言行不当给他们带来什么麻烦。 当然，时至今日，我遭遇的也只限于这些，当年的无心之举还会对我及我的家人造成怎样的影响，现在还不可预知。但乡六扇门的人员曾明确告诉过我：这东西是要跟随终生的，将来孩子如果要考公务员，调查家世时，必将受到牵连。而且由于全国连网，无论我身在何方，它都会像我的“三尸神“一样，如影随形，寸步不离，如附骨之蛆，随时准备蠕动两下，唤起我将要忘记的隐痛。 所以文友们发现，我很少再写时评类的东西了。尽管那些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但因为我已是“重点人员”，出现在我的笔下就有可能惹来麻烦。就如文革时，有“反动分子”用毛泽东语录来反驳，却被告知“反动分子”说毛泽东语录更加反动一样，同一件事因为身分的不同就可能带来没的后果。因为尽管神州大地还有那么多贪官污吏、恶霸奸商、地方豪强、邪教乱党……没人去管，那只是由于他们没有上了六扇门的黑名单。而我则属于“封神榜上有名”，一旦上了三清教主拟的那份“黑名单”——封神榜，是无论如何也“在劫难逃”了。不是我过于敏感，而是“历史教训值得吸取”，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那一组组残酷乃至血腥的数字，单是想一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我不是张成泽，享受不到突审一日便被执行枪决的优待；新时代也不是中世纪，我更享受不到布鲁诺烈火焚身的快感；我怕的只是如奥威尔《1984》中的温斯顿·史密斯的结局一样，被强行拉去接受学习、接受改造、接受教育，直至最后被成功洗脑，从骨子里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若果真如此，若我非我，那么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因为即便是苦恼如现在的我，至少还可以放纵地谈谈佛、论论道、说说鬼、聊聊狐，如果连这些都做不成，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而最大的苦恼则是在我生活的圈子里，竟然从来没有人理解甚至没有人明白我摊上的究竟是一件怎样的事。亲友们知道消息的，会询问一下案子有没有了结，表示一下关心；单位领导却曾经不无揶揄地问过我：他们给你多少钱（在他的眼里似乎只有钱）……而枕边人则抱怨：别人上网顶多是被骗点钱，再严重的也就是搞上了网恋闹离婚，只有我才会惹上这种惊动市六扇门这么高级的“大案”，惊动这种级别的大case ，本乡似乎还从来没有过……尽管每个人都存着不同的心思，但共同点却是，他们都如阎连科的那个嫂子一样，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从自己的生活经验出发，对这件事做出自己的判断，而根本就不知道或弄不清我摊上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可是，我又能说些什么呢？世事洞明绍阎连科一般的，也只能沉默无言，如我这般愚钝的，也只能装得更愚钝些罢了。 呜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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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5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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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如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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