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济南的天空没有雨

八月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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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一个城市，理由特别简单，比如青岛，喜欢它只因为城市夜晚的街道上少有行人。沿着海滨一直通往中山公园的太平路，通常只有汽车寂寞地驶过。
　　因为出公差，经常去往那个城市，有时候夜间到泰安路的麦当劳喝四块钱一杯的速溶咖啡，九点过后，听绕耳不绝的音乐，看浮在莲花玻璃托盘里的红色蜡烛。十点后，满大厅的灯火通亮。一个人沿着马路往旅馆里走。住的铁路旅馆通常在广州路上，一辆接一辆的汽车在马路边排列。一辆又一辆地穿行，汽车有心事一样在地上投下很大的阴影。

　　期待浪漫的事情，在青岛发生。
　　
　　比如一个女人，被男人在青岛街头，抛弃。冬日阳光下，女人无声地流泪。冰一样的泪，冷漠的青岛人，冷淡的眼神。
　　
　　在青岛，会过一个网友，网上聊过三次的海军。夜间九点从朝阳开车见我。夜间十点，在肯德基的店子外打手机。是个英俊的男人，懂得浪漫，将车开到海边，听淡得近似于无声的音乐。
　　
　　仅此而已。
　　
　　浪漫的事情，小说里面的情节，从未在生活中发生。
　　　　　　　　　　　　
　　　　　　　　　　　　　　　　2
　　
　　喜欢济南，是2003年春天的事情。

　　济南，有一个不很出名的作家朋友，刚开始写小说的时候，不遗余力地教给我写作的技巧，但是学会技巧之后,他爱上了我。这是一个不好的事情，因为我不爱他，并且经过许多努力之后，还是不爱。因此一个落日寞寞的黄昏，火车站旁的川味馆里，我认真的对他说：“对不起，我无法爱你。”

　　男人，经历过很多爱情，但是遭遇直白的拒绝还是第一次。他很镇静地端起脸前的茶水杯子。我很清楚地看到杯里的茶水遭遇地震一样排山倒海的摇晃。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捂住了嘴。
他喝了口茶，又喝一口，说：“即使拒绝，也可以婉转一些。”
　　
　　又说：“你被男人抛弃的仇恨，不应该嫁接到我的身上。”
　　
　　男子由那个黄昏从视野消失，后来的日子以手机短信和偶尔电话里的声音存在。
　　
　　由此爱上济南，在那里，有个男人，被我拒绝。每每想到这，就忍不住笑，用一种古怪的声音在喉咙里骨碌来骨碌去。
　　　　　　　　　　　　　　　
　　　　　　　　　　　　3

　　这种喜爱影响了对一件事情的选择，说起来感到好笑。我学会上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进聊天室，选择的地方是“济南一家人。”

　　那是263网站的一个聊天室，有过聊天经历的朋友都听说过这里。2005年的3月4日，说起这件事情，感到不好意思。

　　2003年11月，我学会了上网聊天。起了一个很诱人的名字----“美丽女人37”。希望这个名字，带来新鲜的生活刺激，结识幽默的男子，打发下班后的无聊时光。

　　有很多人找我说话，无一例外的开场白是“你是哪里人，你真的37”，也有两个例外，一个说“你知道宫刑吗？”另一个说“喜不喜欢网上做爱。”

　　不知道宫刑，也不喜欢网上做爱，即使真实生活中的做爱不喜欢。但是不拒绝任何一个说话的人。用慢吞吞的手指敲击键盘，聊天的速度慢得令他们无法忍受。大多数的人从我的慢速度中快速逃离，最后只剩下一个名叫“水深蓝”的21岁的男孩。

　　真是一个小男孩，小得只是个读大一的学生。聊天的速度正好与我配，差不多五分钟打出一个不满二十字的句子。

　　用了这样很慢的整度对我描述大学一年级的生活，长时间的不上课；躺在学校的操地上看很蓝的天；无聊的时候用洗衣服打发时间；没有任何的爱好，如果上网不能够算是一个爱好的话；有一个女朋友，从十七岁爱到二十一，在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数得上来的几次性爱。与女朋友在农村老家空旷的房子里做爱。有小猫咪，静静卧在女朋友的脚腕上；一种孤独和忧伤仿佛与生俱来；寞名其妙的累与恐慌。

　　这些简单的话，差不多用三个月的时间说完。在说这些话的另外时间里，他做了些什么，并不能够知道。

　　也许没有做什么，或者是跟我一样，浏览一个名叫“天涯社区”的网站。

　　　　　　　　　　　　　　4

　　有一天，应该是2004年5月25日，水深蓝说话的速度突然快起来，好象一夜之间掌握了打字的窍门，一分钟打字到了220个的速度。

　　是一些无序的语言，零乱地表达着水深蓝零乱的思绪。他指了网上的两个名字给我看，“mp”与“杰米卡”，他说，那是他的女朋友和她网上的新男友。

　　这样的事情在网上司空见惯，一个大一的学生应该不以为奇，现实中的爱情抵得住任何虚拟的冲击。

　　水深蓝的反映超出了我的想象，他说他和他的女友一般都在这个聊天室约会，后来女友在聊天里有了别的男朋友。这个男朋友是由网上认识到网上发展，还是由生活中认识到网上约会，他无从知道。他用了很长的时间跟踪他们，学会了黑客技术，进入了他们的电脑，他在屏幕上贴出长长的对话，那是热恋男女之中的语言。

　　“慢吞吞与我聊天的时候，你就在做这些事情？”

　　“是”

　　无从想象那个年小男子，在网吧电脑前面的样子，杂乱的胡须与狂乱的眼神。心爱的女人与另外男子的亲密语言，使他的精神象琴弦一样绷紧、折断。我不知道他用了多么缜密的心思，多么执着的信念完成了他想做的这件事情。这应该是一个优秀的男孩。如果叫他专注于一项正常的事情，应该做的比任何人都好。

　　“既然如此，彼此分开，是更好的选择。”

　　他很快地打出一串字：“我发现我还是爱着她。”

　　爱情不会回头。5月25日那个沉静的下午，想到了自己的爱情，被三个男人抛弃，海誓山盟的人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展开对另外女人的追求。

　　爱情是什么，我说：“水深蓝，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5

　　如果需要描述一个我的生活，任何人都会感到枯燥无味。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爱好，没有正式的工作。所有生活在阳光底下的正常女子应该拥有的正常生活全都没有。经常站在马路上发呆，到旁边的麦当劳喝速溶咖啡，听音乐，《风往北吹》、《两只蝴蝶》、阿杜的歌，看窗外的落雨，还有对面商场巨大的广告牌。希望突然之间变得漂亮与富有，可是不想为此付出辛劳。低着头走路，从没捡到超过十块以上的钱。

　　晚上的时候，上网，如果不上网似乎没有事情可做。喝茉莉花茶，盘着腿坐在旋转椅上。心情总是不好，有工作怕被别人顶替位置，没有工作却又感到空虚。偶尔写与爱情有关的随笔，很少有机会发表。

　　应该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年老的父母无数次地期望之后，终于放弃了我再婚的打算。

　　很难爱上一个人与被一个人爱上。

　　自己都感到窒息。

　　没有爱情的成年人的生活。

　　枯燥。没有劳累与痛苦。有时候无聊。很多属于自己的空间。我安静的小屋。受伤之后能够得到彻底休息。

　　水深蓝说：“她跟我提出分手，她说：从此以后形同陌路。”

　　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不能够叫他们轻易得逞。”

　　然后水深蓝在网上消失。
　　　　　　　　　
　　　　　　　　　　　　6

　　更多的时候，感觉水深蓝象梦的影子，抑或就是年青时的自己。看着曾经的爱情经历，电影一样慢慢放映。
用了很大的力气，适应了水深蓝不在的生活。

　　没有人填补内心的空白，一度找“mp”说话。很多时候，没有回应。

　　偶尔几次回应，内容都与水深蓝有关。不知道水深蓝喜欢她什么，如果我是男人，不会爱她。

　　自爱而又冷漠。近于无情。

　　我说：“你认识水深蓝吗。”

　　她说：“我不认识。”

　　我说：“他很爱你的。我知道你们之间经历了很长的恋爱过程。“

　　她说：“我不喜欢说别人，如果你喜欢他，你去爱他好了。”

　　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毫无可爱而言。

　　　　　　　　　　　　　　　　7

　　水深蓝再次出现，是2004年的深秋。从马路上走过，有大片的黄树叶从天空飘落。穿了灰色大衣，站在马路边沉思，就是油画中的美丽景象。

　　水深蓝说他来到女朋友的城市，在她的学校外边转来转去，到她的教室与宿舍里找她。她起初和他说话，后来将他赶出了宿舍。再后来说：“你这个陌生人，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你不知道我的狼狈样。”水深蓝说：“一个人站在马路上，一个男人站在马路上哭。我对她说：‘我很难过。’她说：‘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我在电脑的这一边，呵呵笑，我说：“你只能是一个男孩，而不是一个男人。”

　　他说：“我和她做过爱。”

　　做爱不是评判一个男人的标准。

　　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水深蓝的语言狂乱、无序。他再没有躺在操场的草地上看蓝天。所有的时间都在网上。
水深蓝成为网上劳模。

　　找“mp。”

　　我说：“为了水深蓝，是不是可以回头？”

　　她说：“为什么，爱情是一种感觉。我为什么要为他的痛苦负责？”

　　我说：“或者，你可以为和你的男友换一个水深蓝看不到的地方。”

　　她说：“水深蓝的一切与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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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存在的痛苦，应该与水深蓝相差无几。很多时间内，他向我描述看到女友与另外的男子在网上的心情。他把他们谈话的内容大段大段贴给我看，指了其中的语言，说：“这是她曾经对我说的，这个也对我说过。她喜欢闻我耳朵后边的味道。”

　　我慢慢地喝茉莉花茶，终于感觉到对水深蓝的厌烦。

　　苍白的面孔，长发，狂乱的眼神，无知的孩子。21岁，年青的叫人不忍心伤害。

　　21岁时，我做什么了，谈第一次恋爱，半年之后被男人抛弃。
总是在恋爱中渡过青春，总是在男人的抛弃中学会：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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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变喝茉莉花茶的习惯，喝一种小瓶装的小神仙酒，用青花瓷酒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喝，醉眼朦胧中，对着空气中虚拟的人微笑。

　　水深蓝开始登陆恶性网站。学会了一些报复人的方法，他要我替他选择最佳的方案。我为他选择了一枝枪，还有一个会叫的信号弹，我说：“夜深人静之时，可以将你的仇敌毁尸万段。”

　　水深蓝说：“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恨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相爱？”

　　呜呜咽咽地哭。

　　已经微微酒醉，陌生而又年青的男孩子，纠缠不清的爱情。天之外的空间。痛苦的感觉。很遥远的事情。年龄与经历使我学会了保护自己。

　　又喝了一小口酒，看着杯中汪汪的透明的一点白，突然间就笑起来。

　　水深蓝吓了一跳，水深蓝说：“你怎么了？”

　　我说：“我爱你。“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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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一个游戏，与水深蓝。与“mp”。与我自己----37岁的女人是不是还有魁力。最终的胜利者应该是水深蓝。是的，应该是水深蓝。

　　与水深蓝说温情的话，大段大段的温情的话，打断水深蓝大段大段对 “mp”的描述。写随笔的文字功底得到了很好的发挥，如果世上有很么优秀的男孩子，如果他长得非常漂亮，非常优秀，非常有礼貌，非常地吸引人，那么他就是水深蓝。

　　所有的缺点，“mp”对他的指责与不满，都以另一种的优点存在。

　　终于，水深蓝与我谈到了“mp”之外的话题，比如我是不是曾经失恋。

　　有过不堪回首的时光，独自躺在床上品尝痛苦。连续给一个人发三个月的短信，一天十三条，三个月，始终没有得到一条回复。二百二十个被拒听的电话。街头相遇时冷漠的眼神。

　　我的手指头，慢慢指上水深蓝的名字：“一种叫做自尊的东西，那个时候，荡然无存。”

　　　　　　　　　　　　　　11

　　水深蓝对我描述一种声音，清脆的金属敲击在水泥台子上发出音乐一般好听的旋律。感觉到优良的质地，阳光下发出深海一般的幽蓝。

　　水深蓝说，是一种藏刀，刀柄上镶着一枚天蓝色的宝石。花了二百元钱从游荡在济南火车站的藏民手中买到。

　　“绝对的锋利，割得断吹起来的头发。”

　　想象着阳光下水深蓝忧郁的脸，巨大的树的影子罩在上面，将手里的藏刀一下一下磕到水泥台子上，溅起的粉末给皮鞋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白。

　　水深蓝说：“你能想到刀子插到身体里的样子吗？拔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带出血。”

　　我说：“你应该去检测一下，宝石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可以娶二十个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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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11月23日，如果“mp”有记忆，这是她从“济南一家人”消失的日子。对于这个女孩子，她的固执，令我反感。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要在水深蓝的面前与另外的男子恋爱。

　　“mp”，我说：“我是水深蓝的女朋友，我希望你在这个聊天室消失。”

　　然后将水深蓝发过来的聊天记录贴到大厅。一行又一行，“mp”与“杰米卡”的对话，一行又一行，象读黄色小说。

　　“mp”说：“你卑鄙无耻如同地上的垃圾。”

　　我呵呵地笑，慢慢地喝掉青花瓷杯里的小神仙酒。我摇了摇空荡荡的酒杯，我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叫她从眼前消失。”

　　　　　　　　　　　　13

　　已经是2004年的最后一天，水深蓝拖了巨大的包裹坐在济南火车站的候车厅。他有一段时间不上网。偶尔几次，告诉我差不多已经把“mp”忘记。“只要她不在眼前，”水深蓝说：“就有本事当作什么没有发生。”

　　藏刀作为装饰品悬挂在宿舍的床头。

　　“宝石是假的”他说：“要不，非娶二十个媳妇。”

　　2004年的最后一天，水深渴望见我一面。

　　失恋使人发狂。

　　“我爱你”是黑暗的夜里，照亮心头的阳光。

　　纯情的男孩，纯情的语言，满满的学生味道。

　　　　　　　　　　　　14

　　大酒店的一楼大厅，我坐在腾椅里喝一杯淡而无味的红茶，透过透明的落地玻璃窗看面前走过的行人。

　　温暖的，热烈的济南的阳光洒在每一个人身上，阳光下正常而又健康的生活，令人向往。

　　母亲坐在离我不远的沙发上，银灰色的大衣，褚黄色的围巾。这是我与水深蓝约好的打扮。

　　银色的发映出了雪一样的光泽。母亲明显不安，将手里的杯子转来转去，注视着每一个从面前走过的人，男人，女人，年青人，老人，孩子。

　　一个漂亮的女孩来到母亲的面前，她低下了头，长长的发滑过肩膀，瀑布一样在身前洒落一大片。她对母亲说：“请问你是美丽女人37吗？”

　　母亲张皇失措地点头，她向我这一边张望，我扭了头看窗外，走来走去的行人，走来走去的济南的阳光。

　　女孩的手放在母亲手背上，女孩说：“阿姨，谢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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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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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皮

看过。一时间无言以对~~~~~
通常这种时候，即是被触动了什么，那些始终无法面对，缺乏勇气，让自己胆怯，软弱的~~

八月来风

谢谢楼上的朋友，谢谢你们喜欢我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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