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刀片

一了

　-　短篇小说   
      　　刀      片                       4090          字

                                                                 　  ●     一    了

　　陈和楚都是G城的两个文学作者。陈三十有五，是一个业已成家的人，从文十余载，陈的作品时有发表，有几篇中短篇小说还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选登。楚只是一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姑娘。G城是一个很小的县城，陈刚刚调到G城时，楚慕名来访，将自己的习作向陈指教。陈觉得楚的作品清新、郁含，瑰丽，一如楚的容貌，令人心颤。对楚的习作，陈有的给修改一下，让楚另写，有的则只有一动不动地寄往某个风格相近的报刊。慢慢地，楚便也发表了不少的作品。楚有一次称陈老师，陈不语，三次五次，被陈拒绝了。陈说：“楚，在文学创作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我们两个都是爱好者，只不过我长你几岁，在这条小道上多走了几步路而已。如果我配，你就把我当做大哥待，喊我大哥吧。”楚也不勉强，每天大哥大哥的，倒像陈的亲小妹。陈和楚相识两年多的时间，并没有多少正经来往，只是在彼此的单位里不时地接一下头。楚送稿给陈，陈有时不在，就干脆从地板的门缝里面投进陈的办公室。陈的稿子有时因时间急，也要烦楚抄誊一下，或打印出来，楚总是工工整整，一丝不苟地给陈抄誊在稿纸上或者给陈输进电脑里面。这样发表出来，两人便都高兴，因为里面凝聚了两人的汗水和劳动。陈的婚姻并不幸福，有几次妻子将他辛辛苦苦写出的稿子填了煤炉。陈并不讲这些，楚也不问及陈的家事。两个人都觉得这样相处很好。有一天，楚忽然告诉陈她要调到另一个县城的机关单位工作了，因是受政府骋用，又因是从事一份文秘工作，陈便为楚高兴。但是两个人忽然一下生出了一种惆怅：他们要分手了。两年多来，除了文学，他们坐在一起竟没有谈及一次诸如生活、工作之类的事情。他们现在有一些后悔，后悔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讲的话竟是那样 的少。他们在以后还会有这样相濡以沐的朋友吗？人生有这样的一个知心而时时相见的朋友并不容易。那一天下午，陈和楚好长时间表默坐着，后来，还是陈首先打破了沉闷说：“楚，金秋了，我们到外面走一走好吗？找一个双休日？”楚很高兴的答应了。说真的，他们每天除了看书、写作、工作并没有拿出时间出去玩过。楚问登山吗？她饶有兴趣地讲出了附近一座山的名字，陈说“那儿人太多，乱，我喜欢清静。我们随便到什么地方走一段路谈一谈好吗？”楚想了一会儿说好吧？陈说：“登一座山，只有我们两个人。”楚说：“好吧。”

　　　陈选择的山路距山城有50余华里，在陈家乡几华里处，很偏僻。陈便在村头的一个小站上等楚。

早晨九时许，楚到了。楚着地身登山装。下身是一条黑色紧身裤，上身一件火红的“T恤”衫，脑后的发结成一束活泼的马尾巴。陈摘掉眼镜望楚，半天才说楚你今天好漂亮。楚笑一笑，脸上露出一缕羞涩。

　　陈选择的这座山并不大，却幽静，平日里并不见一个人登上山来。被白露染洗过的山草兔毛般柔软，给山披上了暖暖的衣服。它这身衣服华美、高贵，既显得温文尔雅而又骄矜地迎接着每一位造访者。楚像一个刚刚扑到母亲怀抱里面的孩子，显得既激动又热烈，不时在山石密布的山道上奔跑起来。陈也显得少有的高兴，禁不住陶醉地望着眼前这人这景和美的一切。

楚采一束黄色的野菊，像举着一朵奇大的花朵，有时提在背后，有时擎在胸前，用鼻子闻一下，问：“哎，你说，是人好一些，还是自然好一些？”陈不语，楚又说：“我看，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首先取悦于自然而生存，然后被自然而征服。自然太美了，自然的魅力不可抗拒。它宽厚、无量、亲慈，是一种看不见的精神。”
“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陈说。

　　穿过一截茂茂丛丛的刺槐林，便是一座只有几间瓦舍的小庙，庙门、庙舍全是新建的，一色的红砖、红瓦，一看便是信民的产物。陈说：“这庙叫做后土庙。神学将自然界分为天与地两部分，即相称的皇天与后土，天有天宇，地有地宫，可谓是神恩浩荡，博大无边吧。”

　　跨进庙门，二人一下沉寂起来。庙内杂草丛生，处处残碑断垣，只有几棵古松如铜铁浇铸，干革命老劲达。平时并无一人香火纸烟，只有清明社火，九月重阳才有一帮善男信女和喜热闹的男女青年猎趣涉足。或焚一柱香，投一些薄面零币，却要托付上一桩不愿示人的，而又盅惑不解的心事。跳踏进大殿，二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布满了灰色尘粒的神塑，楚的手不由紧紧地拉紧了陈。但楚还是鼓舞了力气，问：“哎，你相信神吗？”陈思考一会儿：“我愿意有神。神多好，博大，无所不能又至善至纯，——世上还有比神更美好的事物吗？”

　　楚点点头。

　　陈取一柱香，燃了，慢慢跪下来，楚也慢慢地跪下来。

　　走出庙门，陈声音稀微地：“神，其实是人类在生的无奈和绝望叹息之下的的一种渴求，他是一种力量，给人以生存的勇气。”陈盯着自己脚下的第一寸路：“这座庙始建于宋元佑年间，香火盛于中唐，曾有僧侣百余众，一九四二年，抗日的烽火烧到了山区，八路军砸了庙碑，赶走了和尚，在大殿内建起了枪械所。八路军有了另一种精神，所以才敢于破除另一种精神。”

　　楚点点头。

　　天近晌午，阳光从光秃秃的的树梢上倾泄下来，融融的野草地好像燃烧起来。陈和楚和两条裤管擦着山草，就如在火苗的海洋中跃起动。陈和楚毫无目的地在林子中转悠着，楚在心中说：“陈呀，我们从事的文学创作，千辛万苦，矢志不渝，不正是因为一种精神吗？世界上美的需要我们歌颂，丑的需要我依次为鞭笞，我们因真诚的伤害叹息，因无欲的理解和信任与友谊陶醉吧。

　　走累了，陈和楚就在一块宽展的石头上坐下来。石头大如席，平如砥，像一块墨玉，质体是凉丝丝的，而表层却被阳光镀上一层温意。楚很累的样子，斜下身，用手撑住身体，闭着眼睛，任阳光丝一般裹住在她细细的眉，俏丽的脸颊，小小的鼻翼和红红的唇上。她的眼睛也不是全闭着，一小会儿就敞开一道窄窄的缝，透出两缕怯怯的，软软的光波向太阳窥去，量刚与太阳的光线交融，便一下缩回来，再合上时，眼睫毛便被电击过的微微抖颤起来。陈望着，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感觉，产生一丝惋叹。她走了，马上就要走了。陈的以后注定要自己一个人走，人呀，一个人默默地走一种路时并不感到落寞，待到忽然有人陪伴而终于离去，那该是一种怎样的体味呢？陈以前经常到这座山上来。那时陈二十几岁，文学使他走上了一条苦寂无依的境地，使他有了落榜务农的第二次生命，却同时赋予了他比别人更多的孤独。二十几岁前，他没有事业，没有金钱，没有爱情。领一个与自己知心的女孩儿到自己的心地来，让她成为第一个造访者，这是全终生的夙愿。因为世界上每个人的秘密都只有一种诠注方式。他的话也许只有楚一个人能听得懂。自己的以后，还会有这样纯情的造访者，还会有曾经拥有的这份相依无忌的和谐吗？

　　陈想着，眼前的草、木、阳光一下黯淡了下来。一下如沉到了灰色的海底。如一个冬的雪日，惟余茫茫，凄凉冰冷。他需要楚的给予，楚的离开是他永难平复的伤痛。

楚早已坐直身体，脑后的马尾巴在脑前垂下来，低头在石面上写着什么。她的手中捏一块贝壳大小的石头，认认真真，每划一下，整个身体都要微微一动，石面上便留下清清细细的一笔。

陈忽然有一种欲望。

　　有了欲望的陈呼吸粗浊起来，不知怎么，他很想吻一下楚，她的乌黑的发丝，白皙的耳根，修长的脖颈，还有红润的唇，透过楚宽松的衫领，陈看到楚原本玉白的肌肤因为阳光的照射技法上一袭柔红，每一块细小的皮肤都因充血而微微弹动着，陈还闻到了由楚身体里面散出的柔乎乎的体香。陈说：“楚......”

楚正凝神地写着她和字，诧异地回去过头，感觉到了什么，”嗯“一下，望着陈。陈说：“把你的手给我行吗？”

　　楚将手一下递了过去。

　　这双手白嫩，而柔韧，是那种介乎从事轻型劳动的一种。每个指节都透着灵气和秀丽。陈就将这只手放在掌中，抖抖地摩挲着，让一丝丝的颤栗通过指尖涌向心里。这只手无遮无拦，一览无余，毫无防备地置于他有掌心之中，如一掬洁白的雪花任灰尘和，风沙蹂躏。这样过了一会儿，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楚的手一下放开了。

　　陈一下站起来。

　　楚还在写字，但陈冷冷地说：“我们走吧。”楚望一眼将要写完的一首小诗，有些留恋。

　　“你给我看手相了，我的运气怎样？”下山时，楚回过头，冲陈美丽地笑着。

　　楚拉起陈的手一路跑下山来。

　　当天下午，陈在自己的老家招待的楚。陈的母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孤老人。老人望着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儿子和年轻美丽的姑娘，不知用怎样的好东西招待他们才好。她洗了苹果，又去烧板式栗，包完饺子，忽然想到面叶粥是城里人喜爱的面食，高兴地楚不知吃什么东西才好，只恨自己长得肚皮太小，后来干脆在老人的面前孩子似的撒起娇柔来。

　　这天晚上，老人将陈和楚的住处安排在了唯一的客房里。陈和楚并不说什么，两人在窗前的桌上谈到很晚，直到两人都困了，陈才掩上门，一个人轻轻走出了屋子。

第二天早晨，楚睡了一个甜甜的觉，精神很好，轻轻哼着歌，在院子中打水，洗涮，做完这些，还帮老人烧开了饭。只是陈的眼睛红红的，肯定一夜未睡，楚说：“吃过饭你就到床上睡一觉吧。车要下午才回城呢。”

　　陈就枕着楚和母亲的笑声睡着了。陈睡来时，母亲忽然告诉陈楚已经走了。母亲说楚走了一条便道到乡里坐车，因陈没有睡醒就没有喊他。

　　母亲交到陈的手里一个小小的纸包，是楚给陈的。陈惑惑地打开了，里面竟是一枚薄薄的刀片，包刀片的纸片上这样写着：
这片薄薄的刀片虽然不能割断别人的喉管，但总可以切破我的静脉。谢谢你了，你没有破坏我们之间的和谐，这个世界之上，至纯至善的友谊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我敬重你，也喜欢你。楚。
楚回城后就马上调到了那个相邻的县城里，陈和她只有打电话与通信联系了。陈有时也到楚的单位去，误了车就住下来，二人要么彻夜守灯长谈，要么在一个床上躺下来，别人怎样讲，他们一直没有考虑过。但是，只有一个问题，他们再没有提起过，它就是那枚小小的刀片。

　　那枚刀片一直被陈珍宝一样的收藏着。

                                                                                         修改于2005年　　12月2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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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小木屋

一了新年快乐！

一了

谢谢!

叶柄

那枚刀片一直被陈珍宝一样的收藏着

新年快乐！

一瓢水

新年快乐！

李舍

新年快乐！

一了

最初由 李舍 发表
新年快乐！

也祝一了新年快乐!

蔚蓝的

哈哈，新年快乐

武诚

最初由 一瓢水 发表
新年快乐！

叶柄

最初由 叶柄 发表
那枚刀片一直被陈珍宝一样的收藏着

新年快乐！

陌笛

问好！

济南识小

但这个作品并不让我满意.
写得有些平,没有一点小说的张力.
当然以平取胜的小说有,但这个小说由于反映的主题并不新且有些滞后于时代呀.

一了

最初由 济南识小 发表
但这个作品并不让我满意.
写得有些平,没有一点小说的张力.
当然以平取胜的小说有,但这个小说由于反映的主题并不新且有些滞后于时代呀.

识小做何种工作?对文章确有见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