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33 编辑 <br /><br /> 又见夕阳叩柴扉 文/一枚叶子 今年,春天的脚步不紧不慢,春风一吹就看到了黛溪河边的柳,黄中泛绿,随风飘舞了,“金谷园中黄袅娜,曲江亭畔碧婆娑。”正像诗中写的那样。又过了几天,就看到了远黛新绿,春山不空了。二十四节气的步子不等人,一路走到了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四月是位美人,清明,是美人眉心里的一点轻愁。 傍晚散步时,看见一个院墙很低的院落,夕阳中,一扇柴扉浅闭,柴门外,一派春阳正恋在枝头,桃李含苞小,春色已上枝,不几天就会缠绵出一树桃红李白了。走近了,柴门闻犬吠,炊烟袅袅。思绪就这样被勾回到十年前的老家。那时,我和婆婆住在乡下。
老家的小院也是这样的柴扉一扇。每根粗木棍都被磨得光滑闪亮。半掩的柴扉内外,婆婆种的凤仙花正开得欢,白的、粉的、紫红的,多姿多彩。让我想起一首写凤仙花的诗:“细看金凤小花丛,费尽司花染作工;雪色白边袍色紫,更饶深浅四般红。”这平民化,有亲和力的花儿,都开好了。只等着爱俏的人儿采来染指甲。
西厢房里,“咔嚓咔嚓”,古老的织布机发出脆亮的鸣唱。婆婆一边织布,一边咳嗽,咳嗽得厉害了,就从机上下来,歇一会儿,拿一块冰糖放进嘴里,慢慢化。据说可以止咳。见我下班回家,就不织了。一边做饭,一边和我拉呱。人老了,怀旧。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过去——婆婆年轻时是个美人,每年春天都要种花,紫茉莉、鸡冠花、大丽菊……种的最多的是凤仙花,也叫“女儿花”,婆婆叫它“指甲桃”。婆婆说,凤仙花盛开的日子,掐一些紫红色的花,放在石臼里,再放少许明矾碎屑,用臼锤轻轻捣成花泥,晚上,洗了澡,只待睡时,坐在葡萄架下,紫红的花泥伏在指甲上,绿绿的扁豆叶包了,用棉线捆扎好,只管睡去,明早起来,指甲就红了。“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这是最古老和环保的染指甲法,无毒无害不伤身。乞巧节的晚上,还可以一边染指甲,一边在葡萄架底下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每当说起这些事,婆婆脸上的皱纹就像秋天里的金丝菊,开了,每一片花瓣里却藏着一份苍凉。
公公先婆婆去了天国,为了生存,儿女们各奔东西,“谁念西风独自凉”,婆婆的孤独藏在心里,从不说。每次下班回家,我都会看到夕阳下,柴扉半掩,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婆婆立在门口,身影拉得很长。和柴扉一起,守望黄昏里归家的儿女。
后来,儿女们在城里安了家,婆婆不愿去,说不习惯。在滨州五弟家住了一月给弟媳伺候月子,在济宁四弟家住了半年,为了照顾孙子。孙子上学后就回来了,回来后,说啥也不愿去了,说那严严实实的楼门闷得慌,不如自己白墙灰瓦的小院向阳、敞亮。
那年秋天,最后一匹布织完后,婆婆就倒下了,肺癌晚期。半年后,婆婆羸弱得像一片枯干的树叶,追随了公公去……
十多年了,婆婆早已随她的凤仙花一起化作了春泥,我也搬离了老家。而她那温热的音容,却一直留在我记忆的柴扉深处。 今天,在这个叫南营的小村外,桃林深处,又见夕阳扣柴扉。婆婆,你在天国好吗?你一定不孤独了吧,因为有公公陪着。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儿女们相约去看您,还有你没见过面的孙子、孙女。
天国的春天也绿意葱茏了吧?在那里愿您也有一个带有小小柴扉、白墙灰瓦的小院,春天柳丝依依,碧桃灼灼,夏天,院内院外,层层叠叠,开满了各色的凤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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