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杜鹃花开绽的天空

夏小英

　　
　　第一声鸟鸣响起的时候，男孩就出门了。踏着鸟儿的啁啾声，他要翻过一座山，走进女孩家。

　　山上的春天比山下来得晚，晚来的春天戴着杜鹃花的冠冕。男孩摘下一捧带露的杜鹃花，走进路边一处小小的寺庙。男孩每天都要经过那座寺庙。他点燃一炷香，插进菩萨面前的香炉里，再轻轻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悄悄说出了一个小小的愿望。

　　许完愿，男孩捧起杜鹃花，发现落下来一瓣。男孩笑了，捡起花瓣，夹进书里。他知道，菩萨收到他的祈祷了。

　　走出寺庙，翻过山头，远远地，就看到了山下女孩的家。女孩家笼罩在一片宁静里。

　　一打开门，阳光爬行的阶梯上，一束兀自开绽的杜鹃花映入眼帘。没有收受人，没有寄出人。杜鹃花每天早晨准时前来报到，仿佛头顶未曾缺过席的北极星。有时，花束旁边还会有一小袋扎着蝴蝶结的巧克力盒——那是男孩父亲出差回来带给男孩的礼物。

　　女孩衔了两个笑窝，把杜鹃花插到花瓶里，浇好水，并收好巧克力盒。

　　上学路上，女孩总在想，是谁送的花和巧克力呢？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而她总不知道有人正跟着她的步子，在离她远远的后面。

　　他看着她一蹦一跳走过水稻田埂，看着她牵起好姐妹的手走过独木桥，看着她弯下腰扎紧松了的鞋带，看着她在雨天穿雨鞋踩水洼，看着她在雪天里跟女伴玩雪仗，看着她在冬天把脖子缩进竖起的衣领里，看着她在夏天用纸扇扇风……男孩总是远远地看着，远远地跟着。女孩笑，他也不自觉地咧开嘴；女孩唱歌，他也不自禁地哼出了声；女孩擦汗，他也感觉到闷热；女孩咳嗽，他也感到鼻塞；女孩快乐，他也感到快乐；女孩郁闷，他也感到难过。男孩一直远远地跟着女孩的脚步，等着女孩进了校门，入了教室，在座位上坐下了，他才低头走过女孩的窗口，进入隔壁自己的教室。一直一直都是这样，男孩把心事说给菩萨听，却不敢说给任何人听，更没有勇气在女孩面前抬起头来，说一句话。

　　男孩总是失眠，总是在失眠中对自己允诺，明天一定要追赶上女孩，向她介绍自己。只是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四季流转，这样的允诺成了一季山花，年年开，又年年谢。

　　只有一次，那惟一的一次，男孩拉到了女孩的手。

　　那天，女孩穿了一套崭新的粉红色连衣裙，搭了一班公车回家。女孩傍着人群站立，低声哼着一首流行歌。

　　突然，一头牛从马路那边横过来，司机急刹车，女孩重心不稳，身不由己地跌向前……
蓦地，一双手伸过来，及时拉住女孩，替她稳住了重心。

　　女孩转头一望，看到了一个青涩少年，一双闪着羞涩的星光的眼眸。

　　男孩猛然松开手。他的手心浸着汗珠。

　　谢谢。女孩说。突来的变故鼓红了她的双颊，像一朵四月的杜鹃花。

　　我有没有拉痛你？你有没有受伤？怕不怕？男孩想问的话还有好多好多，可一句也没有出口。

　　到站后，女孩就下车了。女孩的连衣裙飘呀飘的，飘呀飘的，飘成了一朵连天杜鹃花。男孩看得呆了。

　　这就是男孩最接近女孩的时刻了。

　　杜鹃花凋谢的时候，一场战争爆发了，女孩跟随父母去到国外避难，男孩应征上了前线。

　　男孩在血与火的严酷考验里，总是拿公车上的那一刻来取暖。取暖的同时暗暗发誓：战争一结束就去找女孩，一定要向她表白爱意，向她求婚。为了这个，一定要建立战功，成为英雄。

　　八年后，战争胜利了，男孩如愿地成为了战斗英雄，戴着勋章回到家乡。

　　回到家乡的时候，刚好也是杜鹃花盛开的季节。杜鹃花还是男孩少年时那样满山满坡地盛开。男孩也还是趁着第一声鸟鸣起床，一路踏着鸟鸣，手捧带露的杜鹃花，走进那座留着他的少年心愿的寺庙。寺庙还是那座寺庙，菩萨还是那位菩萨。男孩像少年时那样，虔诚地点燃一炷香，插进菩萨面前的香炉里，然后轻轻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十，悄悄说出自己的心愿。

　　许完愿，男孩发现鲜花又落下来一瓣，高兴极了。他捡起花瓣，放进上衣口袋。他知道，菩萨又一次收到他的心愿了。
走出寺庙，翻过山头，远远地，就看到了山下女孩的家。女孩家笼罩在一片宁静里。

　　男孩想，真是太好了，一切还跟少年时一样。不对，不能一切都跟少年时一样，我得跟少年时不同——我现在是去向心上人求婚的。

　　男孩手捧带露的杜鹃花，站在阳光爬行的阶梯上，等待女孩起床，一边在心里打腹稿（其实之前已经打过N次了的）：女孩开门后，我该怎样跟女孩打招呼，是装做路过，还是直接表明来意？装做路过会不会对后面的求婚不利，可直接表明来意会不会吓着女孩？……

　　“吱呀”一声，打断了男孩的腹稿进程，男孩心仪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前。因为男孩的突然出现，女孩倏地红了她的双颊，像一朵四月的杜鹃花。

　　男孩迎上前，正要说话，突然听到从女孩房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妈妈！”随后是一个男声：“你在门口干吗呢，小彗？”女孩回道：“就来了！”一边满脸疑惑地看向男孩。

　　男孩僵立在爬满阳光的阶梯上，手中的杜鹃花兀自开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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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英

请大家指教。

边走边唱

一段忧伤的、遗憾的往事！
语言很美，给人无限联想。

田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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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小英常来太虚！精华作品！

脂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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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夏小英！

程相崧

清新的文字，好！

夏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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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忧伤的、遗憾的往事！
语言很美，给人无限联想。

谢谢朋友第一个跟贴，谢谢阅评．问好：）

夏小英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很美！在清晨的小雨中看到这样的作品，宛如雨点儿滴落在心田，心情也为之欢畅了！这篇小说如同一首赞美诗，如同一幅明丽的水墨画，又如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语言美，意境美，情更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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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田版，多谢精华鼓励．我会常来向大家学习的，请您和朋友们多多指教：）

夏小英

最初由 脂砚 发表
支持精华！

问好夏小英！

谢谢支持，问好脂砚 ：）

夏小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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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的文字，好！

问好程版，谢谢鼓励：）

一丁

很清新,有诗意的美,问好!

叶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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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来之风

最初由 田瞳 发表
很美！在清晨的小雨中看到这样的作品，宛如雨点儿滴落在心田，心情也为之欢畅了！这篇小说如同一首赞美诗，如同一幅明丽的水墨画，又如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河。语言美，意境美，情更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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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好令人感动！支持精华！

李八仙

老故事，写得很有新意·

夏小英

最初由 一丁 发表
很清新,有诗意的美,问好!

问好一丁，谢谢鼓励，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