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文字闪耀生活 于 2016-5-17 04:33 编辑
家人
一 苦涩年代餐桌情
74年的春节前，我怀抱着两个月的儿子，经过昼夜的轨道颠簸，然后乘上望眼欲穿的汽车，第一次进婆家。村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乡亲，我有生以来头回享受到这么热情的欢迎。之前老公说：家乡是富饶的鱼米之乡。我也知道他往家中托人捎过白面，还以为只是麦子少而已。
没有农村的生活经历，课本里描绘的丰收让我幻想乡间的景色：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憧憬着落日余辉照耀着绿色的田野，稻田里鱼儿悠闲自在的游动。想象着的美景，已让我陶醉。当经过多次的火车汽车辗转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草坯房，坑坑洼洼的街道，穿着破烂的村民；原来所向往的一切被眼前的现实击的粉碎，平静的心就如朔风吹过，席卷风尘，涟漪难消。忽然想起,来的时侯老公说，黑夜没有电灯。当时我的脑海里竟有了一轮明月照窗台的雅致，浑然不知他的潜台词。还好进门时老公看见了电灯，惊喜异常。这让我有些心寒。从小在大城市生活，虽然工作在山沟里，但过的都是集体生活，对农民的日子根本不了解。
公公一看就是工农出身的干部，爽快中透漏着精干。婆婆是典型的农村妇女，言语不多却出语惊人。她亲热的挨着我说道：“你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咱们这样的家呀！”我以为她老人家把意思表达反了，老公急忙插话了：“妈，别那么说，你不知道人家啥样子。”老公之下是马拉松式的弟妹一群，最小的只有两岁。和我娘家相比无一点类似，难怪我父母怕我跟着受穷，坚决不同意我的婚事。不过，老公说的鱼米之乡也不能算假，因为产量的原因，执行上面规定，这些年不种稻子了，但养鱼坑还是不少的。而且我还知道，老公家是全村里最富裕的一户。工农户在当时也是很让人羡慕的。我以为生活上一定也不错。
果然不出所料，我很惊喜，从未见过的大硌扎，小硌扎，红面粘饽饽，还有小鱼炖咸菜，真是别有风味的新奇。尤其是那大大的锅，让我长了见识。水捞过再蒸的香喷喷的大米饭，比城市供应的陈粮香百倍。我和儿子两张嘴，本来就不知饱，再加上顿顿饭香，还有公婆的一再鼓励，我是每每大饱朵颐。没过几天，弟弟撒娇似的说：‘妈，我想吃贴饽饽了。”妹妹也不甘示弱的说：”我想吃高粱米饭了。“耳边不断听到他们的各种要求，婆婆总是愉快的应对着。婆婆是很慈祥的，脾气又好对人是古道心肠，对我又是很亲近的。听他们所要求的竟然都是我不爱吃的粗粮，有些不理解，也许是少不更事吧，虽然我比他们都大；当时我很好奇地问过：怎么你们爱吃的都和我相反呢？之后，就进入各取所需的时刻了。这在我来说似乎不算什么，我的娘家当时是想办法买议价粮，然后用三斤玉米面换一斤大米的，为了不吃粗粮还经常去饭店买米饭面食。
我是78年工作调入唐山的，这几年中也回来过，饭桌上的情形大多如此。我也曾有耳闻，说公婆偏爱我。听了不以为然。因为我也是尽了最大的心意帮助他们。头一次来，看到弟妹穿戴不好，公公说是因为刚盖了三间新瓦房，什么也顾不过来。我本来向母亲学过裁剪，凭着看到的记忆，学会用缝纫机，很快在年前为弟妹们每人制作一套新衣。临走时，把我们两人的衣服全部留给弟妹，还为他们编织了毛衣裤，对他们来说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穿毛线衣的。因为我的到来，一家人开始穿秋衣秋裤，开始刷牙。我暗暗想过，是我给他们带来了文明，老人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79年的一天傍晚，三弟在参军前来我家告别，我家住在现在的北郊枢纽附近，买什么都不方便，时间还晚了，我说“你等着，我去食堂买几个窝窝头。”我还记着他最爱吃的主食，当嫂子的实在不知道怎么热情了。很意外，三弟追着我出来说：“嫂子，改成馒头吧。”我当时心里一惊，随即明白过来：“原来你们也不爱吃粗粮啊？这么多年我都以为是真的呢。”我眼中立刻充满了泪水，这个悔啊。我怎么那么幼稚呢？回想这么多年在婆家的日子，心中充满感激。那时候，弟妹们都很小，却那么懂事。这些往事我哪能忘呢？那样苦涩的年代，因为我的无知，夺走了他们的美食，我真的觉得自己太蠢了。
三弟参军后，我回娘家探亲，向母亲说了此事。母亲也恍然大悟，她说：“你回来说他家不讲究穿戴，特别爱研究美食，我还有些奇怪，咱们见过的人都比较好面子，他们那地方怎么会这样子呢？我就没多想，你可给我丢人了。媳妇不好人家笑话当妈的”。我说：“我婆婆一直感谢您，全家都穿过您做的衣服，地震时，您粮票钱的接济，还给他们生了个好媳妇”。母亲早改变了看法，她认为对我的婚姻阻止给我精神上带来了痛苦，我得了神经性头痛之后，母亲一直很内疚。后来双方老人见了面，都很赞成对方，我们的婚姻得到了他们的祝福，心中的结便打开了。
岁月沧桑，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几十年相处，也有过不愉快的事，但我总能用最宽容的心去理解他们。当年的贫穷构造出多少人世间的友谊和感情，也制造出不少的矛盾和冲突，我进入的家庭人口众多，几十年后，我们仍然在一起过春节，每个人都能回忆起当年的艰辛，都能快乐的记起我初入家门的时刻。我庆幸自己所遇到的是前者，我很幸福，回忆中的感觉味道甜甜的。 二 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幼儿园放假，孙子整四岁，带孩子是义不容辞，每天儿媳下班后交接。这天儿媳进门说了一句：没上奶奶家？我也未过脑子就如实回答。第二天，我去儿子家时，媳妇说：奶奶让你去呢，昨天炖排骨和鸡都没吃多少。我听后不解，联想昨天的问话，恍惚感觉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媳妇上班后，我细问孙子，昨天去太爷爷家都有谁？孙子一五一十的数着，一边听着，心中很是恼火。此时我进婆家三十年了，弟妹妯娌相处很好，公公曾对我说过：你要是遇到不好的儿媳妇，就是老天爷对你不公。我曾很自豪，自己做得都很好，问心无悔。可此时，我只有愤愤不平：我做错了什么，全家聚会就拉下我一个？
怀着不解，带着不满，问孙子：全家人都去了，就剩下奶奶，你就没问为什么不叫奶奶来？孙子支吾着说：想给奶奶打电话，不知道号码。我更生气了，连这么小的人都跟我耍心眼，于是质问他：不会问问别人么？孙子小脸红了:也想问来着，不知道怎么就忘了。觉得和四岁的孩子较真不会有结果，我沉默了。这时，看到孙子一双大眼睛一转，就知道他又有话说。果不其然，只见孙子眉毛一挑，小嘴一撇话就出口了：“就是叫你去你也不一定就去呀？”我知道他所指的是平时儿子请我上饭店，我一般都拒绝。此时却成了他的借口，我故意赌气的说“我傻吗？有好吃的还不去。”孙子显然有些下不了台，但马上他就慢慢吞吞的又有了下句，一边看着我的脸色，一边放慢语速：太太和太爷真糊涂，怎么把我奶奶给忘了？想笑，心里还恼。这个会说话的孙子，真让我喜欢。
怀着复杂的心情到了婆婆家，却没听到任何解释，大鱼大肉吃的索然无味。此等不明不白的事哪肯善罢甘休，心中的火气只能发给自己的老公。匆匆赶到老公的小店里，他一见我的脸色可能就知道我的脾气上来了，呆呆地看着我。我立刻把克制了半天的怒火发泄：你们家二十口人全到了，就少你老婆，你有面子么？还大吃大喝的不怕人嘲笑？我干什么了，这样对待我？拍拍你们的良心好好想想。看到老公傻傻的表情，又说不出一句话，知道自己的这个气没地方说了，又转念一想，再把他气个血压高也没必要。咬咬牙自己忍了，这种委屈还真没受过。
事情过去好久了，一想起来就愤愤然，不知为何能出现此种状况。当然，在寻找根源时，也会埋怨牵连别人，比如儿子，就看不出此事涉及母亲的尊严吗？无奈自己在别人的心中没有分量，又不好挑理。谁让自己是外姓人呢，看来做媳妇多严格要求自己也落不下好。心中的不平没法表露，而且婆家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但是心中的“结”算是留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子来家串门，闲谈时说起哥哥们对嫂子都好，我立刻表示不满，就差把那天的事说出来了。还在心里警告自己别说了，人家都知道缘由，没嘴故意这样做的，只不过我还蒙在鼓里。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小姑子正是拿这件事做论据。她说，那天公公手术成功，性命无忧，全家聚会庆祝，我老公说：“别告诉你嫂子，她妈妈刚抢救无效，咱爸活过来了，你嫂子在这个场合必然会想她老妈，咱们都高兴，她心里一定不好受，就别叫她了。”我听后大吃一惊，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样的。 这个“结”终于解开了，白白难受了那么长时间。
当你认准了是别人没有善待自己，只顾想自己的委屈，这时眼前就会蒙上一层看不见的膜。其实事情很简单，只是沟通不好。当然我还是认准老公很笨，如果他能像孙子那样聪明，我就不会有这么长时间的郁闷了。现在我庆幸当初有这么一件事让我深思，有小孙子的巧言善变让我回忆，我的心态好了许多,遇事也尽量站在别人的角度想，这样的结果是减少了很多的不愉快。换种角度看问题，就换了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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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12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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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5-13 08: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