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爹亲爷

言默然

                           野爹亲爷
　　                           文/宋永江
　　
　　[题记：爹和爷，或许是男人家庭身份的极致。然而，‘我’于这俩极致的身份，却有不同的感受。‘我’愧疚‘爹’的身份，做爷爷才找到自豪幸福。]
　　
　　小太阳幼儿园不远，也就九百零九步，当然是我的步子。小区二号门外台阶和幼儿园大门口台阶是孙女的垫脚石，我台阶下一蹲，孙女就猴上我的肩头，揪着我的耳朵拍着我的头，或唱一出“马儿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喂……”，或问题一个接一个。扛起孙女我便有高人一头的感觉，晃悠悠乐喝喝，视交通指示灯把握行止快慢节奏。
　　
　　“爷爷，妈妈小时候骑爷爷的大马吗？……哦，妈妈骑姥爷的大马。爸爸呢？爸爸小时候也骑姥爷的大马吗？……爸爸为什么不骑大马呀？……男子汉都不骑大马吗？”
　　
　　这照护孙女呀，是个体力活儿更是个脑力活儿，是体力加脑力加话唠的活儿，预防老年痴呆的活儿。小嘴巴东一榔头西一棒，当爷的耳朵须无条件接受吧？脑瓜子须跟进运转吧？嘴巴须不停地应答吧？稍有迟钝，就卡壳了。
　　
　　“爷爷，男子汉都不骑大马吗？啊？”孙女追问不休。
　　
　　“嗯，是的，男子汉不骑大马。”我如是回应孙女，忽又感觉误导了孙女连忙补充：“你爸爸小时候喜欢骑自行车，不骑大马。”
　　
　　补充贴切了，我暗自愧疚。我和老婆本来都是中学教师，儿子出生未满月我被抽调搞中心去了，中心工作告一段落又被按进机关爬格子。那时候，政府机关没有星期天一年四季连轴转，我很少有回家的时间。偶尔回家换了衣服就走，或深更半夜回家搂老婆睡一觉，清晨掰开眼睛抹把脸就往机关赶。多亏有个小姨子，读不进书帮衬姐姐。儿子三岁了，见到回家的我，怯生生躲小姨屁股后头瞄瞅。小姨子拖出外甥，笑叽叽推外甥“跟你野爹亲热亲热去”。我涩牙。老婆刮我鼻子，“还不承认呀？你就是个野爹！”
　　
　　儿子六岁半入读实验小学，小姨子接送一年后出嫁了。我给儿子买了辆小自行车，儿子歪歪扭扭骑两圈就溜溜地上路了。小自行车车把车座可以调节高度，儿子从小学二年级骑到初中二年级；车把车座调高到极限车身太短伸不开腿脚，我又买了辆成人自行车，儿子骑到高中毕业。儿子高考分数可以上武大报了个提前批次的军校，老婆要我动员儿子改志愿；我搔头皮，说儿大不由娘也由不得爹吧？老婆揪我屁股“野爹的爹”。带国徽的入学入伍通知书下达，我答应跟老婆一起送儿子入校却因抗洪救灾食言了。老婆送儿子回来抹泪，说还首都军事院校呢，不过北京郊区玉米地里的军营，是读书的地儿么？我安慰她，说男孩子多些磨砺好；她踢我一脚“野爹滚一边去！”儿子军校毕业那年，三百八十九分考取清华研究生以现役军官身份入读清华，我眼睛湿了；老婆递我毛巾，躬身问我“野爹愧疚了是不是？”
　　
　　我接毛巾擦过脸，点头说是。野爹就野爹呗，我认了。我向老婆宣誓，要以愧疚为动力，把对儿子的亏欠加倍补偿给孙子。
　　
　　孙女裹着襁褓露张小脸的时候，我就号定了照护孙女的活儿。襁褓里的孙女好照护，打开手机内存播放荷塘月色，任由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孙女就安静了。散开襁褓的孙女总想出门晃；晃就晃呗，我抱着或端着孙女，沿小区绿带边晃悠边跟着手机喇叭哼哼唧唧。孙女忽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我的嘴，时而嘻嘻笑，时而挥小手蹬脚脚。孙女刚过一岁，就跟着袅袅的声乐咿咿呀呀了：“剪段、时光、憨憨流淌……”
　　
　　“不是憨憨，是缓缓，缓缓流淌，缓缓！”我纠正孙女。
　　
　　“憨憨，憨憨，憨憨流淌……”
　　
　　“哎哟，憨憨就憨憨吧，憨憨流淌……”
　　
　　孙女两岁半时，牵着我的手满小区唱喝：“剪一段时光缓缓流淌，流进了月色中微微荡漾……”甚至连男声念白“那时年轻的你，和你水中的模样；依然不变的仰望……”都模仿得维妙维肖。
　　
　　“祖孙恁是快活哈！”操武汉方言的王婆婆踌近搭讪。
　　
　　我憨笑。
　　
　　“拐子，您家是家公还是外公？”王婆婆问我。武汉话挺别致，管大哥叫“拐子”，管“爷爷”叫“家公”。
　　
　　“爷爷！”我回说，又补充：“嫡亲爷爷！”
　　
　　“爷爷就是家公哈，么是嫡亲爷爷？”
　　
　　“嫡亲爷爷嘛，嫡亲爷爷就是孙子爸爸的亲爸爸！”
　　
　　“么事亲爸爸？么不是还有野爸爸？”
　　
　　“没，没有！”我尴尬。
　　
　　“哎，拐子，您家儿子么不是捡的吧？”王婆婆眨巴眼睛压低声音盘问我，又问：“孙女的奶奶呢？只见拐子带孙女……”
　　
　　干嘛呢？是户籍警察还是想当媒婆？我懒得搭理，牵手孙女继续乐喝“剪一段时光……”
　　
　　“奶奶风湿腰疼！”孙女扭头告诉王婆婆。
　　
　　我躬身对孙女说：“奶奶做饭洗衣拖地板，比爷爷辛苦哦。”
　　
　　孙女三岁两个月入读幼儿园，早送晚接正卡在拥堵点上，十一个路口车水马龙步步惊心。我不让孙女步步惊心，让孙女骑大马。孙女在肩头，我两腿肚子都是劲，自豪幸福感油然而生。
　　
　　亲家公眼红已久，争抢我的自豪幸福，多次要求接送外孙女。我揣紧接送孙女出入幼儿园的识别卡，摇头摆手。
　　
　　“讲道理好不好？你是爷爷我是姥爷，平起平坐嘛！霸道不好吧？”亲家公愤愤然，把我拽进馆子喝小酒谈判。
　　
　　“亲家，先弄一个！”我笑，端酒杯碰过亲家公酒杯仰脖子先喝为敬，向亲家公讲述我的愧疚。
　　
　　亲家公蔑眼冷笑，拍桌子斥责我的愧疚不能成立，哪一条规定没有扛过儿子就可以霸占扛孙女的活儿？哪一款规定扛过闺女就得放弃扛外孙女的权力？啊！
　　
　　“稍安勿躁，稍安无躁。”我给亲家公满上酒给自己也满上，提出孙女上幼儿园归爷爷扛、上小学归姥爷扛的妥协方案。
　　
　　亲家公接受了我的妥协，说一言为定，清干杯中酒眨巴眨巴眼睛倏又反悔，说我忽悠他，质问上小学用得着扛么？
　　
　　亲家你说不用扛，那就还是我扛呗！我笑哈哈拍亲家公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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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默然

携老妻南国转一圈，老妻开心，我惦记着未了情。茶果无法跟师友分享，且分享未了情吧。师友踌中财，皆因未了情嚎。
　　
　　              分享过，《末了情》撤了

岩水

儿子出生未满月我被抽调搞中心去了，——宋老师“抽调搞中心”是啥去了？

戏笑九宫

很有味道的小说，先占个位子，待慢品细读解析后胡乱点评。
欢迎老哥回归！

言默然

岩水 发表于 2016-10-26 12:34
儿子出生未满月我被抽调搞中心去了，——宋老师“抽调搞中心”是啥去了？

哦，谢过岩水先生关注！“搞中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直到八十年代前半叶非常流行的词汇。那年月，地方党组织和地方政府每个时段都有一个“中心”工作，如初夏的抢收抢种抢管，秋季的抢收抢播，冬春的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大办社队企业，还有服务于政治的“中心”工作，如“批林批孔”、“割资本主义尾巴”、“清收超支款项”、“思想路线教育”等等。那时候小政府大社会，政府在编人员不多，经常从各条战线抽调人员服务于“中心”工作；各条战线都要服从“中心”工作调度，“搞中心”也就成了常态。通常情况下，各战线抽调“搞中心”的一搞就是几年，遇有编制空缺，方能正式转入政府机关工作。

在那激情似火、纯粹朴实的岁月，搞中心的同志人人平等，跟贫下中农同吃同住同劳动；既是县委书记，也跟工作队员一样下大田劳动。推广单季稻改双季稻，清明前下趸秧，田水刺骨寒哦。县委书记从自己兜里掏出红灯牌香烟（三毛九一包呢，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公费烟），给工作队员一人发一支，叫大家抽一口暖和暖和，自己鞋一脱裤腿一挽率先跳下水田。那时我还不会抽烟，把县委书记的烟架在耳朵上，舍不得甩，二分钱一支呢！

言默然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6-10-26 12:51
很有味道的小说，先占个位子，待慢品细读解析后胡乱点评。
欢迎老哥回归！

拜请九宫先生指教！

岩水

言默然 发表于 2016-10-26 13:18
哦，谢过岩水先生关注！“搞中心”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直到八十年代前半叶非常流行的词汇。那年月，地 ...

噢。搞中心是这呀，领教。

钟羿

真情流露。人间的真情总是暖暖的，滋润人心。宋老师回来，真叫人欣喜。大家在一起，品文聊天，多开心！

碣石清风

喜欢。帮你把版权加上了。回来就发帖，辛苦了。谢谢支持啊

zizhu

欢迎言老师回来。浓浓的亲情在字里行间流淌。问好言老师。

九月盛菊

言老师进门就发大作了，看来在外收获不少。回来了，回来就好，欢迎啊！

戏笑九宫

这是一篇淡淡如水情浓如陈酿的好文！此作架构并不复杂，层次文脉清晰如家长里短的散文，情节也并不复杂，写了一生对儿子的亏欠只好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于孙女，没有大的波折却温馨感人，韵味悠长。主题明确，主旨立意揭示家庭亲情真爱乃至人性，很有家庭和睦之道启发示范效应。语言文字功底深厚，但有些方言却让读者不解其意，比如“涩牙”“拐子”等。结尾风趣幽默。这些都非常值得学习！
但恕我直言，感觉此作文体有些模糊，杂感味浓了小说味稍淡。但不管何种体裁，都是一篇好文，适合微信推广！
老哥刚刚回来就遇到九宫拍砖，换做他人是不必这样的，望老哥理解，辛苦！

蓝蓝天上白云飘

祖孙情深，感情真挚

言默然

岩水 发表于 2016-10-26 15:26
噢。搞中心是这呀，领教。

问好岩水先生！岩水先生可是南水北调渠首的那位岩水先生？在邻家有过交集，老朋友了。祝福老友！

言默然

钟羿 发表于 2016-10-26 15:50
真情流露。人间的真情总是暖暖的，滋润人心。宋老师回来，真叫人欣喜。大家在一起，品文聊天，多开心！

问好钟先生！七月份踌进中财，在陋文《白水源》帜下最先结识的即钟先生吧？老友了，总忍割舍？见到您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