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天香

柳藏

    天刚放亮，,我家的门便被擂得震天价响，于是开了门，敲门的人穿着黑格子儿衣服，不由分说，摇摇晃晃的走进大厅，坐在沙发上对我说，医生，我有病。

    你肯定搞错啦，我不是医生。我向他解释。

    你怎么不是医生？我觉得你就是医生，即便你不是医生，你也可以帮我看看啊？他很无理的说道。我认识你隔壁的曹班莲。

    ——这个曹班莲住在我隔壁好多年了，曾经是个绝世美人，迷倒了所有男人……其它的，我就不想多说明了，既然他说得出她的姓名，我好歹应付一下吧。

    于是，我开始认真打量这个自称有病的人。他长得很高，比例却很不协调，手脚细长，身体却雍肿得要命，坐在沙发上，每次欠起身来说话，我总是担心他会失重摔倒。他看出了我的担心，曲肘握拳朝我示意——我的身体是很标准的，你完全不用担心。

    你有什么病？我问他。

    我的病是感觉自已没病但好象又全身是病。他苦恼的说。

    那就凭你自已的感觉，说说都有哪些症状吧。我说。

    我的病是从我还在液态开始落下的。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可看他却是正儿八经的样子。是这样的，当时被称为我们父母的那两个人，完成了他们的娱乐后，我的一半（那时我叫精子）和成亿个兄弟冲向我的另一半（我那一半那时叫卵子），自然的存活法则只有一个，其他的则全部都必须接受死亡的结局。那真是疯狂的竞争撕杀啊，你争我夺，互相倾轧，终于，我成功了，可也就在那场争斗中，我落下了病根。

    什么病根？我第一次听说精子和卵子的结合会让婴儿落下病根的说法。

    病根就是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时，有一个很顽固的想法。我的眼睛里，不是黑的，就是白的，我的牙齿咬到的东西，不是软的，就是硬的，我看到的东西，不是好的，就是坏的……总而言之，所有的事都是呈对立面存在，象被刀劈成两半——比如你，在我眼里，不是医生，就是病人。他的眼睛闪烁着狂热。

    这是个妄想症患者，也许还偏执。我暗暗的断定。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有很多的拥护者，我们白天把该死的坏人弄得死去活来，黑夜又发现另一批不该死的好人变成了坏人。那真是痛快的事哪，白天还是好人的，到黑夜就变成坏人了。今天被踩在脚下的，明天也把别人踩在脚下了。可有一天，人们突然散去了，就象一团雾气一样在我身边蒸发，他们不相信我了，把我扔进河里，我湿漉漉的站在一条河中间，觉得很郁闷，我对着那些河水说，你们要么是左岸的，要么是右岸的，可它们只在我的身体左右分流而过，很快又合在一起。那些河水呛到了我，并对我的身体产生了深远影响。他望着我，眼睛诚恳得象一只刚出世的梅花鹿。

    我不能去怀疑梅花鹿眼神里的东西。

    以前，我总是忙着分辨，很少去顾及自已，可经历那件事后，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问题：为什么别人都长得又高又壮，白白净净的，我却面黄肌瘦，瘦骨嶙峋？他们跑起来，象鸟一样会刮起一阵风，我的脚步却是蔫不拉叽的，象脱水的蚯蚓。终于，我鼓起勇气，说服了自已，把批斗他们的热情转化为吃的激情，使用一切手段来赶上他们。我把自已隐藏在一个房子里，进行自已的发展计划，个子不够高，我找到了刺激脑垂体的针灸增高方法，身体不够胖，我睡前吞服增长灵。很快，我取得了惊人的效果，还没走出门，人家从窗户里偷窥我，等我隆重出门时，街上的人们奔走相告：啊，大个子出门啦，他长得真快呀，他真了不起啊。说实话，那些呼喊的人让我感觉倍儿有面子，我回来啦，我又是我啦，你们等着瞧吧，谁敢不听我的使唤，给你们一个大榧子。他脸上带着甜密回忆的笑容。

    这也难怪，潘长江进去，姚明出来，咋个不声粗脖硬呢。我心想。

    可是，我刚走出大门，马上感觉不妙，在阳光照射下，我头重脚轻，胸口发闷，嗓子眼发紧，想拉想吐想哭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这不，就近走进了你的家门——不管你是不是医生，你都得帮我看看，我倒底得了什么病？

    我叫爱人去打电话报警，可她偷偷回来说一直打都占线，让我先稳着他。

    我说，你喝茶么？

    他说，不喝，我嘴里疱疹。说着张开嘴，真是吓我一跳，何止嘴唇疱疹，他的舌头才半截，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蛀得象蜂窝，还可以看到蛀虫象跳跳虫一样在牙龈间翻跟斗。

    我想告诉他口腔卫生得注意，没想到他却先说话了，嘴里能发现什么呢？请你闭嘴吧，别让我把你定义为坏人。

    我吓了一跳，他的嘴巴还张着的，话不知是从哪里说出来的。他看着我惊吓的样子，很是得意，眼光不住的朝他的下半身瞟，暗示他的奇特说话功能。

    他把绅士帽揭开，一头的癞痢，恶臭阵阵，耳朵也是流浓*****（恕我无法用文字详细描述，因为那会恶心死人的）再看他的四肢，钙化严重，什么风湿啊，关节炎啊，统统都让他包揽了，我不敢想象他的五脏肺腑，因为我很怀疑他会直接掏出来给我看，然后象洗完的猪肚一样翻回去。

    虽然我不是医生，可他身上得了多少病，要写出来，我都不好意思下笔，因为人所能得的病，他都得了，畜生身上才有的病，他也得了，还有许许多多变异的病，写出来，恐怕荣宁府的菜单也没那么丰富。

    他不会死真是个奇迹，奇迹哪！我暗暗赞叹。

    给我治病。他命令说。

    我再次解释我不是医生，不可能有治病的功夫。

    只要动手治了，你就是医生了。他咆哮着吼道。快给我治，按照我说的方法，否则我把你变成我！

    我不怀疑他的能力，不用嘴巴能说话，这，你能做到吗？——他能做到。

    就这样，我按他的指示，用上了大厅里所有的东西，为他治病，往他的嘴里灌开水，把塑料烧融了滴入他的耳朵，眼睛塞入**，脑袋放在微波炉里烤……大厅里的物件不够用，我又去了厨房，菜刀啊剪刀啊钢丝刷啊辣椒油啊什么都用上了，他很满意我的治疗方法，一直说很快乐很幸福，但声音越来越小，爱人再一次过来说报警电话打通时，他已经没气了，死了。

    我赶紧在后院花圃里挖了个坑，把他埋了进去，刚刚把一个花盆搬到那新土上，我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警察威严的走进来检查，他当然不相信我们是误报警，眼睛贼溜溜的扫来扫去，最终停留在那盆花上。

    真是利害的警察啊，这样都能发现，我暗暗叹服，认栽了。

    国色天香！这花不错。警察饶有兴致的蹲着研究那株含苞欲放的牡丹。

邱天

来了？
又发一篇。

柳藏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8-11-9 09:29 发表
来了？
又发一篇。

把最近写的发完了就写新的

西夏楼兰

魔幻的作品，象征意味强。

柳藏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08-11-9 11:34 发表
魔幻的作品，象征意味强。

呵呵，楼兰惜墨如金

脂砚

结尾出乎意料，原来是一株花。越是华美的东西，越是霉烂。小说写得很有象征意味，表现手法较为新颖，好！

雪落梅花

看了几篇先生的小说，印象深刻，有一种对传统的颠覆和对现实的批判，以奇异的视角、夸张的手法，揭示扭曲或病态的现实，给读者以震动与警醒
欣赏，学习，问候

田瞳

奇特的小说，作者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荒诞手法令人耳目一新。

西夏楼兰

哈哈，柳先生批评得对。你的几篇小说有共同的特点，荒诞而富有寓意，让人想到《变形记》的场景。《变形记》曾经给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冲击是很大的，几次想写点感想都觉得很痛苦，无法下笔。

柳藏

原帖由 脂砚 于 2008-11-9 15:25 发表
结尾出乎意料，原来是一株花。越是华美的东西，越是霉烂。小说写得很有象征意味，表现手法较为新颖，好！

脂班班终于露面了,嘻嘻,开心

柳藏

原帖由 雪落梅花 于 2008-11-9 15:51 发表
看了几篇先生的小说，印象深刻，有一种对传统的颠覆和对现实的批判，以奇异的视角、夸张的手法，揭示扭曲或病态的现实，给读者以震动与警醒
欣赏，学习，问候

梅梅晚上好,谢谢阅读

柳藏

原帖由 田瞳 于 2008-11-9 16:08 发表
奇特的小说，作者的想象力真是丰富，荒诞手法令人耳目一新。

谢谢田版的评述,想请你多指教

柳藏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08-11-9 18:19 发表
哈哈，柳先生批评得对。你的几篇小说有共同的特点，荒诞而富有寓意，让人想到《变形记》的场景。《变形记》曾经给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冲击是很大的，几次想写点感想都觉得很痛苦，无法下笔。

楼兰,可不可以抱一下??

栖居云霞

荒诞而意蕴丰富,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