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麻将(修改稿)

寒冰

致命麻将

??老田头78岁，矮小的身子弯成了一张弓，脸庞被岁月磨砺成了像松树皮一样的粗糙和可怕。他每天穿梭在田间地头、屋里屋外，种菜、拾柴禾、喂猪、洗衣、煮饭、十分忙碌，却身手敏捷。看不出是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因而他的背是驼了，还是整天忙碌得直不起来，人们也就不得而知。


??你读到这里肯定认为老田头是一个孤寡老人。其实错了，老田头有五个儿子，并且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就都在同一个村子里生活着。



??老田头的五个儿子都是农民，没读过多少书，又没什么手艺，成天像陀螺一样忙活在几亩薄地上才得以维持生计，日子过得像随时都要勒紧的裤腰带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于是，他们没时间没心思去管老田头，还时不时抱怨老田头没本事，既不能供他们上大学，也没能给他们一份可观的财产。他们每次在村里碰到老田头时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因而，老田头也尽量避开儿子们，尽量不同他们接触。



??每每村里的人特别是老人们看到烈日下老田头在地里挥汗如雨地伺弄菜地或是在刺骨的寒风中哆嗦着拾柴禾时，就忍不住说：“唉，老田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干活！你的儿子们……”老田头每次都不等别人说完就抢着说：“不怪儿子们，都怪我没本事，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也挺难的，再说了，我这不是自己还能干的么？”人们只好叹息着摇摇头走开。



??说起老田头，身世还真的悲惨，从小就孤零零一人尝尽了人间辛酸，到老了虽然子孙成群，却也只有孤零零一人在慢慢地消磨着生命最后的时光。



??老田头刚刚三岁时父母就在一场瘟疫中相继去世，只留下他和一位60多岁的瞎眼奶奶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活。下雨天，忙着在屋里摆满了大盆小盆，大罐小罐的，但还是无法在屋子里忙活出一个干燥的地方来供歇息。冬天，祖孙俩只有蜷缩在被子里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来取暖，然而凛洌的寒风还是无孔不入，让他们无处藏身，哆嗦着身子大睁着眼睛盼望黎明盼望阳光早点到来。白天，他们则要像老鼠一样避开人们的白眼和不屑来维护可怜的自尊而小心翼翼地在屋里生活，不敢到人群众多的地方和透亮的阳光底下。



??老田头八岁那年，任他哭破了喉咙，任他万般挽留，奶奶还是像落日一样撇下他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从此，老田头成了真正的孤儿，孤零零一人在世上一天一天地挨着日子。


??老田头的日子像蜗牛在陡峭而光滑的壁石上攀爬一样艰难而缓慢，但在这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中老田头还是像破土的小树一样一点点长大，一晃眼就成了大小伙子。虽然个子矮小，皮肤寡黄，但确实是成人了，应该成家立业了。只是十里八村没有一个姑娘愿意嫁给长得又丑家里还穷得叮噹响的老田头。


??老田头27岁那年，却突然时来运转了。村子里经常外出做手艺的一好心人从一高寒山区领回来一女人给老田头做媳妇，帮老田头结束了光棍日子，有了温暖的家。那女人虽然长得又黄又黑，矮小丑陋，但老田头还是非常高兴，毕竟也是一女人，女人该有的零部件她一个都不差，晚上灯一关还是挺受用的。婚后，夫妻俩互相疼爱，那女人还很会持家，原来一贫如洗的家在她手里慢慢有了活气，整个家干净温馨起来，有了过日子的样子。


??慢慢地，老田头在女人的关爱下逐渐强壮起来，那女人也日益水润，并相继给老田头生了五个儿子，家里顿时热闹开来，小孩子的哭闹声，猪狗的吠鸣声交相辉映，人气鼎旺。老田头乐得整天合不拢嘴，逢人就说，我老田头不枉活一辈子了，世代单传的家在我手里兴旺起来了，我的祖宗们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为我而感到自豪的。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老田头还不到四十岁时，他的女人却因为一点现在看来是很小的病而丢下他和五个儿子去了另外一个世界，那时他最小的儿子田云只有几个月大。他妻子其实没得什么大病，只不过是拉肚子有点脱水而已，但落后的小村庄离医院很远，加上是小病就找了一乡村医生来医治，谁知那乡村医生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一天天枯萎下去，却毫无办法，只有在一旁搓手挠头的份，直至那个鲜活的生命最终像一盏燃尽的油灯熄灭了，他才叹息着说：“真是可惜了，准备后事吧！”


??从此，老田头又当爹又当妈。经常是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后面跟着两个地去田间地头干活。从此，他就成年弓着腰家里家外地忙活着，就像上足了发条的机器没有停歇过一下。他的背也就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直起来过。村里人看着他们一家六个男人穿着开花的衣裤，花猫一样的脸庞时总忍不住同情叹息，并张罗着给老田头找一个女人来管管家。但老田头死活不同意，理由是没人敢来这样的家，即便是有人敢来他也不愿意，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们受气，自古都说后娘心眼坏。


??日子虽然艰难，但老田头成天不直腰的忙碌，终究还是把五个儿子拉扯大了，并且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扶持成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然而，老田头的儿子不是女儿，也没有嫁出去，但还是每成家一个，就单独立户出去过一个，也跟泼出去的水差不多，甚至更糟糕。直到最小的儿子田云成了家，老田头便又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五个儿子中数老五田云最有心计，并且他读过的书也最多，读到了初中，还到外面去闯荡过开了眼界，因而见识也最广。


??田云不知从哪儿听说父亲虽然穷了一辈子，却珍藏着一样祖传宝贝，好像很值钱。


??于是，有一天，田云便当着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们一把鼻涕一把口水里哭诉着父亲一生的辛劳和功德，兄弟们的不孝，检讨了自己的无知，最后是信誓旦旦说要好好供养父亲，让父亲安享晚年的幸福时光。


??田云的一翻出色表演感动了村里人，也感动了老田头。


??老田头真的好像是过上了幸福日子，天天穿着新衣服，再也不用干活了，天天在村里晒晒太阳和老人们聊聊天，手里还经常拿着各种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吃过的小零食。老田头愁云密布了大半辈子的脸也晴朗开来，整天像一朵绽放的菊花，嘴里像时时塞了一颗糖样从此没有闭下过。最神奇的是老田头的背也直起来了，显得更精神，人们都说老田头真有福气，看他的气色再活十年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田云当然也如愿得到了那宝物，那是老田头的祖上就传下来的了，到老田头手里已经有五代人了，说那玉会保佑一家人平安幸福，老田头一直挂在贴身胸前挨近心脏位置。那是一块洁白无暇的椭圆形的玉佩，那玉纯洁得没有一丝杂质，透明得让人的心也顿时空灵起来，在太阳光下还会发出耀眼的光芒。田云估计这是一块好玉，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老田头交给田云这块玉希望他好好保管，代代相传，以保子孙们平安幸福。


??田云找到一些识货的行家看过后都说那是一块好玉肯定很值钱，但究竟值多少钱就不清楚了，那得去省城找大行家来鉴定。


??知道这些田云就心里有底了，这是一块宝物，只要在自己手里何时变成钱那就不重要了。田云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而窃喜，经常做梦都会笑醒过来。见了谁都是一脸阳光，连走路都会哼着小调。


??但一看到老田头红润的脸庞健壮的身子骨时，他晴朗的面颊就突然罩上了一层愁云，怎么也散不去。村里人都说老田头再活上十年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当初田云之所以敢信誓旦旦地要养父亲，是想着日渐枯萎下去的高龄的老田头应该是没多少日子了。可现在，却……


??田云看着老田头一天比一天胃口好，一天比一天红润，一天比一天健壮，他的心就隐隐作痛，他脸上就乌云就更浓密了。


??过了几天，田云脸上的乌云却突然一扫而光，还充满了喜悦，好像发了什么大财一样让人们捉摸不透。他对老田头更加好起来，还慷慨地给老田头不少零花钱去和村里的老人们打麻将，真是让人们百思不得其解。


??起初，老田头不愿意去，他心疼钱，他苦了一辈子，把钱当成了命根子，哪怕是输了一毛钱都会要了他的性命。但田云好说歹说，说现在流行打麻将，又不玩多少，就几毛钱一次，再说了人不能成为金钱的奴隶，而应该用钱来买快乐，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别人玩的自己也不要落伍，不然儿子脸上也没光，还会遭别人说闲话。拗不过田云的一番肺腑之言，老田头便去试试，结果老田头的手气出奇地好，打了几次麻将他从来没有输过，几乎是成了屡战不败的常胜将军了，那种赢钱的感觉和厮杀的的胜利感太美妙了，那是他在生活中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没多久老田头就迷上了打麻将，从早到晚都在麻将桌上厮杀。


??聪明的老田头悟性极高，不久他的麻将技艺就更加精湛，天天大胜而归，他的心被胜利和喜悦塞满，对麻将更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一天不摸就会手痒，梦中都会叫着“三条，发财！”


??有一天，老田头接连几把都胡了，赢了不少钱，他一直激动得满脸通红，情绪高涨。


??接着，他竟又自摸了一把，他一下子激动得大呼一声想站起来，却刚站到一半就摇晃了两下倒了下去，人们赶紧把他送进医院抢救，但却已经无力回天了。他死后脸上还挂着胜利的笑容，无尽的欢喜。只是田云和几个哥哥哭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


??于是，村里的人们都在纷纷叹息，说老田头的儿子们多孝顺啊，特别是小儿子田云。老田头真是走的太可惜了，太早了。但也得怪那老头不识相，明明知道高血压最好不要打麻将，不要过分激动，还偏偏要像年轻人一样天天泡在麻将桌上忘乎所以！怪小儿子田云太孝顺了，事事顺着老田头。


??老田头走后，田云哭得天昏地暗，但每当人们议论老田头不懂事不识相，要不然再活十年二十年一点问题都没有时，他的脸上就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诘的微笑。
                                                             （2008.11.17）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寒冰 于 2008-12-4 11:37 编辑 ]

天下为公

修改之后，紧凑多了，问好！

寒冰

谢谢哥哥的关注，多向你学习！

田瞳

读了这篇修改稿，感到比原稿匀称了，交代也清楚。作者对待创作的认真精神令人敬佩。这篇作品的薄弱之处在于：讲述了一个大略过程，生活内容还是欠充实，尤其是少了生或细节。以后写小说要注意从生活如手，生活气息尤为重要。问好！

寒冰

谢谢田老师的鼓励和指点，是呀，我感觉自己离生活太远了，可能是生活环境的缘故吧，天天呆在家里，学校里，生活单调，加上自己的不细心，但我会认真向田老师学习！

西夏楼兰

看了修改稿，田版说得没错。人的命啊，真是难说。

寒冰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08-12-8 22:45 发表
看了修改稿，田版说得没错。人的命啊，真是难说。

谢谢关注，问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