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和北人

闫广慧

       老鹤是球迷，但不热衷中超，尤其不愿网上看中超直播。原因何哉？为的是怕看到和听到现场和直播弹幕中出现的地域不同两队球迷间的互骂。那些极端球迷狂飙地域歧视的垃圾话，不但脏了公道球迷的耳目，也寒了众多中国人的心。中国地域歧视的毒瘤由来已久，发展至今，更是有了内心实炮，触之溃瓜的趋势。当国人相互间的尊重被当做厕纸弃置污秽，鄙夷和仇恨细菌一样侵袭和蔓延到更多人时，它的危害便是从里往外的溃烂，成了动摇根本离间人心的恶行。而这种地域歧视尤以南方和北方之间的互黑最严重。


          北人和南人是历史遗存和地理分割产生的名词。一条长江分割南北，过去是君住长江南，我住长江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现在却变成了，两个知名艺人为“大蒜咖啡论”捎带进更多的人。我们姑且不论是咖啡更高雅还是大蒜更低俗，只讨论代表南方人和北方人的那两个喜剧人打这个嘴仗有没有意义，以及这会带来什么样的社会反响。说一个小说里看到的故事，抗战期间的沦陷区，两个江湖混混为了争江湖地位，拉开场子比谁更狠。老一点儿的挥刀剁下一根手指，年轻的也不示弱，如法炮制也剁下自己一根手指。那老的于是又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刀尖儿剔下一长条肉，说是炖了招待对方。年轻的也不含糊，割下一只耳朵说是加个菜，最后老的使出撒手锏，抓住裆下的玩意说，反正老了没用，割了喂狗省得累赘。这下年轻的不敢再赌，只好认栽。这时一旁看热闹的日本浪人说了一句让两个混混和所有围观的中国人感到刺耳的话：我很奇怪，你们中国人内斗倒是很有血性，可为什么总打败仗呢？这话让半个世纪后的我都感觉臊得慌，而我们现在何尝不是这样同根相煎胜于对外，无知无脑的沉醉于含沙？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则使后人复哀后人也！那些  “勇于内斗，怯于公战”的猛士终究是懦夫，而轻家国，重乡土更是国之贼子民之公敌。


          说起地域歧视，远非我们今人的发明创造。 最早记载地域歧视的文字出现在两千多年前的《战国策》中。齐国的晏婴出国友好访问楚国。楚国国君却不友好的当着齐国客人的面处治几个犯盗窃罪的齐国人，并称齐人善盗。晏婴面对这样的地域歧视机智地回击：这些齐人在齐国都是规矩的良好公民，怎么到了楚国就成了扒手呢？是不是楚国的土壤适合培养那样的人呢？楚国国君打脸的话不仅没有伤害到对方，却显得自己没有素质，并使楚国蒙羞。这又是一个教训，要想受他人尊重，你的先尊重他人。


         分析来看，造成地域歧视的原因除了自恋心态作怪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地域之间由地域文化差异、经济发展不平衡等因素引发的。而从历史上看，这种差异和差距是由三次北人南迁造成的。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北人南迁始于西晋八王之乱引起的五胡乱华。由于西晋帝国皇族司马家之间频繁的闹家务，致使战事频仍，国力衰微。来自北方的五个少数民族政权趁机先后入主中原，把庞大的西晋帝国打得七零八落。为了寻求生存，晋帝国继任皇帝晋元帝司马睿在辅政王导等大臣的簇拥下，带着晋帝国最优秀的社会精英，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和能工巧匠离开废墟中的洛阳渡船来到东吴建康建都。从此凭借长江天险，东晋偏安一隅过起了相对北方太平的日子（这时北方的五个游牧民族正为争夺霸主地位上演车轮大战）。也就是从这时起，江南成了经济和文化中心。北人初到南地气氛并不和谐。北方的士大夫和吴地的四大门阀（张、陆、顾、朱）相互瞧不起。 陆玩致书东晋第一辅臣王导时就成北人为”“伧人”（蔑称）。而北方的士族看到王导入乡随俗学说吴侬软语也是当做笑话讲。可见那时的地域歧视也是相当严重。第二次和第三次的北人南迁先后发生在金灭北宋和清灭明之后（国民党退守台湾也可算作小规模的南迁）。此后的数百年，以中原为中心的北方日渐衰微，能炫耀和精神安慰的也就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儿资本了。也就是在这种不断分化和重组的大迁徙之后，南人与北人造成的心理鸿沟也日渐难跨越。现在通行的一种说法是：北京人吊、上海人高、广州人夸富、湖北人九头鸟，至于河南人，那是偷井盖卖假药，坑蒙拐骗乡巴佬。当然还有国外华人歧视祖国同胞，港台鄙夷内地人，城市嫌乡下人土，沿海不愿和偏远地的打交道等等的说法。总之，每一地都是壁垒，每个人都不厚道。球场上拿地域对骂，网络里借地域发飙，我们不亦乐乎的搞内部歧视，他人却在隔岸观火，恨不得你闹得还不够欢。


        "晚清怪杰"辜鸿铭在他的一部具有世界影响的名著《中国人的精神》中，曾经阐述中国传统文化的永恒价值就是具备深刻、博大、简朴和灵性四种美德。现在我对那先生的学说产生了怀疑。地域歧视只要一日不灭，中国人就肤浅；地域歧视只要一日不去，中国人心胸就不够博大；地域歧视只要一日不除，中国人性情不简朴；地域歧视只要一日还存在，中国人就不够聪明。总之，地域歧视只要阴魂不散，中国就永远被人歧视和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