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圈

曾经沧海

文\曾经沧海

    曹老贵被一瓶老白干送进了地府阴曹，沉香终于“深山见太阳”。

    人生就像一场恶梦，沉香自从踏进何老贵家门槛，就像鱼儿裹进了烂泥潭，永世难浮头，她除了哀叹自己命丑还能说什么？

    沉香家是地主，她嫁给了曹老贵，图的是曹家公子根正苗红，图的是曹家上溯三代都是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的硬诤诤的贫农。

    曹老贵目不识丁，一身蛮肉，“文革”中找到了用武之地，除了斗争“走资派”拳脚功夫发挥到了极致，对身边的“地主狗崽子”也毫不心慈手软，动不动就“地主狗崽子滚！”沉香敢顶嘴，曹老贵一掌扇去，沉香鼻子就呼呼地冒血，脸上留下五个褐红的指印。沉香除了哭早死的爹娘她还能吼什么？

    后来沉香接连生下大毛、二毛，以为曹老贵暴力有所收敛，但他的恶性没有丝毫改变，常常是娘娘崽崽骂作一处打作一窝。沉香就用羸弱的身子紧紧地护住两个儿子，任暴雨般的拳头在头上背上不停地捶打。

    曹老贵好酒，海量。喝多了就上演《大闹天宫》，一家人就休想安生。

    曹老贵终于一头跌进酒缸，溺死了。沉香悲痛，更多的还是窃喜。

    其时大毛17岁，二毛15岁，属于那种不生不熟正是上学的年龄，但兄弟俩对文墨毫无兴趣，小学没毕业就自己给自己发了毕业证，成了自由公民。

    沉香思谋再婚。

    村邻劝诫，说沉香你先前受尽了欺压凌辱，这回可要瞪亮眼睛找一个通情达理，诚实厚道，心地善良的男人，免得受二遍苦遭二茬罪。

    沉香抿着嘴频频点头。

    不久，一位白脸教书先生走进了沉香的家门。

    教书先生文质彬彬，说话轻言细语，且不嗜烟酒。

    “大毛，你明天去把老冲溪那‘月亮田’翻耕好，清明在即，马上秧谷就要下水了。二毛呢，你就把家里的猪粪挑到田里去，有收无收在于水，多收少收在于肥，自古道‘耕读传家’，你们兄弟书读不进去，总得把田种好，天上不掉地上不生，你们吃什么？”教书先生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安排功夫。

    “要我耕田，那你做什么？张着嘴吃现成的吗？”大毛双手抱胸，斜睨着教书先生。“我爹在世时横行霸道，我们受尽了压迫剥削，你红嘴白牙来管我们，我赶你走！”

    “拖牛人先下水，要挑粪你自己去，我们好不容易翻身得解放，又来了一个土皇帝，哼！”二毛人小口气却不小，火药味挺浓的。

    教书先生被噎得翻白眼，好久也缓不过气来。

    沉香想说几句大毛二毛，但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词儿，只怄得连声唏嘘，不停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曹老贵在世时，两兄弟乖顺得像两只猫，服服贴贴不敢有半点动弹，想不到兄弟俩如今变得这么刁顽，不服管束。

    教书先生只在沉香家住了一晚就举起了白旗，他说这个家他当不了，他课堂上的那一套在这儿派不上用场，旋即缩着脖子溜之大吉。

    以后有搞过缝纫的，当过厨师的，抑或搞过木工锯工的男人上门求婚——这都是好心的邻居经过潜心查访才介绍到的面慈心善的男人，可是这些男人见了大毛、二毛那架势，自知这碗粥难以下咽，皆打了退堂鼓。

    再婚也难呀！沉香又一次哀叹自己命苦。

终于有一天，一位浑身肌肉疙瘩，体壮如牛胸膛蓄着一溜黑毛的汉子走进了沉香家。汉子是位屠夫，一两百斤重的肥猪无需任何人帮忙，他用双腿夹住猪身，左手捉住猪嘴，右手持着利刃，白光一闪，一刀捅去，肥猪喉管就霍霍喷血……

    “村上小学要修水泥球场，明天你们兄弟二人去挑河沙挣钱。”屠夫扳着脸发号施令。

    两“毛”白了屠夫一眼，装聋作哑不吭气——他们压根儿就瞧不起屠夫。

    “我的话你们听到了没有，莫不是被大炮震聋了耳朵？”屠夫铁青着脸，霍地站起来，只一掌，那八仙桌就被击得稀巴烂。“谁不听安排，我揍死他！你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吃屎都找不到茅坑！”

    大毛、二毛两张脸煞地变得寡白，乖乖地挑河沙去了。

    屠夫亦好酒，亦海量，喝多了亦爱上演鸡飞蛋打的闹剧，阔大的巴掌一扇，沉香脸上必留下五个褐红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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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09-12-3 16:27 编辑 ]

赵德义

怪圈是惯性使然吗？

曾经沧海

原帖由 赵德义 于 2009-12-3 16:34 发表
怪圈是惯性使然吗？

谢谢点评。问好。

邱天

怪圈之怪，让小说也孳生怪异。“沉香”就非嫁么？压根就是让人拳打脚踢么？

一个弱女子，因了“地主”成分？养俩儿子如此怪异，真怪，真怪啊！

“沉香”怎么没想到找妇联啊？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2-3 17:54 发表
怪圈之怪，让小说也孳生怪异。“沉香”就非嫁么？压根就是让人拳打脚踢么？

一个弱女子，因了“地主”成分？养俩儿子如此怪异，真怪，真怪啊！

“沉香”怎么没想到找妇联啊？

谢谢邱版的点评，人生有好多怪圈难以突破。

远山的风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2-3 17:54 发表
怪圈之怪，让小说也孳生怪异。“沉香”就非嫁么？压根就是让人拳打脚踢么？

一个弱女子，因了“地主”成分？养俩儿子如此怪异，真怪，真怪啊！

“沉香”怎么没想到找妇联啊？

        我估计您一直是一帆风顺。人生中有一种宿命，这是一个很难脱离的怪圈，有时候延续几代人。上苍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很赞同沧海老师的观点。

心中的秘密

真是奇怪的事情啊，那么多人，一定要选择这个屠夫吗？非要有打的日子才可以过下去吗？

很能引人入胜的小说。
欣赏学习！
问好！！

曾经沧海

原帖由 心中的秘密 于 2009-12-3 19:22 发表
真是奇怪的事情啊，那么多人，一定要选择这个屠夫吗？非要有打的日子才可以过下去吗？

很能引人入胜的小说。
欣赏学习！
问好！！

你说得有道理，为什么要选择屠夫，我想起了《红楼梦》，天下人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如果林黛玉与贾宝玉能结连理，那《红楼梦》这部书就打折扣了。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切磋。问好。

[ 本帖最后由 曾经沧海 于 2009-12-3 19:59 编辑 ]

曾经沧海

原帖由 远山的风 于 2009-12-3 19:17 发表


        我估计您一直是一帆风顺。人生中有一种宿命，这是一个很难脱离的怪圈，有时候延续几代人。上苍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很赞同沧海老师的观点。

问好朋友。

刘满园

赏读，人物的动作行为性强。

邱天

原帖由 远山的风 于 2009-12-3 19:17 发表


        我估计您一直是一帆风顺。人生中有一种宿命，这是一个很难脱离的怪圈，有时候延续几代人。上苍弄人，造化弄人啊。
       我很赞同沧海老师的观点。

您说对了。除了被打成右派、文革被游街以外，还真的没有吃过苦哈！

曾经沧海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2-3 21:01 发表


您说对了。除了被打成右派、文革被游街以外，还真的没有吃过苦哈！

我知道邱版是个历经磨难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对人生如此执着，对事业如此倾情。我来中财可以说是初来乍到，前后还不到一个月，我发表的五篇小说，您都详细看过，并坦率地给矛肯定，或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提出修改意见，这是难能可贵的，真诚的感谢您！也希望您以后继续帮助我。

邱天

小说反复读了几遍，一次一次的震撼，让我激动不已。这是一篇好小说，文中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是一个生活底层逆来顺受的妇女形象。

精华作品！

南来北往

学习精华作品，人物刻画精彩

杨友泉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12-4 08:23 发表
小说反复读了几遍，一次一次的震撼，让我激动不已。这是一篇好小说，文中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是一个生活底层逆来顺受的妇女形象。

精华作品！

支持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