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探索手法——读雨后春笋《故乡，你苍老得像我的父亲》

兔卧荒山

                                                                    新探索手法

                                                                        ——读雨后春笋《故乡，你苍老得像我的父亲》

                                                                        文/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的诗我读了很多，但像《故乡，你苍老得像我的父亲》这样的诗还是第一次读。因为，笔者在读这组诗时发现传统的赋、比、兴和现代的比喻、比拟、借代、象征等诗歌表现手法，和这组诗歌创作不能很好的结合和深度融合，不能互相佐证和互相支持。这组诗一个突出特点就是新探索手法在诗歌创作中的大胆实践和尝试：诗人通过“父亲”的10个器官（包括五官在内）写了10首诗。10首诗一个最大公约数、最大共同点就是“同换”新诗歌手法的运用。那什么是“同换”呢？通过对这组诗学习、归纳、抽象最后形成了一个概念：在诗歌创作中，在借喻、夸张、想象的基础上，把两个无关的事物人为找到一种内在逻辑，使二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从中寻找创作所需要的相同点或者相通点，然后互相转换或者置换以完成意象和意境的营造来表达诗人的思想感情。这个被同换的对象，或者事先设定所要表达的对象可能是客观上某一具体的物像（物形），也可能是主观上某一抽象的思维（思想）。这个相同点或者相通点有时是事物的性质，有时是事物的外形，有时是事物的功能等。这是鄙人从本诗中提取出来的。

　　同换，这个从诗歌实践到诗歌理论（表现手法）的总结是否成立，是否有必然的逻辑或者必然的结果？且看分解。

　　一看《故乡的眼睛》： 这里运用了“同换”的手法。诗人把小溪和眼睛进行了互换或者置换。小溪和眼睛最大共同点就是“水”，小溪是自然之水，眼睛是“父亲”之泪水。为什么要把泪水同换成溪水呢？因为，小溪是常年四季都流淌，是从过去一直流淌到现在，这样以来，“故乡”的泪水就会从“父亲”的眼睛里流出。然而泪水只有极度痛苦或者极度高兴时才会流出，这说明“故乡”的人民一直在不断“痛苦”、不断抗争、不断奋斗，不断收获、不断发展、不断“高兴”。这里同换手法的运用使诗歌表现更加有力，色彩更加浓厚。二看《故乡的鼻子》：诗一开始就同换，把家乡的“窑洞”之孔和“父亲”鼻子之孔互换或者置换。窑洞冬暖夏凉，窑洞里温情暖暖，窑洞是避风的港湾，这样换让父亲的形象凸起；草是窑洞长出的忧伤，头发是父亲的愁绪，草和头发同换，进一步丰满父亲的形象。三看《故乡的胡子》：由于韭菜和胡子有着“形”的类似，所以诗让故乡的韭菜和“父亲”的胡子互换或者置换。本是写“我”和胡子亲近，形却写韭菜，这是胡子的一个特写。通过“我”和韭菜与胡子的关系体现“我”童年的幸福；通过“疯长的胡子”形象地表达了“我”对父母，对故乡的思念；通过母亲种植韭菜拉近了韭菜和胡子的关系，暗示父母深厚的感情，进一步映射“我”童年之快乐。四看《故乡的嘴巴》：同换再同换：首先把故乡比做父亲（这是基本前提），其次把故乡的某些特点，即潜在的、隐性的，存在于诗人的内心的一种特殊感受和认知：故乡艰苦创业，埋头苦干、低调、不显摆等的沉淀，比做“父亲”严实不说话的“嘴巴”，再次把“父亲”的嘴巴同换成毛驴（嘴巴）不说话只出力的特点。低沉而有力的反映故乡的挣扎和奋斗以及故乡对游子的感情。这里同换的前提不是客观某一具体物像（形象）， 而是诗人主观上一个强烈的思维抽象，并且这种思维抽象是隐性的、潜在的。五看《故乡的耳朵》：这里连用同换。其一以鸟巢外形和“父亲”耳朵外形作“同点”或者“通点”互换或者置换；其二把“鸟巢”不断地“吃”鸟儿衔来枝叶这一动态过程联想到“故乡的嘴巴”吃东西的动态过程（只进不出的过程），然后互换或者置换；其三抓住鸟巢和耳朵在体积或者空间微小的这个相同点再次互换或者置换，于是有了诗的进一步展开。六看《故乡的手》：“苍老的父亲”总是关心儿女，总是“为儿女们遮挡风雨”，总是让手臂离开躯体而“伸向天空”；一棵老槐树竖立在故乡的大地上，如果故乡的大地就是“父亲”躯体，那么这棵槐树就是离开躯体伸向空中的手臂。这里是隐性的同换——诗人抓住“离开躯体而伸向天空”这一特殊的相同点或者相通点互换或者置换。当然这里的想象是大胆的、浪漫的和敏锐的，在此基础上展开意境的营造。七看《故乡的脚》：这里诗人抓住我们司空见惯的“袜子”和“鞋”的功能（事物的性质）和外形。故乡漫山遍野长满野草，泥土是它们的鞋，父亲走在草丛中，把鞋染成绿色，父亲爬山越岭，为了播种“把自己倒挂在峭壁”“ 脚掌和脚趾都磨出了泡，结了茧，但那双鞋，你从没有丢”，把“父亲”的“脚”和故乡的“脚”转换或者置换，表现父亲的勤劳、坚韧和对土地的热爱，让父亲在纸上立起来。 八看《故乡的腰》：这里，“红裤带”“缠在腰间”是故乡的“腰”和“父亲”的“腰”的相同点或者相通点，把桃花比作“红裤带”非常绝妙，诗人敏锐地抓住并予以转换或者置换，塑造故乡“父亲”这个西北汉子的形象及其爱情故事。九看《故乡的背》：这里诗人抓住“山坡”脊梁之“弓”形（弧形）和苍老“父亲”驼背之“弓”形的相同点或者相通点互相转换或者置换，然后对故乡的情感展开抒发，父亲在山坡耕作，几十年如一日，挺直的身躯变成了山坡。十看《故乡的五脏》：诗人抓住枣、血、和五脏之鲜红的相同点或者相通点进行转换或者置换。岁月流逝，故乡在老，父亲也在老，“虽然，你已经是一个老人，可你的心，依然鲜活跳动，为一个村庄，为出门在外的儿女”，表达父亲对儿女们的爱和牵挂。

　　以上不难看出“同换”的特点或者本质要求，以及其运用之条件和类型的划分；不难看出其手法对诗歌创作重要性及魅力所在。另外，这组诗也营造了鲜明、多意、美丽、朦胧的意象或者意境，表达了“我”深刻而特殊的乡情。当然这种乡情是双向互动和全方位的；是历史的现实的和主观的。比如：“睫毛眨动时，整个村子都亮了”是对“泪水”之意的进一步铺展和延伸。这里“睫毛眨动”和“亮”给读者留下了充分的空间和丰富的想象力；“鸟儿趁虚而入，把白纱啄开一个小洞”，这里“鸟”即是归乡的游子又是外界或者外边的新事物、新思想；“啄”很生动，诗的跳跃性很大，留白很多，如不用“同换”这一表现手法去穿透，很难体会诗的韵味和内涵，很难发现诗人一脉相承逻辑。

　　这组诗的诗题也值得一说，即“故乡，你苍老得像我的父亲”。其一这里隐性地运用了同换的表现手法（诗人的心里故乡是苍老的）。诗人在“父亲”很多特征中只取了“苍老”的特征，在故乡的很多特征中也只取了“苍老”的特征，找到二者相同点或者相通点转换或者置换；其二，父亲不用说是生“我”养“我”的人，父亲在儿女的心中一般是严父、硬汉子、或者是尊者的形象，但诗人这里却取了“父亲”“苍老”这一并不“美好”、并不“潇洒”的特征；故乡也有很多特征 ，比如时代的变化、独特的人文地理、别样的习俗文化等，但诗人这里却取了“苍老”的特征，目的是通过同换来表达诗人复杂而深厚、特殊而沉重的乡情。因为，故乡无疑肯定有很多光荣、骄傲的和美好的地方，但在诗人的心里却想到的、沉淀下来的“苍老”，是故乡没有精神的老态，但这种“苍老”却又是给我生命、和我最亲爱父亲的“苍老”。这中间包含的对故乡伤心、悲哀，甚或是痛苦曾有几人能够理解？包含的对故乡忧思、期待、甚或是美好曾有几人能够理解？含义之深，爆发力之强显示出诗人的娴熟的诗技和老道的功力。

　　不管怎样，这组诗通过同换营造了意境（意象），另避小径，突破以往一般乡情的主题框架，使之古老或者苍老的乡情年轻、浓厚、金光闪闪而充满活力。


附原诗：
         《故乡，你苍老得像我的父亲（组诗）》
故乡的眼睛

山样的身板，石头的肩

山沟里流淌的小溪
像你的眼睛，洗濯着一个村庄

清澈的溪水，把庄稼人的骨头
越洗越硬。心，越洗越辽阔

睫毛眨动时，整个村子都亮了
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户
薄雾漂浮窗前，像白色的轻纱

鸟儿趁虚而入，把白纱啄开一个小洞

故乡的鼻子

快看！那两个窑洞，多像你的鼻子

砖头砌成的鼻梁，坚挺俊逸

窑顶上的蒿草
宛如你的头发，随风飘动
云朵低垂，伸手可摘

清晨，炊烟从鼻孔里冒出来
缠绕着院子里的树和花儿
鼻翼翕动，每翕一下
日子就长一寸

母亲手握镰刀爬上木梯
给你理发。把荒芜，疼痛
以及板结的心事，通通理一遍

故乡的胡子

春天，母亲在园子里种上韭菜

——这带有根的，长长的细叶
我把它当做你的胡子

柔软翠绿的胡子，是我童年的伙伴
一放学回来，就钻进园子
揪一把，缠在手上玩耍

母鸡，踱着方步走进来
刚下完蛋的她，“咯咯”地叫着
红红的脸蛋，被绿色的光
映衬得美丽动人

多少年以后，我们飞去城市
你的胡子就越来越旺
像疯长的思念，割了一茬
又长出一茬

故乡的嘴巴

年轻时，你少言寡语

就如那头毛驴，低着脑袋
拉着磨，只顾往前走

岁月是把杀猪刀，它磕掉了你的牙齿
磨去了你的棱角。斑驳的皮肤
像鱼鳞一样脱落

现在，苍老的你，越来越沉默
越来越像我的父亲：弯着腰
驼着背，张嘴就是满口的乡音

开口就眼泪汪汪，拉着儿女的手
颤抖着，把摘下的枣，柿子……
塞进包里

故乡的耳朵

鸟儿在树上筑巢

东头一只，西头一只
多像你的耳朵

春天，鸟儿把草叶衔来
把青山的仰望，绿水的清澈
以及山外的消息，一粒一粒喂给你

站立枝头，你是多么卑微和渺小
装不下天空的深和蓝
可你，却摘到了彩虹的翅膀

清晨，杏花还在枕着炊烟酣睡
鸟儿飞出去的时候，你也一起飞

故乡的手

那棵老槐，虽已到耄耋之年

但仍挺起胸膛站在门前
枯瘦的手伸向天空，为儿女们遮挡风雨

用这双手，他曾梳理过阳光
裁剪过雨雪冰霜。搭建鸟巢
把绾成疙瘩的日子，解开

这一生，他最开心的事
就是，把一群羽翼丰满的鸟放出去
等飞累了，再收回来

故乡的脚

你穿草色的袜子，泥土的鞋

你喜欢翻山越岭，把自己倒挂在峭壁

脚掌和脚趾都磨出了泡，结了茧
但那双鞋，你从没有丢

血水染红了黄土，染红了枝头
好像梅花开放，散发傲骨的香

好像大地十月怀胎，生下一个春天

故乡的腰

你是留着胡茬的西北汉子

心胸开阔，肩膀宽厚
三月，连成片的桃花
给你的本命年，系上红裤带

柔软的丝绸，缠在腰间
气饱了，力足了
活着的精神头大了

苹果，核桃，梨，把你养得越来越壮
就像山坡上的羊群，滚胖圆肥

谁家的姑娘，从桃树下走过
被你的眼神勾走
一勾，就是一辈子

故乡的背

站在村口，望着对面的山坡

我敬佩不已。它收容了
卑微的小草，野花，石头
让它们有一个好的归宿

弓起的背，像一座桥梁
托起游子的梦。羊群从桥上踩过
留下疼痛的脚印

一树一树的柿子，挂在枝头
为归乡的人，点亮灯盏
把冰冷的心，暖热

皮鞭甩响，山沟灯火通明
骨头里的乡愁，被细细的牛筋抽打
越抽越疼，越抽越痛

故乡的五脏

你用枣造出鲜红的血

炊烟呛过喉咙，在肺里呼吸
你的胃里嚼着麦子，玉米，豌豆……

虽然，你已经是一个老人
可你的心，依然鲜活跳动
为一个村庄，为出门在外的儿女

你咳嗽不止，头晕目眩
啄木鸟把脉，说你受了风寒
因忧郁过度而肾虚

它在一片叶子上开下处方：
一两思念，二两眺望，三钱牵挂
外加一串电话铃声，文火煎服

                                                                   2018.04.08。

兔卧荒山

谢谢诗人的鼓励和嘉奖

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4-20 13:18
坐沙发，很舒服。。。。

你是贵客，你是诗的“妈妈”应该的，只有你享受才充满自信啊！

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4-20 13:19
写了这么多啊，辛苦兔老师了。

写的是“不少”，但有些还是没有达意，言犹未尽。这是我的能力问题，另一方面是你的诗含金量高！:lol

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4-20 13:20
这是中财一次诗赛作品，我突然的一个灵感，创作下这组诗歌。

灵感其实就是生活丰厚的积累、汇聚、凝结以后沉淀下来处于休眠状态，然后，在某个时间窗口受某一客观物象的刺激或者启发反应，一刹那收获苏醒的系列逻辑思维。从根本上讲使你厚实的生活和诗的丰富的艺术细胞的作用。

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4-20 13:24
写这十首诗歌，我是动了脑筋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手法，就是跟着感觉走。

感谢我的故乡，感谢父亲和母 ...

感觉就是一种自然，就是一种水到渠成，是一种“天然”之作，无丝无缝之作，没有刻意追求什么这才是诗歌创作的一种境界，这才有可能诞生新的东西。这可能就是诞生“同换”手法的原因。

兔卧荒山

雨后春笋 发表于 2018-4-20 13:25
老师分析透彻，点评到位，必须给赞。

再次谢谢，我今后还须好好努力。
最后，祝贺诗人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兔卧荒山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8-4-20 19:14
兔兔老师的赏析把春笋姐姐的诗解读得更加透彻，从修辞角度从各种手法的运用来剖析，让我更加透彻地了解了这 ...

谢谢老师的鼓励支持！谢谢老师和我有同鸣同识！

兔卧荒山

梧桐夜雨 发表于 2018-4-20 20:23
春笋姐的这组诗很漂亮，诗思新颖独到，感情真挚深厚，兔老师的评论也很深入细致，欣赏精彩，点赞支持！

谢谢支持鼓励！诗人的诗本身就很精彩！

兔卧荒山

云馨 发表于 2018-4-21 19:58
一直很喜欢春笋妹妹的诗文，情感饱满，不做作，很接地气。兔兔老师引篇将春妹妹的诗作剖析透彻，评论得当， ...

谢谢老师鼓励支持，诗人的诗爆发力很强，含蓄、多义、精炼！

兔卧荒山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8-4-28 06:15
老师重新编辑一下吧。

谢谢老师辛苦！可现在没有编辑的窗口啊！无法进去

兔卧荒山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8-5-1 06:12
本期新作，提读欣赏。再读。

老师早上好！谢谢鼓励！

兔卧荒山

谢谢老师加精，谢谢老师鼓励、支持！

兔卧荒山

下午好！谢谢管理员老师计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