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

徐得荣

       曹 操
　　
　　文/老榆木


　　
　　他推开我办公室的门，主动介绍说他叫曹操，我噗嗤一声笑了，说我知道，你就是新来的专职副书记。我笑是觉得好玩儿，本来镇里已经有个叫罗成的书记，这回又来了个叫曹操的副书记。我告诉他，我是镇综合办秘书，叫我小刘就好了，你的办公室在二楼，我领你去。曹操的脸有点微微发红，像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你怎叫曹操？走到楼梯处，我突然冒昧地问了一句。话一出口，立感不妥，我顿时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请曹书记原谅，我这人说话太没水平了。
　　
　　曹操的脸更红了，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我知道这样直率地问话不太礼貌，可我也不知道为啥这话突溜一下就从口里冒出来了。之所以这样问，我是觉得这个名字虽然响亮，可听起来有点别扭，你姓曹可以，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你的老祖宗叫一个名字吧？人家可是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再说这个“操”字不好，很不好，在我们这里是个脏字，骂人的，比如这里的人骂人时常说“操他妈”。我看得出，曹操副书记性格内向，说句话都脸红，这样的人大都是老实人。
　　
　　曹操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嗨，咳，咳咳，这个名字是老爸给起的，叫了三十几年了。
　　
　　我的脸好像也有点发烧，笑了笑，没再言语。
　　
　　三日后，镇党委书记罗成将我和曹操叫到办公室交待说：小刘你安排一下让曹书记包上西坡村，虽然偏远一点，但村支书是性情中人，村里也比较稳定，村民待客热情，工作难度小些。我知道，罗书记是觉得曹操在县直工委是个摇笔杆的，长期在机关呆着，对农村工作不太了解没有工作经验，需要有个适应过程，按惯例，凡新来的副职领导，都要先到穷乡僻壤包村锻炼一段时间，曹副书记也不例外。曹操嘴上不说，但脸色告诉我他很不高兴，西坡村是全县出了名的穷村，刮上三尺地皮也难抠出一个破铜钱来。但他知道镇里的规矩，况且新来乍到，他没有选择的资格。
　　
　　他憋着屈去了，很是委曲。不过曹操想，咱是党员，党的基层干部，不能怕艰苦的哦。开始的一个多月里，曹操隔三差五地去西坡村跑一趟，转一圈就打道回府。我心里清楚，他无非就是作作秀支支差而已。
　　
　　辛苦了曹书记。每次下乡回来，我都会去他办公室坐一会，送上一两句问候的话。而曹操总是红着脸说，没什么，工作嘛，那有不累的？
　　
　　吃派饭？还是。没等我把话问完，曹操马上摆摆手说，在支书家。
　　
　　我说，那家伙能喝酒，中午顿顿必酒，晚上没半斤睡不着觉。
　　
　　曹操说是啊，那老头酒量特大，可我喝不了那玩艺儿，三两就醉。说话间，曹操的眉头皱了一下。我懂曹操的意思，他不大愿意在支书家，我是党委、行政秘书一肩挑，工作还是有些经验的，有些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领导开口。
　　
　　曹书记，你知道西坡村有家小卖部吧？曹操看了我一眼，脸有点红：见过，哦，什么意思？
　　
　　我给村支书说一声，从明天开始，你就在那家小卖部吃住吧，老板娘叫杏花，精精作作的一个小媳妇儿，饭菜做得不错，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曹操没回答，良久才抬起头红着脸说，可以考虑。
　　
　　杏花二十八岁，水灵灵的，二十三岁上嫁给西坡村的江源后，五年了没生过孩子，据说，江源悄悄去医院检查过，医生说他的精子没活力，大多是死精。江源知道自己在婚前就有数年的吸毒史，婚后有所收敛但还吸，杏花开门市挣的那些小钱，都让他给偷偷拿去吸毒了，时间长了精子都中了毒，长得畸形了，但这个隐私他不能告诉医生，更不能告诉杏花。三年前，江源忽然对杏花说，我去太原打工吧，多少也能给家里添点生活费。杏花低着头，两只手搓揉着衣襟，眼圈发红，长叹了一口气说，你随便吧。杏花长得不是太美，但在这个五百多口人的村子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标致媳妇了，一米六八的身材，披肩发，瓜子脸，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高高的胸脯长长的腿。
　　
　　江源把十来亩土地托咐给一个本家代种，简单收拾了几个件随身衣物和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走，江源很少回来，三年多累计回家的时间超不过十天。
　　
　　三年多来，杏花可以说成了活寡妇，生活索然无味，倍感孤独寂寞难耐，像一朵严重缺水的月季花，更像一块干渴龟裂的黄土地。打自曹操住在她家后，杏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笑得灿烂，生活有了滋味。她竭尽全力伺候曹操，生怕委曲了人家。几个月时间过去后，曹操突然表现得对西坡村有了极大感情，竟然爱上了这个穷村。除了镇里、县里开会，一周至少有三、四天住在村里。
　　
　　忽一日，曹操找到罗成书记说，西坡村太穷了，我得给该村策划一个好项目，我计划把全村的土地统一规划，全部种上经济作物，我已经和山东泰安一家农科所谈好了，由他们指导技术，村里管经营。种啥？罗成书记问。曹操回答说多了，菊花、芍药、党参、黄芪、柴胡等等，每亩至少增收一千五百元。书记又问，怎么补偿？曹操说，收入对半分，五五开。书记眉眼一展：嗯，不错，好，我支持你，从现在开始，你就住在村里吧，只要镇里没什么大事要事，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月后，杏花的小卖部改了头换了面，门头上多了一块牌匾：西坡村新型农业经济合作社。
　　
　　我没有想到，这个曹操还真有两把刷子，到秋天，全村一算账，户均增收了四千多元，愣是把一个支部软弱痪散、村民穷困潦倒的西坡村变了模样。从机关下来的人素质就是不一样啊，我打心眼服了。
　　
　　还没等扶贫工作队进村，西坡村便初步实现了整体脱贫，县委书记一高兴，一纸调令将曹操调回县里，任命为县农办党委书记。
　　
　　曹操临走时，我去送行，曹操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刘，多亏你了，没有你，也没有我的现在，你的好，我记下了。我有些发懵了，我的好？我也没帮啥忙啊。
　　
　　曹操头脚刚走，一个人二脚便风风火火地扑进镇政府大院，大呼小叫地找曹操：老曹，曹书记呢？你们曹书记哪去了？
　　
　　谁？想干啥？听见大院里嚷嚷，我急忙快步从办公室走出来，以为又是谁上访或闹事来了，一看是杏花，便笑着说：哟，是杏花啊，大老远的跑来你这是干吗？
　　
　　找你们曹书记，他人呢？
　　
　　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好几天了老曹没去村里，不是病了吧？杏花看样子十分地焦急。我有些纳闷，曹操升迁了，杏花能不知道？
　　
　　杏花啊，曹操副书记他调走了。
　　
　　调走了？调那里了？杏花颇感意外：他不是犯了啥错误了吧？我忍不住笑了：犯错误？嫂子你想哪里去了，曹书记人家是升职了，到县农办任党委书记去了。
　　
　　啊？这个老曹，这个老曹，他怎不给我说一声？我每天还等他去俺家吃饭呢，真是的，这是什么人啊。杏花眼圈一红，落下几滴泪来，小脚一顿，扭头便走。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的心抨然一跳：看杏花那肚子，那凸起的程度，至少怀孕五个月以上了吧？
　　
　　哟？稀罕了，江源老哥的生理疾病治好了？不可能啊，没听说。倏忽，我明白了，我忽然想起了曹操临走时给我说的那句话：小刘，多亏你了，没有你，也没有我的现在，你的好，我记下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我不免为曹操担心起来：曹操啊，有点麻烦，小日子怕不安生了。

郑兆全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11-19 12:25
谢谢，谢谢郑兄，请多指导啊。

徐兄谦虚了，我是去学习，徐兄的优点正是我欠缺的，问候徐兄

徐得荣

郑兆全 发表于 2018-11-19 12:07
徐兄这么快新作品就出炉了，马上去拜读徐兄佳作，徐兄上午好！

谢谢，谢谢郑兄，请多指导啊。

郑兆全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11-18 07:37
郑兄，还真让你说对了，请看下一篇《一尸两命》。问好郑兄。

徐兄这么快新作品就出炉了，马上去拜读徐兄佳作，徐兄上午好！

徐得荣

郑兆全 发表于 2018-11-17 21:14
其实也不是迷信，是偶然中的必然，因为经过杏花的坟地心中必定不是滋味，开车必定精力不集中，是报应，却 ...

郑兄，还真让你说对了，请看下一篇《一尸两命》。问好郑兄。

郑兆全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11-9 12:11
感谢一楠主版指导。这篇小说也有原型，很有意思的。曹操是有妇之夫，不愿和妻子离婚，杏花找到曹操，在机 ...

其实也不是迷信，是偶然中的必然，因为经过杏花的坟地心中必定不是滋味，开车必定精力不集中，是报应，却也有一定科学道理。问候徐兄晚上好！

徐得荣

周翔野 发表于 2018-11-17 08:31
好题材，好主题，好结构。曹操其人，作为蹲点包村镇领导，来西坡村扶贫扶出经济效益来了，不过也扶出杏花的 ...

谢谢周兄来读并作精彩点评，谢谢谢谢！

徐得荣

郑兆全 发表于 2018-11-17 06:57
直击人性的好作品，祝贺加精计酬，问候徐兄早上好

感谢郑兄鼓励捧场，晚上好！

周翔野

好题材，好主题，好结构。曹操其人，作为蹲点包村镇领导，来西坡村扶贫扶出经济效益来了，不过也扶出杏花的孕肚来了。呵呵……个中褒贬，尽在冷静而不无几分谐趣的客观叙述中。

郑兆全

直击人性的好作品，祝贺加精计酬，问候徐兄早上好

徐得荣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11-14 10:30
相对于老榆木大哥本人，这是最具亮色的一篇，可以算做您写作的里程碑。开篇细节描写就很漂亮，中间叙述节奏 ...

小妹妹一鼓励。老哥我高兴的快要跳楼了。多批评，多指导。

徐得荣

照无眠 发表于 2018-11-14 09:51
赞成一楠老师的点评。

谢谢无眠兄，请多指教

徐得荣

夏冰 发表于 2018-11-14 09:25
加精理由：本篇首先是扶贫题材写出了新意，切合生活，贴近人物，曹操杏花等人的鲜明立体让人过目难忘。而且 ...

谢谢夏版精华鼓励，遥祝，问安！

徐得荣

谢谢夏版精华鼓励，遥祝，问安！

欧阳梦儿

相对于老榆木大哥本人，这是最具亮色的一篇，可以算做您写作的里程碑。开篇细节描写就很漂亮，中间叙述节奏也很明快，结尾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