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再起时（1） 一 晓风嗅着鼻子，四下辨别。她找到了气味的源头，又嗅了两下，伸出一只右手掌，慢慢捂住口鼻。她又慢慢闭上眼睛。接下来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啪！”车厢里响起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个肥胖的抖动着满脸粉色肥肉的中年妇女艰难地转过身来，对着站在她身后的晓风狠狠甩了一耳光！晓风面无表情，只是用捂住口鼻的手慢慢移到挨打的面颊上。 “喂，你干什么动手打人家小姑娘？”一个男生看不下去了，质问粉色的中年妇女。 “干什么？你问她自己！”粉色中年妇女色厉内苒。 “问什么？难不成她性骚扰你了？”另一个男生吊儿郎当地跟一句。大家都喜欢年轻女孩。大家一看见肥胖的粉色的中年妇女发飙就很不爽。 “她刚凑到我耳朵边问我你是不是来月经了呀！”粉色的中年妇女急叫起来。毕竟她打人耳光也是事出有因的，这样无礼的附耳低语难道算不上性骚扰吗？虽然对方是一位比她年轻漂亮的同性。 两个男生嗤嗤笑了两声。晓风继续面无表情地捂着被打的面颊。 “那……这样问问也没什么吧？”一个男生忍着笑，继续为晓风辩解。 粉色的中年妇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不可遏地说，“如果我是你妈，你觉得我这样被人问问也没什么？” “哈哈哈哈哈……”另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打趣道，“那，你到底来月经了吗？” 粉红色的中年妇女现在脸色一片血红。她愤怒的目光几乎要在整个车厢里炸裂开来。那个哈哈大笑的男生笑完之后，终于很好奇地低声问晓风，“你干嘛在公众场合问不认识的人这样的问题啊，这很不礼貌哎！”晓风却没有回答他。她由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她慢慢又将捂住面颊的手去捂住口鼻了。粉色中年妇女的裤裆里，此刻正涌出腥热的一大片，她闻到了。她一直闻得到。 陕西南路到了，晓风捂住口鼻低着头从地铁车厢里落荒而逃。 二 在问我心理诊所里，晓风抱住双臂坐在杰森面前痛哭流涕，“我闻得到一切千奇百怪的味道，别人的，和自己的……” 杰森看着这个面容姣好却苍白无血色的女病人，有一点被她的眼泪打动，但他还是保持一个医生的温和，他认真地听，然后不动声色的问：“呃，比如说呢？” “比如说在地铁车厢里我可以闻到从别人身上，准确地说是从别人裤裆里发出的月经的血腥味儿……”晓风一边继续滂沱地掉着眼泪，一边说。杰森不自觉地把抬起左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掩住口鼻的动作。 三 “没有！我没有来月经！我不会挑那时候来看病，你不用捂住嘴和鼻子……”晓风忽然歇斯底里叫起来。吓得杰森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请安静，我没有说你来月经啊，为什么这么敏感？” 晓风越加热泪滔滔。“可就算我现在没来月经，我依然闻得到我身体发出的若隐若现的臭味儿……臭味儿以裆部为中心，然后从脚丫，从胳肢窝，从后颈窝，从背脊，从头发根里，从手指梢上，一点一滴慢慢地漫出来……” 杰森又不自觉地轻微嗅了下鼻子，却又下意识去掩饰这嗅的动作。他怕再引起她的情绪波动。他没有闻到她说的哪些古怪的臭味儿。但是他却仿佛从她的表述里知晓了这些气味。他有点被她语言神经质似的生动打动。 “可能是你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出现一些嗅觉上的幻觉。”杰森斟词酌句。 “不，我不是幻觉。我闻到的气味，都是客观存在的。只是由于别人闻不到，而我闻得到，才显得我很奇怪……但这些气味的确是存在的。”晓风辩解着。 杰森说，“可是你坐在我面前，我并没有闻到你的身体发出什么臭味儿。” “医生，你至少有两天没洗头了，对吧？”晓风忽然说。 杰森面皮一阵发热，心里一阵发窘。他是三天没洗头了。但还好吧？他自己都没闻到什么头油气啊！ “你身体的气味非常重，只是你不觉得，尤其是头发根里，难闻极了……”晓风继续说，杰森的脸红了。 “我敢打赌，那天我在地铁车厢里被那个妇女打了一巴掌，不是因为我冒犯了她，而是因为我真的说对了，她当时就是来着月经，味道又腥又臭。”晓风又滔滔不绝叙述起来。 四 杰森听了觉得头皮有点发麻，肚里很饱。他不经意将右手张开，手指头插进头发里撸了一把。他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闻闻自己的手，晓风又停止了叙述，她说:“现在你闻闻你的手，看臭不臭？” 杰森有点恼羞成怒。他想他有点理解那个地铁车厢的粉色中年妇女为什么会甩晓风一耳光了。他只好闻了闻自己的手，的确有点头油臭。 “哈哈，还好吧，不过今天真的该洗头了……”他替自己解围。 “你现在还说我闻得到的那些气味是幻觉吗？我告诉你，现在我的内裤和袜子上都是很难闻的气味……”晓风又开始絮叨。 “呃，你可以闻到别人不太容易闻到的各种气味，这不是幻觉，可这也没什么啊？那你……要来我这里看哪方面的心理疾病呢？”杰森感觉有些招架不住。 五 “我感到无能为力的是，第一，我要怎么让别人知道我能闻到而他们因为麻木闻不到的气味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因为，这说明不是我有问题，而是大多数人有问题。” “这有什么好较真的呢？你闻得到就闻得到呗，最多你多准备几个口罩。别人闻不到，你又何必强求别人也像你一样闻到呢？”杰森一边说，一边抬手看了下手表。 “可是，我就是做不到不说出来……我一定要求证我是闻到了，然后我就把别人惹恼了。就像刚才惹恼你一样……”晓风的眼泪没有干过。 “一使你的嗅觉钝感；二控制你的肆意求证，是这两个意思吗？”杰森迅速地总结。 “我的嗅觉没有错，为什么要人为去使它变得钝感呢？我能闻到，但不能也不该去随便肆意求证，这个我要控制倒是真的……你刚刚想打一个嗝儿，为了怕我听见，你选择了闷回去……可是我闻到了从你胃部升腾而起涌到口腔的半腐烂食物的味道，你中午吃了韭黄对吗？”晓风忽然又话锋一转。 她说得千真万确。韭黄炒蛋挺好吃的，但现在打嗝返上来的味道，几乎令杰森欲吐。所以他使劲儿忍住。没想到她啥都闻到了，并且说了出来。 杰森的面皮又一阵发热。它应该红了很长一阵子。等他终于觉得面皮不那么热了，他说：“我想你的确可能需要一些心理疏导，不过，确切地说今天到目前为止，我感到有些抱歉，我似乎帮不了你什么，也解决不了你的难题。” “我刚才直接了当说你忍着打嗝儿，其实你也挺难堪的是吗？”晓风又问。 “对。”杰森很快地回答。 “我要怎么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随便乱说呢？” “我觉得……你的控制不住，可能是假装的。”杰森最后慢条斯理地说。 啼妃2019年12月19日
（注：不参与加精与计酬谢谢，没有一一回复的习惯谢谢！）
|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9-12-19 16:35
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