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每一个清晨都没有归路

恩和

                                                                       世间的每个清晨都没有归路
                                       
  
       前年，母亲去德国看我。
       从春暮住到秋末，很可以去丹麦转转的。那里寒冬悠长，缓慢安详仿若创世初初；短短的夏日和早秋，草树高大，青黄都浓稠得惊目，花朵也殊异的明艳健硕。  
       大自然漫漶着舒朗素朴的远古气质。
       尤其青空的高阔，感觉比我走过的任何地方的天，都更匹以苍穹名之。

      安徒生的故乡，同样喜欢原朴事物的母亲，没安排行程。
      母亲有个认知：收进儿童脑子的东西，会成为底色，永远留在那。安徒生童话的深美，其磅礴的悲剧性有生命终极的体量，她不愿自己的孩子见识它过早。
      多年仍念兹在兹。

      我能说什么呢？
      也许终究是我，还没能给母亲释然和了解，幼时受惠于外公的我的嗜读，如今不过一份和吃饭穿衣一样的日常，不唯是对抚养我长大的那个老人的追缅。一落日常，取舍只是随心。轻盈抑或沉重，滋养还是伤害，全由天性自领吧。
      若写作是宿命的，阅读更是。

      一本书，一段话，一个孤单的句子，如有刺穿我们；钟鸣般的、或细小清冽如霜凌，那一定是某个生命和他的故事，独特到了许多人都曾经，或忽然由此洞彻到另一深度的自己；才超越地域和光阴，有了某个层面的寓言其质：
      轻轻的，给相似的心以提醒、以安抚、甚或庇护。
      无分它是狂欢风格，或是悲悼气象。

      这些，都不是我读完《慢性天真》的第一想。
      倒是闪过这念头的，就是给母亲介绍作家，克劳斯·里夫比耶，也是丹麦的。这部写青春之伤的书，从1958年出版，一直是丹麦高中生必读书目呢。
      于我自己呢，是想何时再去哥本哈根走走。

      届时，现代化的街头或中古气的林间，路遇十六七岁的男孩女孩，我会加细地看看。
      看挺拔明亮如北欧云杉的他们，是否仍和半个世纪前的同龄人，脸上有同样的青春敏感和荒率。
      真的天真，由来有纪念碑式的宏大、和隐隐悲伤，站在庄严和永恒其后。

      于母亲，我特意找一本跨越一甲子的小说，她不会以为异；可内容主打青春，她想不到的。反而所有儿时酷爱的童书，包括安徒生，我没告诉过自己仍在读，她也知道。
      更知道，国家推介、著名闻名什么的，不是我选书的路标。

      因为其故事简洁吗？
      那个大作家詹姆斯·索特的确说过，有些故事胜在简洁。

      嗯，《慢性天真》线条故事足够简明，写青春里，亲情、友情和爱情的生灭：
      图拉，是那个谁年少时都得见的，除了用出类拔萃，再无词可形容的男孩；
      雅努斯，是另一种。他崇拜英雄样的同性，自担卫护，付出的友爱忠诚，深到唯天真才有的纯度；
      海勒，每个少男都梦想遇到的完美女孩。

      所有能称作故事的，大都像一场事故。
      王子和公主之间，自会有一个恶皇后。模式总是看似简单粗劣，甚而有像可笑，却难说不是世事人心的某种天图。
      这一次行恶的是爱。公主的母亲，竟以自己肉身和美貌，想给女儿试炼出一个百毒不侵的守护神。
      只此一念，颠覆了所有人的命运：海勒割腕自杀，图拉精神崩溃住院。

      一个仿佛狗血的剧目，由青涩透明的男孩雅努斯来讲，意韵全然不同：
      美好自携的那一丝丝惊恐，深情拥有的犹如四月黄昏的莫名哀伤，和真心的古典气味，越渡了简单的善恶评断。你无法再恨谁，而深深怜惜起每一个青春。
      初始全是一棵小树呀，那样光滑，到最后，大都能用伤疤纪年。
      却如树之年轮，应然如流水，无可置喙。一如青春之远离天真，慢行则伤。
      故而挥手远行，长别不悔。

      因为人以为，世界不在没走过的路里。

      图拉和雅努斯，就是为此与创痛和解的。
      书结尾，他俩相互宽慰的微笑着，毫不迟疑地向青春和天真扬起挥别的手势，安心地奔向成熟成人。

      本不是一本我会哭的书。至此忽然泪目。
      我们和无数的雅努斯图拉，都是某天看懂的，没有比这一别，更深重的别离了。天真会受伤，可与它告别，你多缓慢也是超速的，以至不知不觉走去了最远的地方，永恒地弃绝了神灵。

      而后呢？
      而后也没什么，丧失太过磅礴时，我们会看不见的。犹如早就习惯，世间每一个清晨的都没有归路。

      其实找去读《慢性天真》，伊始确是源于外公。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五个少年一同求学苏联，有一个是女孩。
      初见，男孩其一就和女孩情约今生。男孩家贫，女孩出身河源大族。六年后，归途中，在德瑞边境劳芬堡，情深意笃的两人，投身莱茵河。
      外公教给我的第一个字，是篆体的“燕”。去年初母亲回故里，偶然听说这件往事，得知自溺的女子名燕如；哥哥想起外公常随手墨写“尚峻”；我呢，隐约记得六岁时曾翻过一张黑白照片，看我手指着的一个人，外公说：这个落水喽。
      喜欢大笑的外公，那天也是笑着的，小孩似的，一个眼角流眼泪了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我是错解母亲了。
      心性明朗如北欧云空的外公，他的我羡慕的清澈人生，我拥有的记忆不到七年
      母亲是看了半生。

恩和

张版、雪飞老师、文珺姐姐，对不起，手机上随手写的，没想写这么长，添麻烦了。团团抱抱，以致歉。哈哈哈哈哈。
一周快乐。

恩和

在外边，在路上，不及回复抱歉哦。
问候所有姐姐和老师，周日快乐。团团抱抱。

恩和

文珺 发表于 2020-9-21 10:52
久不见恩和，问好。

嗯，也记着姐姐呢，问好。

恩和

文珺 发表于 2020-9-21 10:59
看似散淡得笔触，却弥漫着一种令人伤感的气息。一个文化底蕴深厚的家庭，培育的何止是一颗善感而敏思的心呢 ...

       嗯，写完了，才看见自己还是伤感的。一生就是一场丧失的过程，太磅礴也太古老了，我现在还没做到彻底的视若无别哦。
    谢谢姐姐的看见。秋安。抱抱。

恩和

月牙 发表于 2020-9-21 12:49
恩和，你在和自己谈心呢，也有自我说服。
有的童话，不是专给孩子看的，有时成人也未必懂呢。
问好，深深 ...

      月牙姐，您想不到吧，姐姐两句简单的话，我愣神半天，掉了眼泪。

      我也是自己写完了，才明白一年前所以找那本书看，原来是那个我以为安放好的丧失感，还在原地呢。

      和自己谈心，嗯，之前我不用字，总是用书和自己说话的，有好处也有坏处，姐姐懂的。

      我要说服自己的，也是尚未融合好的，很多的，姐姐知道。

      谢谢月牙姐的看见和懂。恩和多高兴，姐姐明白的。

      问候秋好。一周快乐。抱抱。

恩和

云之飞扬 发表于 2020-9-21 12:49
心性明朗如北欧云空的外公，他的我羡慕的清澈人生，我拥有的记忆不到七年
      母亲是看了半生。
明澈般 ...

     嗯，飞扬老师，恩和也想拥有您的心性，深达而轻灵。
   谢谢您鼓励，恩和努力。问候秋好。

恩和

刘彦林 发表于 2020-9-21 16:38
好久不见，问好恩和。在平静的叙述中，潜藏着真挚的情愫。祝福。

彦林老师，您总在，真好。
嗯，谢谢您来读。我不太会书写，您多指教恩和。
问好。一周快乐。

恩和

xam720 发表于 2020-9-21 19:43
品读恩和新作。恬静的气息，沉稳的语调，清新的笔触，深沉的情愫，夹杂着思绪和回忆。欣赏，大作，问好恩好 ...

雪飞老师，您说笑了，哪有大作，我都不会写作的，以前都没用字表达过。
谢谢您的看见和鼓励，请多指教。辛苦了。
问祝秋好。

恩和

   

牛老伍 发表于 2020-9-26 22:09
而后也没什么，丧失太过磅礴时，我们会看不见的。犹如早就习惯，世间每一个清晨的都没有归路。

小虫子： ...

    牛老师，恩和先回您的话。

    嗯，知道我的问题在哪了。鴳雀老师说我的语序排列不同于人，他有时候读着觉得涩。您一指出这个句子，我也就想到了原因：

    一是可能我开始就读外国小说多些，养成了一种语序习惯，和母语有差别，自己却感觉不深。

    一是句子里有我表述的重点，因而把语法打乱了顺序。弄不好时，就容易出错。

    就这句吧，您改的对。还有另一个改法，和我想表达的，差别在伯仲之间：

    【犹如人早就习惯，世间每一个清晨的没有归路。】

    您觉得是不是呢？

    谢谢您来读呀。我说过的，您自己有尊严，所以自己书写和阅读别人，同样的郑重，恩和看得到，也是最为敬重的。

    嗯，您表扬的，恩和还担不起哦，但知道您是真心说的，恩和收下，继续努力，请您一定和鴳雀老师一样，多指教。

    深深致谢，深深问候。

    牛老师秋安吉祥。

恩和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20-9-22 15:33
读了，想起我那个“归路”的网名来了。
既然“每一个早晨都没归路”，我还是痴迷的再寻找。只是寻找着的是 ...

嗯，草姐姐，忙的昏头，节日要和爸爸一起去海城，所以争取手头工作能安心放下，周末都没怎么休息。
在车上，去协作单位开会，赶紧来回复一些。
天好凉哦，姐姐也保重，我还好，别惦记。
回头再说。抱抱。一周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