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的温暖

莹莹子期

   　那时我在北漂，我的邻居许可大我三岁，身高大约165左右，皮肤暗黄，梳三七分的长发，很爱笑。一点也没有江南女子特有的矜持。初见她时她刚从肉联厂下班回来，黑色卫衣上沾满一些斑斑点点的油粒子，就像画家随手甩上去的画布。她有些疲惫却又极力挤出一些笑容冲我打招呼：刚来的呐？语气中带有一些南方特有的软糯浊音。
　　嗯。我点点头。

　　我们虽然是邻居但见面机会并不多，即使见了也很少打招呼，在这人来人往的都市，不过为了碎银几两，谁又何必要认识谁？我只知道她叫许可，江苏人，在肉联厂摆台。

　　我和许可上下班时间不同，早上我起床时许可已经上班了，晚上我回来时许可已经睡觉了，唯一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是在早晨那一段时间，公寓的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在外面的，早上大约五点左右隔壁的门被风兜着啪的一声，这在幽静的走廊显得异常响亮，我从睡梦中惊醒，听外面淅淅索索来回脚步声，洗脸、刷牙的流水声，直到她的钥匙在门锁里旋转发出咔哒一声，我才长出一口气继续睡下去。

　　有几次我出车很晚回来，看见她屋里还亮着灯，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一天早上她居然边洗漱边放着田连元的评书《水浒传》声音很大，这实在让我无法忍耐，我一骨碌爬起来对她说：大姐，你能不能小点声，我还睡觉呢。

　　许可嘴角向上挑起：好呐，好呐，不好意思呐。说着向我连连点头。

　　后来果然安静了。

　　我每天跟着师傅在城市周边的跑车，三五天才回来一次，屋子越来越潮。时间久了，不知道从哪里钻来许多棉花状一样的小蛾子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咬得我一夜不得安寝。

　　大约是六月初的一天，夜里十一点左右我从文安卸了货回来，刚到公寓门口就闻到类似艾草的呛人味道，我顺着楼梯径直走上去，看到门口前面摆了一个烛台，里面正燃着一柱香，寂静的夜里那香火好似有了灵性一样冉冉上升。

　　我怒不可遏。许可的屋里还亮着灯，我拍手敲门，门开了，许可奇怪地看着我。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指着门口香案。

　　她笑着解释：你不知道呐，现在天气热了，走廊有很多小虫子，我听说艾香可以去除蚊虫，所以就试试。说着她走过去把烛台拿起来仔细端详。

　　那也没有在门口摆放的，况且你可以点蚊香啊，这，多不吉利。

　　她仰起头来却压抑不住的笑：看不出你好迷信呐。嘴角边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随着说话的节奏不断跳跃：这香是我老家特制的，比蚊香还要好呢，你闻闻，说着她把手里烛台向我凑过来，我退后一步跳开来。

　　神经病。我心里暗骂一声。我想许可脑子肯定不太清楚。

　　但也因此，我们反而熟悉起来。见面也会打个招呼，她总拉长语调叫我的名字，有些调侃的意味。我没有问她有没有成家，这个话题比较敏感，有一次我听见她给女儿打电话，我想她或许是有些故事的。

　　我们偶尔也会聊些淡而无味的话。比如天气了，比如工作。后来许可告诉我她今年31了，是一位徒步旅行爱好者从苏州徒步走到这里钱花完了，便打算赚点钱在走。我好奇地问她，自己一个人不害怕么？她说久了就习惯了。我问她打算走多久。她笑笑没有回答。

　　一天，我的车出了故障，老板说车一时修不好，要我休息一天，明天再出车。我高兴的像过年一样，早早起来洗了澡，理了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打算去金手勺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快到中午时分许可从单位回来看见我老远就热情打招呼：难得白天看见你呐。我告诉她车子出了状况，所以休息一天。

　　她笑着说：我打算明天启程，所以我回来收拾东西。

　　啊？你打算去哪呢？我问她。

　　我打算从这里先去天津再到苏州。

　　啊？那要走多久？你一个人不害怕么？

　　她笑了笑，不怕，白天走晚上住店。

　　我很佩服许可的胆量。

　　她又问我吃饭了么？

　　我说：正打算吃顿好的。

　　她又继续追问：打算吃啥好的？

　　我想了想说：松鼠鳜鱼，我在金手勺吃过一次，味道不错。

　　她皱着眉摇头：不好，金手勺距离这远着呢，她翻出一张地图来只给我看：看到这里，坐公交倒地铁麻烦不说往返就要三小时。再加上等车，排队，你这一顿饭可不值得。

　　看我为难的样子她狡黠地笑笑：不如你掏钱我做饭算是为我饯行。

　　好啊。那我可享福了。

　　我原以为许可是开玩笑，没想到一会儿工夫她真的去市场买了桂鱼和蔬菜回来，还有一些调味品，如此到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她塞给我一本《江南诗歌》说：你去看书，我一会儿就好。

　　接着她又指着上面一首诗歌说：这是我写的。说罢，她脸上多了一些羞赧，这倒是令我感到惊讶。

　　原来我身边住了一位诗人啊？

　　她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可别这样说，我这两把刷子不过是玩玩的，怎么能算诗人呢。

　　你每天上班这么忙，这么累还有时间写诗歌？

　　我每天早起半个小时，晚上下班回来看一会儿书，时间长了自己就模仿着写一下，没想到居然也发表了呢。她说着用发套利索地把头发挽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昏暗的灯光下许可周身漾起一些柔光，我发现许可也很妩媚。

　　我捧着那本《江南诗歌》去她屋子里等，第一次进许可的房间，正对着门口墙上贴着一个淡泊明志的字帖，字帖下面是一对黑色皮革沙发，米色茶几上一个简易花瓶，上面插了一支开得正好的月季。靠门一侧的床上铺着白底淡蓝色花纹的床单，床头柜上放了一摞书。窗台上是袅袅升起的艾香。这个不到十平米的房间被许可收拾的干净利落，雅致有情调，我想这真是一个好女人。

　　听许可在外面锅碗瓢盆忙碌的声音，忽然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不知道是这几天太累了，还是许可房间的艾草香味太浓了，我抱着书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许可把我摇醒。许可说：你有没有火机子借我试试。

　　我一时没明白啥意思。她又笑了：就是打火用的火机子了啊。

　　哦。我摸了摸裤兜掏出一个佐罗防风打火机，这打火机是上次我替老板解决了货物掉单问题老板给的奖励。银亮的机身，刻有英文字母的机身和独具匠心的设计让我一眼就爱上了它。我把她递给许可，许可连连说：真是个好物件。

　　许可扎着围裙在灶台边忙乱，挥手让我进屋：外面太呛了。

　　不一会儿厨房飘来阵阵香味，像海上的波浪一波一波冲击着我的味蕾。

　　那天许可做了一个松鼠鳜鱼，一个麻婆豆腐、还有一个水煮肉片，这些菜红的红，白的白，个个色香味俱全，看得我忍不住直流口水，许可还买了几瓶啤酒，她说难得我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在此相聚怎么也的喝上两杯，没想到看似单薄的许可酒量不错。两瓶下去后她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神里水波荡漾的，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边说她边把玩着那只打火机，火光亮起又熄灭。照着她的脸半明半暗，她说起离婚带给她的痛苦，也说起活泼可爱的女儿，

　　那天我们都喝的有点多，她说了很多，我也说了很多，说到人生，说到理想，说到将来，她说愿我们都成为一束光，照亮这世界的一角。……直到外面的天色有些昏黄，她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我把三百元钱放在茶几上，悄悄地出了门，外面夜色如水，一片清明。

莹莹子期

王排 发表于 2022-6-16 08:42
欢迎美版给力。问好美版。俺马上来欣赏学习了。

感谢美女光临，问候夏安

莹莹子期

王排 发表于 2022-6-16 08:52
果然高手在民间，一个肉联厂的普通女工却也有许多故事在身，虽然遭遇许多的不幸，但她的那种乐观，那种顽强 ...

感谢版主精点，除了打工背景是真实的，其他都是编的，每次发论坛上的稿子都是初稿，其实有很多漏洞，奈何我比较性急而且还懒，就发上来了。再次感谢美女赏读，问候。

莹莹子期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6-16 10:08
一篇都市题材小说，这篇小说前后读了两遍，想到了许巍的歌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作为一名有过北漂经历 ...

感谢老师点评，心生感动，其实很粗糙，包括构思都是直线条的，看过老师的稿子很细腻，以后向你们多雪地，我这篇等有机会再修改。问候老师夏安。

莹莹子期

荷花淀派 发表于 2022-6-16 10:10
24岁到29岁，我在河北邯郸、北京石景山都漂过，虽然生活很苦，很茫然，可这份生活的历练，让人收获很多。

是的，北漂很辛苦，我北漂了十多年，身边大部分都是北漂者，他们的影子无处不在。他们的生活我也很了解。生活和理想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些事迫不得已，有些事欲说还休。

莹莹子期

李子四 发表于 2022-6-16 11:30
看完了，很喜欢这种有生活气息的文字。文中的许可令人敬佩。

感谢老师赏读，问候夏安。

莹莹子期

一楠 发表于 2022-6-16 16:36
那时我在北漂，我的邻居许可大我三岁，身高大约165左右，又瘦又高，皮肤暗黄，梳三七分的长发……
其中“ ...

一楠老师好久不见，看见你真是亲切，我写文发文总是着急，所以很粗糙。感谢老师指点，谢谢，老师要常来，看见你们在哪怕写得再劣我还有信心。

莹莹子期

令箭 发表于 2022-6-16 21:14
松鼠鳜鱼可不好做，一般人真还不敢对鳜鱼下手

令箭老师是难得的贵客，能来我的小屋真是高兴。对于松鼠鳜鱼我听别人说过，但还真没吃过。悄悄告诉老师千万别露馅了。

莹莹子期

邱天 发表于 2022-6-17 06:42
小说题材新颖，写得很细腻。一位肉联厂的女工，居然是一位徒步行走爱好者，且爱好诗歌，“我”与其短暂接触 ...

感谢德高望重的邱老师点评，写得不好，老师的作品很大气，以后还要向老师多学习。

莹莹子期

王排 发表于 2022-6-17 08:25
一开始文中的许可形象是粗糙鲁莽原始的，掀开粗鲁的外衣，里面隐藏着一颗热烈的心，才知作者采用的先抑后扬 ...

再次感谢美女版主夸奖鼓励，俺将再接再厉。

莹莹子期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2-6-17 08:49
一次经历，一次邂逅，一种友谊寄托着一束光的温暖，......。

感谢小平老哥赏读，指点。问候夏安。

莹莹子期

王排 发表于 2022-6-19 08:26
个性使然，俺总是喜欢那些独立勇敢，坦然面对生活的女人。小说里的两位女子都是俺所喜欢的人。

感谢排排欣赏，笔力不足，见笑了。

莹莹子期

喻芷楚 发表于 2022-6-22 11:08
文字温馨。在慢慢展开的画面上我可以看到一个受伤的女人，用徒步的方式去治疗伤口，展示出女人生活中任劳任 ...

感谢楚楚欣赏点评，这篇是初稿，后来我又精心修改了。

莹莹子期

木门长子 发表于 2022-6-22 11:17
借自述的口吻展示了一个人物，抑扬之间，成就文意的表达。问好子期。

感谢木门老师欣赏，真是惭愧啊，笔力太浅。问候夏安。

莹莹子期

守望天使 发表于 2022-7-11 09:09
欣赏子期姐姐佳作，学习了！

感谢天使妹妹赏读，问候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