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虎死了

yangyizhuo

程虎死了

　　听我原来的老学生说：程虎死了。已经死了七八年了，感情问题，跳河死的。

　　我还是有些震惊，觉得他不该死啊，这么小心眼？什么感情问题，就跳河了？——算来，七八年前，他不过二十来岁，或者不到二十岁。

　　我还能想起他当年的样子，个头很矮，确定就是我们班最矮的一个。他皮肤很白，看起来些像趴在菜叶上的那种肉乎乎的菜虫子，小鼻子小眼儿，脸上一些芝麻烂似的黑痣点，眼皮像有些肿胀，眼角总像有眼屎擦不干净，眨啊眨的。说不上可爱，也不算讨人嫌。

　　他从初一跟我上学，一直到初三毕业，没有过什么显眼事迹。学习后几名，不打架，不惹事。也很正常，就他那个头没人打他就不错了。

　　差不多三年也就这样过去了，我对他本来没有什么特别印象，但在最后那段日子里，有件事情，让我觉得有些恶心。

　　那时候，初中面临毕业，学生们都买了留言薄，相互之间写些寄语，旁边会有一些个人小档案之类，比如姓名、住址，个人爱好等等。

　　我无意间发现程虎在给别人留言时，在自己的爱好栏里写着：最大愿望X遍天下小妞。

　　这让我很恼火，一个学生怎么可以粗鲁无耻到这种地步？把他找了来，狠狠教训一顿，还打了他两巴掌。

　　他并腿站在那里，低了头不吭声，眯着眼睛挤了挤，像被打蒙了，又像睡着了。

　　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没再严重处理，让他回去。

　　后来也听别的老师说起过他的一些情况。这是个苦孩子。

　　自小没娘，他爹又很不正干。说是跟着别人跑车，经常一出去十天半月不回家，靠着好几个娘们儿，挣点钱都在外面糟了。

　　我于是想起来，好像见过程虎父亲一面。那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个头也不高，黑乎乎像个生铁锈蛋子，胡子拉茬，说话像骂街，走路带风尘，忽啦啦的来了，又忽啦啦的走了，我也不记得他来学校做了什么。

　　程虎那时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就满街跑着，满地爬着。看到别人家开饭了，就蹭过去，人家给口就吃点，没给就饿着。晚上回家就一人睡，听说冬天冷了，就去狗窝里抱着狗暖和些。

　　就这样，他就活下来了，还长到十几岁，又上了初中。这么顽强的一个生命，怎么能一下子就死了？

　　可怜吗？可惜吗？好像也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像没有血缘的孩子，只是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好些——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真的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实在找不到活路，跳河死了？！

　　近来看了一些轮回的书，希望他在另一个世界好好修行吧，有机会重回世间，投胎去个好人家，得些好运气，补偿这孩子上一世受过的痛苦与悲哀。

喻芷楚

生而不养更不教，枉为人父。可怜来源于环境。

草舍煮字

他短暂而且受苦的一生，虽然没有积下多少德行，但也没有做什么恶行。这辈子吃的苦也算是修行了吧。
死也是要勇气的，抛弃这种不堪的人生，终于勇敢了一回。愿他来世平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