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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喜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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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22 07:4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露渊 于 2024-11-22 07:51 编辑


                                                                                                                                   喜丧

                                                                                                                                        文/露渊

        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听过喜丧这个词,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那天老家婶子打来电话说:“云朵,村里的财爷昨晚上没了是喜丧,明天发丧你抽空过来一趟。”

        一时间我有些懵,不知道喜丧是属于哪种事情,只是听到婶子说发丧就确定是人没了,要发丧的那种是丧事,赶紧嗯嗯地应承着。

          整个早半天我的脑海里都被喜丧这个新名词占据着,搞不明白到底何为喜丧,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回家,第一时间向婆婆请教什么是喜丧。

          “真的是拿你没办法,喜丧就是过世的人是高寿,属于自然过世,而且过世前生活过得好,儿孙孝顺,老人家没有受到什么罪,也没有麻烦儿孙,过世的人舒舒服服地走了,而他的儿孙们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因为过世的人在世的时候,他们尽完了孝道,所以就叫作喜丧。”婆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才算是整明白了喜丧的意义所在。同时,婆婆也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她笑眯眯地说:“明儿个就你去吧,好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喜丧,免得你整天缠着我问这问那。”我满心欢喜地接了婆婆的圣旨。

         虽然我大致理解了喜丧的概念,但还是穿了黑色衣服,在太阳花刚刚探出头的时候,我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老家不远,开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远远地看见村头马路上挂起了七层纸楼,周围摆放着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只是不论是他家门前,还是棺木前都没有人跪着守灵,即便是我提前理解了喜丧这个词,此刻心里也难免有些失落。

         还好,昨儿个电话的婶子看见我就跑过来打招呼。我像往常参加丧事一样,先是到棺木前跪拜,在灵堂前的蜡烛上点燃了纸钱,然后磕了三个响头,那一瞬间泪流满面。说心里话,我对这位逝者财爷并没有多大影响,我哭,只是那一瞬间想起了故去的父亲,且一哭不可收拾。

          我听到人们在议论:“这是谁?咋这么伤心呢?哎呀这是喜丧,哭什么哭?”

          又听道:“一定是财爷的什么侄儿侄女吧,一看就是财爷生前只顾着个人生活,都没过来看一眼,这下后悔了吧?这种人我见多了,生前不孝顺,死了拍什么马屁?”

         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也确实是为想念父亲而流。

         “哎呀,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没听说过手扶灵堂,各想各的爹娘吗?真的是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整个边上,哄堂大笑。

          婶子扶着我说:“起来了云朵,走的人走了,活着的还得活着,把日子过好了,别让走了的人操心,就算有多大的遗憾,也算是对得起走了的人,起来吧,别让人家误会。”说着使劲拽着我的胳膊,我想想也对,这里过世的人毕竟是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哭是真心实意地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虚情假意,只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此刻悲伤的情绪,借着婶子的意思起身,找个地方,想搞清楚这新时代的喜丧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前参加丧事第一时间就会发现逝者的家人,甚至是至亲,在纸楼前跪着的绝对是逝者孙子辈的人。但是今天他们并没有跪在灵堂前,有的在为喜丧忙碌,有的在那里玩手机打游戏,也有的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天,让人不得不有一种置身喜丧的气氛中。

         今天的喜丧真的不同往日,我左看右看就是没有在棺木前跪着的人,所有来参加喜丧的人,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烧些纸钱开始哭一场,更没有一点办丧事的那种气氛。每个人都是面带微笑,这是我现场观察到,对喜丧的唯一理解,原来这就叫喜丧!我这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但还是有很多不解,再怎么说也是长辈离世,怎么会没有人感觉到悲伤呢?忽然我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念头,是不是逝者无儿无女?肯定是,绝对是!但是,如果真的逝者是无儿无女的人,那么这波喜丧的所有费用又是谁出的?很快我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搞清楚,不然真的是如坐针毡,脑海里不停地跳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得心安。
我找到婶子,打算从婶子那里着手搞清楚真正的喜丧是什么意思?

           还好有婶子时刻关注我,不然很久不到老家来,搞得都被人们遗忘了,本来嘛,在老家那些年,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小媳妇整天用头巾裹着脸忙忙碌碌,村里的长辈们哪里知道谁是谁家的媳妇?就算是年轻人在,此刻都在忙着喜丧的事情,谁会特意招待你?

          “婶子,现在办丧事咋变样了?”我试探着问婶子:“怎么没有守灵的人?”

          “哎呀,都啥年代了?谁还会守灵?再说了,老爷子都九十多岁了,活着的时候,不论子子孙孙,不管是外面打工的还是工作的,在家守在身边的,都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老爷子,老人吃喝拉撒都照顾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活着的时候都到这个份上了,过世了还跪个啥?有啥可哭的?”婶子说话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你看那是他大儿子,都七十多了,那位是他大儿媳妇,满头白发了都,还哭个啥?”婶子伸着脖子在人群里搜索着,指给我看。

         “还有,那是他两个女儿,你看都六七十岁的人了,或许儿女们过得都不如老人家舒心呢?还哭个啥?”婶子还说:“我们那一代人都实诚,不管是妯娌还是姑嫂们都很实诚,要说他们家老爷子走了会不会伤心?肯定是不会。”婶子停顿了一下又说:“要说真正伤心的应该是坐在一起,讨论自己过世后的事情,你想呀,财爷那一代人,子女多,不论办个啥事都有人手,就算儿子有事,女儿女婿不一定有事,那么多人,总会有人把事儿办了。等到你们这一代人,就一两个孩子,大多数人家只有一个孩子。到时候还不知道孩子生活是什么样的?哪有时间照顾你?如果孩子过好了,你也就好了,如果孩子过不好?哪里有这样的喜丧?”婶子说着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说我,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我一时间慌了神,赶紧掏出餐巾纸递过去:“哎呀婶子,不是说喜丧吗?你咋又掉眼泪了?”我勉强地笑笑说:“这次真的是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喜丧。”


          “不说了,知道你忙,昨晚上你婆婆给我打电话了,说是让我看着点你,这是喜丧,不要破坏了规矩,别把别人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动不动就抹眼泪,让人家看见了不好。走,我带你去坐桌子吃酒席去。”瞧,这就是我老家婶子,只是邻居婶子,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就我婆婆一个电话,就把我当一个女儿看待了,你说让人感动不感动?不感动是假的。

          酒席正式开始,虽然在乡下老家,酒席质量绝对比城区大酒店更实惠,不论是菜系,还是盘子都比城区酒店要实惠好多。

          虽然是喜丧,总归是丧事,人们也有嬉闹,但不至于大声喧哗,热闹里保持着一份喜丧的庄严,酒席还没进行到一半,主人家就挨着一桌一桌地发打包袋,这在乡下不是什么新鲜事,而是一种传统的勤俭节约美德,人们把剩下的酒席,根据各自的喜好打包带回家,不至于浪费。

         据婶子介绍,酒席分两次待办,这次是发丧之前,先把那些上班的,抽空来参加喜丧的人招待完,等这次酒席完了,就要出关了。

         所谓的出关,就是要把逝者的棺木抬出去,到定点的地方给他安个新家,除了丧葬队的人,还有逝者的直系亲属一起去。

          只听丧葬队领头的人,敲锣打鼓地念过一阵经文后,逝者的至亲们都跪在院子里,和他做最后的告别。

           那位丧葬队的领头者说:“一叩首,扣别亲人两行泪,至亲们放声哭一哭。”

           随着悲哀的唢呐声响起,所有在场跪着的,还有站着的,凡是在场的大多都被悲伤的唢呐声感染了情绪,一时间场面到处都是悲哀的哭声。也许在这一刻,所有对逝者的不舍才真正地释放出来。

           “停。”随着丧葬队主事者的话,大家又都齐刷刷地停住了哭声,听从主事者的安排。

            “二叩首,从此阴阳两隔不想见,这一别,只盼来世再相见,呜呼!放声。”

           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哭丧,这一次长达半个小时,那些头戴白孝的人个个哭得死去活来,有的更是直扑上去抓住逝者的棺木,恨不得掀开棺木,和亲人誓死不分,场面几乎是一度失控,个个大哭不止,本来劝哭的人,也全身心投入到沮丧中去,仿佛这一哭真的是诀别,盼只盼来世再见,可是有谁知道,真的有来世再见吗?

            正当人们哭到声音沙哑,近乎筋疲力尽的时候,又听见丧葬队主事的人说:“好了,大家静一静。”全场秒变无声状态。

           只听见主事人说又是敲锣打鼓地念了好一阵经文,又端着一碗清水开始用中指沾水向着天空挥动着洒了三下,又用同样的动作向院子里跪着的逝者的亲人们洒了三下,做完这些动作后又念了一阵经文,最后说:“三叩首,自从阴阳两隔,永无相见之日,呜呼!放声!”

           于是,在场的人又一次进入嚎啕大哭的境界。

            这次哭境很快,就像是刚刚把人家情绪带动起来,有的还没有进入状态,就听见领队人说:“停!孝子贤孙给八大金刚叩首,一叩首,请你们高抬贵手轻起棺木。”所有跪着的人都齐刷刷地磕头。

             “二叩首,老爷子喜好一个静子,走路喜好稳字,请你们脚下留情,见坑躲坑,遇见车鸣马叫的护着点。”
亲人们,恭恭敬敬地再次叩首。

             “三叩首,从此老爷子平步青云,驾鹤西游,只是老爷子睡得沉,请你们一路轻声唤着些,指点着些别让他迷了路,呜呼!放声,金刚们进门起棺。”

             话音刚落,一时间全场悲鸣,随着鞭炮声响起八大金刚戴着白色口罩和手套,胳膊上戴着白色孝布,齐刷刷进门抬起棺木。

             只见棺木稳稳当当地出了屋子,径直抬出院子向指定的方向走去,所有无不落泪放声大哭,仿佛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了亲人的离去,才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别离!

             随着棺木和至亲们的离去,留下的人赶紧清理现场,所有的死角都要清理干净,连同逝者的日用品,穿过的衣服,都装在架子车里,拉到村庄以外开始焚烧。

              好像从此刻开始,逝者所有的气息才真正离开了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真正进入了喜丧状态,这次来参加喜丧的人又坐了八张桌子,酒席上桌,人们放开了吃喝,一时间喧哗声,喝酒划拳声,嬉闹声尽情地敞开了释放出来。

              婶子告诉我,这下喜丧基本上结束了,就等着发丧的人回来吃过酒席,财爷这一辈子人,就算是完全辞世谢幕了,而我也该走了,告别婶子,一路上我也是笑着回去的,因为这次参加喜丧,让我真正明白了喜丧的意义,它不仅仅是喜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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