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我的一个冬天

庄丁余

我的一个冬天
文/庄丁余

我在冬天一直没有出门
我蜷缩在被窝里
用口水
打湿洁白的枕巾

我偶尔看到窗外飘起白雪
落在地上
落在一只麻雀的尸体上
雪后来停了
便看不到麻雀的尸体
我以为麻雀会以飞的姿势
结束身体
然后羽毛从高空
徐徐飘落
像天女散花那样的美丽

我洗过一次衣服
用手在刺骨的自来水中揉搓
这是一种灼痛的感觉
我突然记起一只干瘪的老手
和上面密密麻麻的痣
我想到它曾经
在冬天的每一天都通红通红
我从来没有碰过那只手
那只通红的手上面干裂
会有鲜血从裂缝中涌出来

我在窗外北风呼号的夜里做过很多梦
比如太阳哭了
母鸡上树了
鱼被网住了
我被狗咬了
我只在一个梦里呻吟过
我梦见父亲伸出干瘪的双手
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我的呼吸停止了整整十分钟

在每个午后我都写诗
午后空气里有一点阳光
我身体内血液开始轻微地流动
我能够颤抖地握住笔
可以吹很响亮的口哨
我喜欢写非生物
例如石头
我支配它的活动
我控制它的思想
我给了它生命
我感觉到
自己是最重要的

我的母亲教我要文静
所以我在冬天蛰居
我听得到外面孩子爽朗的笑声
妇女响亮的吆喝声
我盯住小孩瘦小的身体
看他们用力地踢庞大的足球
我清楚他们只能把球踢出几米远
但我欣赏地望着他们
我在童年
只有小板凳

冬天的末尾是无穷无尽的雨
天好像破了
我怀疑是小女孩顶天翘着的辫子
戳破了天空
我的屋子变得很湿润
我的眼睛很清澈
我开始看女人的小说
我先爱上了张爱玲
后来又爱上了三毛
可惜他们都已经死了

冬天的最后一刻
我完成了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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