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的梦

罗忠继

　　一
　　
　　迎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乡亲们评为年度人物，并且名列榜首。
　　
　　那晚，和往常一样，他刚冲了一杯茶，走进房间，拧开灯，铺开稿纸，正准备创作，手机响了：“迎海，怎么还不来开会？主任要恼火了。”岩生在电话那头急急的说。“哦，知道了。”他这才想起白天主任曾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晚的会议必须参加，怎么就忘了。
　　
　　从家里到村委会将近10分钟的路程，一路月光，被年气环绕的乡村，连月亮也比往常美了很多。他的心怦怦直跳，到底什么会？他必须参加，又为何主任要恼火？自己在村里可是无名小卒，也没任什么职务，有他没他不都一样吗？
　　
　　路上，他差点与韩双老汉撞了个满怀，他连说：“对不起”，韩双老汉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说：“该醒醒了，你已经成了这里的第二朵怪鸡纵。”
　　
　　神经病！他低声骂道，咱怎么又成怪鸡纵了，他想问明白，而老汉的背影已消失在月光的那头。
　　
　　这怪老头，不仅行为怪怪的，而且说话也怪怪的。听父辈们说，韩双老汉要是早生几十年，定是个秀才。韩双的父亲是个地主，是个人见人怕的“笑面虎”，村里有一户人家因旱灾欠收交不起租子，他硬是逼得人家在大年三十上了吊。韩双的两个哥哥也生性凶残，无恶不作，后来参加了国民党兵，一去不回，听说被解放军在某地枪决了。
　　
　　那时，小老婆生的韩双对两个哥哥的印象很模糊，他没遗传上父亲的一点品行，性格更不像两个哥哥，他聪明好学，爱读书，爱爬山打猎，爱和村里的人交朋友，以至于父亲认为他不务正业，最终把他们娘俩逐出了家门，另娶新欢。        
　　
　　新中国成立后，人民当家作主，地主的末日也就到了，批斗地主一直持续了好几个月，韩双也被批斗了几回，但他在村里没做过坏事，也就斗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出身问题，他吃了不少苦，错过了许多机会。改革开放后，他带领妻子在一亩三分地上辛苦劳作，硬是把自己唯一的儿子培养成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成了公家的人。因为他的一手好字，认真负责，村里只要有红白之事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1996年，韩双老汉在半山坡盖了简易的木房，买了十来只羊，养了几箱蜜蜂，开始了他的养羊生涯。到2000年，他的羊发展到了60多只，2002年，在上级部门和村主任的大力帮助下，他引进优良品种，扩大规模，到现在，羊群已发展400多只，走上了富裕的道路。
　　
　　大山的寒意说来就来，月朗星稀，寒意拂面，迎海脸上瞬间就有了冰冰的感觉。怪鸡纵！“嘿嘿”这个羊老馆还真幽默。但想到刚才岩生的话，主任要是真恼了，说不定够他喝一壶的，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村委会里人头攒动，人声噪杂，院场中心立着一根大竹竿，竿上悬挂着一只大白织灯泡，发着刺眼的光，北面挂着一个大大的条幅，上书“箐口村第二届年度人物表彰大会”，条幅下是一排整齐的桌子，上面坐着牛主任、黄校长、罗副主任、过去的老主任张大伯、还有村里德高望重的夏老医生、周老伯、李二爷、上届年度人物排名第一的种茶能手熊会春，文书岩生跑出跑进，忙得满头大汗。
　　
　　大会开始了，全场近200多人顿时静了下来，会议由罗副主任主持，牛主任作重要讲话，最后由黄校长，张大伯、夏老医生、周老伯、李二爷、熊会春为获得年度人物的六位同志颁奖，台下响起了阵阵掌声……
　　
　　迎海到现在才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得他有点晕乎，以至于牛主任叫他作获奖代表发言，他涨红着脸说：“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牛主任对我的企望。”，惹得全场放声大笑。
　　
　　那一夜，迎海失眠了，他怎么也想不出获奖的理由，而且名列榜首。牛主任讲得好，获奖的同志为全村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自身也取得了优异的成绩。
　　
　　天啊！自己为村里做了什么？没有。
　　
　　自己尽管生活一年比一年好，但和其他获奖同志相比，自己简直就是穷光蛋一个。
　　
　　……
　　
　　无法入睡，索性就到外面走走吧，沿着那条水泥硬板路走着，想着，月光有些暗淡，寒意更浓了，这样想着心事，要在过去不知跌了几回，现在，他完全不用去照顾自己的双脚。这条水泥硬板路是去年牛主任去上面跑项目要资金修建的。
　　
　　水泥硬板路的尽头，再走一段土路拐两个弯，是一个叫大岩脚的地方，这里很宁静，有一点阴气森森的感觉。20年前，一对青年男女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却遭到双方父母的极力反对，最后在这里双双服药自杀，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悍卫了他们的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迎海不免的伤感了一阵，想到爱情，心中却顿时漾起一股暖流。
　　
　　翠，我想你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也是这样的月光，有点暗淡，也是这样的寒意，翠依偎在他怀里，他读了为翠写的情诗，翠哭了，泪流到迎海心里是一种苦涩的甜蜜。“海，我们结婚吧”，“翠，再等等我，我一定找到工作”，“海，算了，陪我到那边教书吧”！“相信我，翠，因为我爱你”，“我也爱你”……
　　
　　两个人体内的火熊熊燃烧起来，迎海用温润的唇盖住了翠矫小的嘴……
　　
　　想到翠,迎海就心疼起来，一个女孩子在那种偏僻的山里教书怪可怜的,要是自己上岗试也考过了,就会同她去教书。
　　
　　可是，到现在书没教成，却莫名的获了奖，要是翠在，就会帮自己想出个所以然来。
　　
　　二
　　
　　最近，牛永的胃病又犯了，一天比一天厉害，有时，疼得他捂住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大汗淋淋。妻子春花心疼的落下了泪，又忍不住埋怨：“叫你别当那个破主任，你不听，疼死你。”。埋怨归埋怨，最终她还是迈开小腿，两步并作一步跑着把夏老医生找来。
　　
　　夏老医生，原名夏月春，是南河镇医院有名的医生，他不仅医术高，而且心地好，退休后，他回到了箐口村，乡亲们知道他的大名，有病没病总爱往他的屋里钻，向他请教，与他闲聊，只要有病，不管什么时候，他是有求必应。他爱在村里转悠，帮助指导村里的两个小村医。有时，他会提着一壶保存多年的好酒到半山坡韩双老汉那里坐坐，韩双老汉也把最好的蜂蜜拿了出来，他们对月饮酒，放声高歌，友谊就像那陈年的好酒，甜甜的蜂蜜，越久越醇。
　　
　　有一次，韩双老汉喝得有点高，双眼有些湿润，他握着夏老医生的手，哽咽着说：“老夏，我们命大，赶上这大好时候，我知足了，民选要官，牛永这朵怪鸡纵我们算是选对了，可是，迎海这朵怪鸡纵要到什么时候才破土呢？我们要支持、帮助他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从那以后，夏老医生特别留意起迎海来，总爱有事没事的叫上迎海到山上挖药，到乡亲们家看病，他发现迎海这孩子特别聪明，对医药有很大的潜力，也会尊重长辈，在村里人缘很好，夏老医生总爱有意无意的教给迎海药方，让迎海独自去乡亲家问诊。短短的两年，迎海从夏老医生那里学到了不少的医术，也瞧好了好多病，在村里渐渐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夏老，我的病……”牛永用一只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没事，只要……”望着面前这个日渐消瘦、熟悉的面孔，夏老欲言又止，他知道，眼前这人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他属于全村，肩负着全村的希望，只有他，才能在国家的大好形式下带领大伙走向富裕的道路，共建美好的家园。         
　　
　　“我知道，夏老，以后我会尽量少喝。”牛永已不知多少次听夏老说过自己不能再喝酒。
　　
　　吃过午饭，太阳热辣辣的照着，胃不在疼了，牛永在村里转了一圈后，这才想起应该到小麦示范样板地看看了，小麦已种下了一个多月，不知怎样了，现在的庄稼很难饲候，病虫害特别多，就像他的老胃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犯了。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牛永走进那片泛着绿光千亩小麦示范样板地。
　　
　　小麦长得很好，秆粗叶壮，生机盎然。“泼妇”张二嫂正在自家的地里给小麦喷洒农药。这张二嫂啊！事没少惹，但做起事来又比别人积极，上心，牛永不由的笑了。
　　
　　还是在年初，牛永听说镇农业站要调进一种优良小麦种子，就早早的与雷站长联系，但雷站长说，这种小麦是近年来研制成功推广的优良品种，箐口村不在规划区，再说数量有限，还得主管农业的李副镇长说了算。牛永又到李副镇长的办公室，好说歹说，而且表了态，这才为箐口村争取到了这个带有补助金的项目。
　　
　　现在，可以向李副镇长汇报小麦的长势情况了，“牛永啊！不能大意，要时刻对小麦进行观察，跟踪管理……”电话那头的李副镇长有些高兴，但还是向牛永提出了很多要求。
　　
　　回到村里，文书岩生给他冲了一杯茶，关切的问：“主任，好点了吗？”，他点了点头。
　　
　　“主任，镇里来电话，要你准备一篇先进材料，明天会上作交流发言。”岩生边忙边说。
　　
　　岩生的话让他百感交集，党和政府没有忘记他，给了他充分肯定，想过去，看今朝，他的眼前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片断。
　　
　　片断一
　　
　　17岁那年，他读初三，临近中考，父亲却在一次意外中被山石砸伤了双脚，给本就贫困的家雪上加霜，为了给他兄妹三人读书，家里已欠了好多的债。一晚，父母把他叫到屋里，父亲苍老了许多，第一次在儿子面前那么小声：“永，爹对不起你，怪只怪爹没本事。”，“爹，别说了，我知道。”他再也也忍不住涌出的泪水，他不愿看到的一天还是来了，他的大学梦将永远无法实现了。他不怪父母，这个贫困偏僻的大山，父母把他供到初中已经难得了，父亲的腰弯了，母亲秀美的长发也掺进了根根银丝。他放弃了中考回到家，留给老师的只是一个优秀学生因贫困而辍学的无奈和惋惜。一年后，他踏上了进城打工辛酸的道路。
　　
　　片断二
　　
　　2000年，民选村官在箐口村实行。箐口村三面临山，一面临河，深处大山腹地，交通落后，信息闭塞，意识淡泊，是个拥有1500多人口的贫困冷凉小村，干群关系紧张。所以，村换届选举困难重重，村官就像一个烫手的洋芋，抛给谁谁都不愿意。好在工作队婆口苦心，走村入户宣传，最终，以韩双老汉为首的老一辈联名推荐投票，把这个烫手的洋芋抛给了远在广东打工的他。当选那天，站在几百个乡亲们面前，他只说了一名话：“乡亲们相信我，我也相信乡亲们，我们一起努力吧！”
　　
　　片断三
　　
　　移交手续那天，老主任交给他一张清单和一堆单据，还有200块6角钱，老主任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牛永，现在政策越来越好，你赶上了时候，我没给你留下债务，这点钱是我任村干部十几年的成绩，你比我强，相信群众，相信自己，好好干，相信你会做的更好。”
　　
　　片断四
　　
　　2004年全县的农业工作会议在南河镇召开，作为山区的典型，箐口村被选定为各级导、与会代表参观的现场。那天，大大小小的车一行十几辆驶向箐口村，他领着各级领导、代表们参观了千亩高优生态茶园，千亩泡核桃基地、千亩药材试验基地、走访了养殖大户，专业户、观看了村小学新建三层高的教学楼、村卫生室。他跟在领导的身边，不断的回答问题，记者手中的闪光灯不断的闪着，那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成就感，幸福感。临走时刘         
　　
　　副县长紧紧握着牛永的手说：“牛永同志，谢谢你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成绩……”  
　　
　　片断五
　　
　　去年，百年一遇的茶价让茶农尝到了甜头，据不完全统计，仅此一项，就为箐口村创收80多万元，种茶能手熊会春一年的茶叶收入就达8.6万元，他感激牛主任，感激真心实意为民办事的村官们，特地做了一面锦旗，送给箐口村委会。
　　
　　片断六
　　
　　每年他都拿出一定的钱奖励考上大学的学生，今年，又有四名学生考上大学，他给他们召开庆祝会，并拿出8000元钱重奖了他们，四名学子满含热泪深深向他鞠了一躬。
　　
　　 ……
　　
　　一个又一个片断、画面不断闪现着，牛永的眼眶有些湿润了，山村日益发展，乡亲们的生活也越过越红火，箐口村的人均纯收入也从1998年的400多元到现在的2000多元，他这个村主任也一干就是九年。
　　
　　他感激乡亲们相信他，支持他，感激国家各种惠农政策的出台，各级各部门领导的关心，支持，让他的人生价值得到体现。
　　
　　三
　　
　　这几天，迎海不大想说话，心情郁郁的。
　　
　　永水的婚礼办得出奇的的热闹，所有参加婚礼的人似乎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看永水从城里领回的媳妇，永水的媳妇很漂亮，落落大方，知书达礼，她在给老一辈人发喜糖时还不忘向他们嘘寒问暖。
　　
　　永水真有福，大学毕业后不但在城里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还娶了这么漂亮的城里姑娘。
　　
　　这两天，韩双老汉一直沉浸在晕晕乎乎幸福的感觉里，小儿子永水真给他长脸面，为了把婚礼办得很成功，他早早就做了准备，请牛永做“总管”，迎海记礼，夏老医生出谋划策……宴席办得很丰盛，也很成功，他要对得起城里来的客人。
　　
　　闹完洞房后，迎海回到家，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心莫名的酸楚起来
　　
　　他想到了翠，心就隐隐作痛，翠等了他四年，他给翠的承诺呢却遥遥无期，这是不是对翠太残忍？也许，放弃是一种最好的选择，翠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对，放弃！有时，放弃是一种无奈的美。
　　
　　他铺开信笺，一字一泪向翠诉说分手的理由……
　　
　　爱情，是他不忍的放弃，只要翠好，心里却多少有些安慰。
　　
　　那么苦苦追求的文学梦，又该做怎样的取舍呢？
　　
　　他喜欢文学，喜欢到一种痴迷的程度，他把大多的时间交给了这飘渺的梦，他把自己的情感、前途都荒废在这个梦里。
　　
　　毕业五年了，他进行了3次上岗考试，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在他的潜意识里，读书时所学的专业注定了他只能选择那些谋生的岗位。那与文学无关，他厌恶为了谋生而把梦想搁置一边，他每一次上岗考试就是为了曾经给翠的承诺。
　　
　　回家的五年，他运用所学的专业知识与人合伙承包了一片果园，在家教哥嫂养猪酿酒，与夏老医生学医，日子倒也过得不错，仅就果园一项每年的分红可达10000元左右。“白天生活，夜晚作梦。”牛主任在一次村民代表大会上对他的评价仍记忆犹新。白天的劳累丝毫没有锐减创作的激情，清香的泥土，青翠的大山、多变的面孔、感人的画面……让他的灵感不断闪现，让他有了创作中虚构的快感。
　　
　　世俗锋利如刀，刺得他很痛很痛，没有人理解他的文学，没人能走进他的世界，他孤独的写着，快乐着……         
　　
　　那段时间，他成了乡亲们眼中的“神经病”，“吃饱了撑的”。因为在父辈的眼里，读书就是为了一个好的归宿，就是为了走出大山，呆在家中找不到工作因此就成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迎海是个活泼的人，喜欢和人闲聊，也喜欢串门，毕业后的第一年，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他喜欢到亲朋好友家去串门，别人也很乐意到他家玩。纯朴的民风，热情的招待，迎海不会喝酒，但却不能拒绝乡亲们的心意，他也不到显示自己的小气，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在烟酒中升温、加热。
　　
　　迎海学会了喝酒，抽烟，没办法，山村就是这样，业余娱乐生活单调，你不想离开群居生活，就得学会这些。
　　
　　喝酒虽好，却伤身太重。以后，迎海有意教给乡亲们打扑克“升级”，这是一种有趣的活动，乡亲们很快就学会了，并且技术日益精湛。他有一把吉它，弹得一手好曲子，青男女老爱往他家里钻，听他唱歌，弹吉它，有好学的人向他请教，他耐心指导。那时刻，他屋里常常笑声、歌声不断。第二年，他用自己劳动赚来的钱购买了一套音响，唱卡拉OK，他家里热闹极了。起初，左邻右舍嫌他们吵，发过不少老骚，但看到打架的事件少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每年庄稼收进家后，活少了，村里游荡的青年就多了起来。近年关，外出打工的也陆陆续续回来，手里都有几个钱，他们无所事事，常聚在一起喝酒，赌博，酒后惹事，这些常让牛主任很头痛，屡禁不止。多亏迎海，他向牛主任建议买了蓝球，羽毛球等，组织青年进行蓝球比赛，请学校的老师教他们，慢慢的晚饭后活动成了大家的一种习惯，喝酒、赌博也逐渐少了。
　　
　　大家知道迎海有写东西的习惯，每到家里玩都不逗留的太晚，他们知道写东西太苦太累。每到街天都自发的帮迎海寄寄稿件、拿拿书、送送报纸，偶有稿件发表，他们会和他一样高兴，买酒为他庆祝。
　　
　　那时候，迎海最最幸福，纯朴、善良的乡亲，他们读不懂文学，却读懂迎海的劳苦，他们看重他这个人。
　　
　　迎海常常在想，总有一天，他要为他们写一部真正的小说，而现在，他只是在文学的大门前徘徊，他仅能做的就是用真心去对待他们。
　　
　　读中专时，迎海学的是农学专业，这为他指导乡亲们科学种植、科学管理提供了帮助，他举办了高优茶园科学管理技术讲座，泡核桃的嫁接、农作物病虫害的识别和防治等等，乡亲们向他请教问题，他都热心回答，有不懂的他向专业人士请教。
　　
　　迎海在有意无意的行动中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不在嘲笑他对文学痴迷的行动。
　　
　　有月光的夜里，迎海常常出去散步，想心事，想自己的文学梦之路。
　　
　　他感激乡亲们对他痴迷文学付出的谅解，可是自己的文学梦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梦总归梦，追梦的过程是艰辛而又幸福的过程。
　　
　　文学之路上，迎海习惯了稿件石沉大海漫长的等待，习惯了一个个夜晚，一壶苦茶、一本好书、一份无功利创作的愉悦。
　　
　　他想起了一位编辑老师的回信：“你的文笔虽然稚嫩，但你用心在写，用心去感受，这已经很可贵了……”这是他投了几百篇稿件后第一个编辑老师的回信，那晚，他哭了。
　　
　　追求的盲目，让迎海失去太多，他想到了放弃，但没有文学相伴有夜晚，心里却空荡荡的，他想起了给翠的一封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但我付出过，努力过，我无悔了，就像我爱你，不管结局如何？我感动过，幸福过……
　　
　　想到翠，迎海的心又痛了起来，那封分手的信她看了吗？她好吗？
　　
　　四         
　　
　　农历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早早起床，小孩子们欢快的奔向山去砍用来打扫房子的树枝，妇女们拆洗被褥，浆洗东西，她们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节日的到来，被年气环绕的乡村真让人感到振奋，让人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年，村里的老人们穿上了崭新的衣服，在等待那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八点钟，迎海才醒来，揉着那惺忪的双眼，这还是头一次懒觉。迎海有个晨练的习惯，不管睡得多晚，每到那个时刻准能醒来，今天是怎么啦？
　　
　　这也不能怪他，这些天，他被年度人物奖这块大馅饼砸得心好重好重。又不完全是？他给翠的分手信到现在还没有回信，他向翠的同事打听，却说，翠还是像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反常。
　　
　　正准备洗脸，手机响了，他拿起听了一会，就急急向大门走去，母亲在身后喊：“迎海，要去哪？”，“请羊大亨”迎海头也不回的向母亲说。
　　
　　电话是牛主任打的，主任交给他一个任务：去说服韩双老汉当村老年人协会会长。牛主任说他做了几次工作，老汉硬是推辞，说他不够格，看来只有你迎海出面了。
　　
　　这个死老汉，臭羊大亨！主任请你都不动，拽什么？不就发了点羊财么！没有主任，你能有今天吗？我算什么？什么也不是，你成心让别人看我的笑话吗？
　　
　　气愤归气愤，主任交办的工作不能不做，迎海在去的路上已想好了如何说服韩双老汉的对策。
　　
　　十点三十分，村北面那棵大榕树下，已挤满了人，老老少少，由韩双带头捐款建成的老年人活动室正式营业开放，牛主任作了简要的发言，并向韩双老汉颁发会长证书，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之后，几百响鞭炮响起来，震耳欲聋……
　　
　　那天，老年人活动室里，有叙旧的，有打扑克的，有下象棋的，有吹拉弹唱的……快乐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
　　
　　看到韩双老汉快乐的像个孩子，牛主任的眼睛湿润了……
　　
　　五
　　
　　大年初二开始，家家户户准备好圆月形的糯米粑粑，一壶好酒，一个火腿，几样东西，年气在亲戚、朋友你来我往中显得更浓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在走亲串戚中更深了一层。 夏老医生的儿子回来了，开着一辆漂亮的轿车，带着全家人，还有夏老医生的挚友王老医生，被除夏老医生救治过的乡亲也来给他拜年，一声声祝福，一份份着真心实意的礼物，夏老医生的眼睛湿润了，他请人到韩双老汉那里牵了一只肥羊，但韩双老汉怎么也不愿收他的钱。杀鸡，宰羊，忙活了一下午，办好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在夏老医生不大的院场里满满的摆下了6大桌。
　　
　　宴席开始了，大伙吃得火辣辣的香，牛主任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满眼噙着泪，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他说：“乡亲们，借这个机会，我想说三句话，敬三杯酒。”，说完，他走到夏老医生面前，为夏老满了酒，“夏老，感谢你这几年来对我和乡亲们的帮助，我们会永远记在心里，这杯酒我敬您，祝您身体安康！”，他向夏老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这第二杯酒，我敬韩双大伯，没有您就没有我和箐口村的今天。”他走到韩双老汉的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大伯！”牛永的声音有点哽咽；“第三杯酒，我敬城里来的客人和乡亲们，祝你们节日快乐心想事成。”牛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宴席上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句句祝福，杯杯醇酒，夏老医生有点醉了，他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从医生涯，悲喜交集，他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他想唱歌，他要用歌声表达此时的心情。            
　　
　　“老师……”仿佛来自遥远的声音，却又熟悉而又诚挚，这个称谓似乎是他期待了很久，                  
　　
　　又好像不是？迎海跪在他面前，双手捧着酒杯，他接过酒杯，按照农村的习俗，迎海郑重的向他磕了三个响头，他一口喝下了杯里的酒，笑了，眼里滚动着泪花，他扶起迎海：“好小子，你长大了。”，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夏老医生儿子手里的闪光灯不断的闪烁着，他要用这种方式记下这激动人心的画面。
　　
　　夜晚，有人在放烟花，那七彩的烟花在空中变成一个个美丽而又转瞬即逝的图案。
　　
　　“老夏，你真有福，我终于明白你回到这里的理由。”王老和夏老并肩慢步在那条宽阔的水泥硬板路上。
　　
　　“老王，说真的，起初我只是回来这里静静，城市太吵了，但乡亲们的一言一行，对我的尊重，让我有了该为乡亲们做点事的冲动，特别是迎海这孩子，对医药独有具慧根，一学就会，更让我感到欣慰。”
　　
　　“老夏，难得遇上这么个人才，好好栽培他，让他在这里发光发热，这也是你我这样老医务工作者的心愿。”
　　
　　“老王啊！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我也要享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了。”
　　
　　“你要离开？你舍得？”
　　
　　“真的，回城啦！省得你一个人在象棋桌前转悠，说我坏话……”
　　
　　哈哈……
　　
　　两个老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六
　　
　　春节过后，天气渐渐的暖了，乡亲们又开始了一年的生计，吹过几次暖风，千亩优质小麦示范样板地的小麦熟了，黄灿灿的，鼓鼓的低垂着头，和风吹过，黄色的麦浪一浪又一浪……
　　
　　小麦丰收了。
　　
　　千亩优质小麦示范样板地获得了巨大成功，全部的麦子被镇农业站回收，一连几天，运输车忙个不停……
　　
　　牛主任和迎海坐在麦垛上，用毛巾擦着满头的汗水，忙了几天，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会了。
　　
　　他俩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忽然，那个年度人物奖又在迎海的脑海中跳了出来，今天，他要向主任问清楚。
　　
　　“主任，我那个奖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的不明白？”
　　
　　“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因为比我条件好的都没有评上。”
　　
　　“话虽如此，但这个奖不是以你拥有钱的多少来评定，富裕程度只是其中一条，重要的是你为全局做了多少？”
　　
　　“可我对村里确实没什么贡献，就算做了一些小事，那也是应该的。”
　　
　　“你知道我最看重你什么吗？”
　　
　　迎海摇了摇头。
　　
　　“是你的不在意，你只想做你想做的事，一些无意间做了的事，你会很快把它忘记，还记得前年我向全村的人征集全村发展规划的建议和意见吗？收回的建议和意见大多在我的预料中，只有一份字迹工整的列了8条让我感到意外。说实在话，自从我当上村主任后，一门心思都放在如何让乡亲们尽快脱贫致富上，跑项目，要资金，建基地，抓产业，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肯定，在乡亲们心中树立了很高的威信，乡亲们想信我，信任我，各种荣誉也落到我头上，我有点骄傲了，但你的那份建议和意见书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和帮助。           
　　
　　比如，修通青树河大沟，建立冬季农业开发基地，一条就可节省下乡们用来买粮的钱；比如， 建立各种协会、组织，开展各种活动提高乡亲们的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比如，加强学习，根据生产需要，邀请专业人士开展各种科技培训等等。”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
　　
　　“韩双大伯说的，除了你没人敢向我提意见？”牛主任笑笑说。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迎海忙说。
　　
　　“我知道，你啊！只顾做你的文学梦，其它的事即使你做了也不会把它放在心上，但这些事却使村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迎海到现在才明白自己被评上年度人物奖的缘由。
　　
　　“主任，是你推荐我的？”
　　
　　“不，是韩双大伯，还有夏老医生教你学医这事。”
　　
　　迎海纳闷了，这怪老头竟对他如此了解，不由地对韩双老汉感起了兴趣。
　　
　　“别想了，这么跟你说吧！要是韩双大伯迟生几十年，村主任这个位置就不关我牛永的事了。”
　　
　　牛主任看出了迎海的心思。
　　
　　太阳已经偏西，牛主任和迎海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分别时，年主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对迎海说：“翠的事我会想办法。”
　　
　　七
　　
　　夏老医生走了，回到了他儿子所在的城市，临走前，他交给迎海几本笔记，那里面记载着他几十年来从医心得，他对迎海说：“上岗考试不用考了，城市不适合你，这里更能体现你的价值。”
　　
　　迎海哭了，他是笑着哭的，他突然有一种轻松，那个一直郁积在心里的结终于解开了。
　　
　　麦收后的一天，牛主任的老胃病又犯了，这一次，他疼得晕了过去，乡亲们连夜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必须动手术，否则后果严重。”这样，牛主任就在县医院住了下来。  
　　
　　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乡亲们的心沉甸甸的，他们自发组织起来，到村委会打听牛主任的病情，他们突然有一种想法，为自己的好主任捐款，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票子放到文书岩生的办公桌上，岩生不收，大家就骂他。
　　
　　岩生很为难，收吧，主任知道了定会骂他，不收吧，乡亲们的心意是无法拒绝的。  
　　
　　还是“泼妇”张二嫂点子多，她说：“大家别为难岩生兄弟了，主任的病是为了乡亲们累的，主任家也不缺这点钱，这样吧！岩生兄弟，你收起来，这次住院人钱就有乡亲们承担，这样大家的心才会好受些。主任的性子大家知道，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谁泄露，我们就找他算账。”
　　
　　票子不多，但岩生数的时候手却颤抖起来……
　　
　　阳春三月，和煦的阳光总让人拥有好的心情，牛主任回来了，岩生，迎海、韩双老汉、罗副主任等十几人到村口迎接。
　　
　　牛主任从车里出来，径直走到迎海面前，身旁还有一位戴眼镜陌生的男子，牛主任向那男子说：“这就是迎海”，那人握住了迎海的手：“你就是迎海，不错！不错！”，“这是文联的杨同志，他听了你的故事，也看了你的文章，很感动，就想见见你，还不我把他请来了，你要向他好好请教。”牛主任对愣在那里的迎海说。
　　
　　“谢谢牛主任，谢谢杨老师，请多多指教！”迎海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眼里有泪花在滚动。
　　
　　“那人是谁，过去打打招呼吧！她是我在路上捡回来的。”牛主任用手指了指，哈哈大笑            
　　
　　迎海这才看清车旁还站着一个人，笑眯眯的，那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翠么！仿佛已分别
　　
　　几百年，几千年，他以箭一般的速度飞向翠，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像被电触似的呆在那里不动了，心莫名的痛了起来，他和翠之间只有一步距离，此时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翠，对不起！你好吗？”他的声音节低低的。
　　
　　“你说的是这个吗？”翠从包里拿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信封完好无损。
　　
　　“迎海，收回吧！我没有看过，我了解你，知道你里面说什么？那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别以为随便编一个理由就可以把我打发，这辈子我跟定你了，现在，我调回咱村小学教书了，多亏了主任……”。
　　
　　“真的，那太好了！”
　　
　　迎海涌出了幸福的泪花，紧紧的把翠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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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小寒

先坐上沙发，有点长，一会儿细看。

邱天

坐罗先生的沙发欣赏。

邱天

啊？沙发没有坐上？

罗忠继

原帖由 玫小寒 于 2011-8-13 16:17 发表
先坐上沙发，有点长，一会儿细看。

谢谢，请朋友指导！

罗忠继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8-13 16:21 发表
坐罗先生的沙发欣赏。

谢谢邱版第一时间关注，问好邱老！

罗忠继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1-8-13 16:22 发表
啊？沙发没有坐上？

没关系，只要能得邱老一读就是我莫大荣幸，初学小说写作，还请邱老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