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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曾闻得儿童笑
若荷
首先，我曾当过幼儿教师。再就是，还做过幼儿园的园长。看满园的花朵，我是其中的一位园丁……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可是，每当看到一些孩子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和他们一起欢快地笑、跑、跳！
在去北戴河之前，我是那么地想坐一次火车，我告诉家人和同事还有文学上的朋友，真想打一个简单的行囊，一个人走遍山山水水、角角落落，有朋友纠正这叫“天涯海角”——来一次从未有过的长途旅行。而我每次出游的目标，一定是某个乡村或某一个古城，某个鲜花开满和能够看得见月亮的地方。空中有飞翔的小鸟，地上有牵绊的花草，脚下每走一段路程，留给泥土的是仆仆的馨香，多么好！尽管这一切的美好，都不能任由我最初的想象，那么容易去完成和轻易地得到。
七月上旬的一天，接到《思维与智慧》杂志社主编焦文旗老师的电话，邀我去北戴河避暑胜地开文学笔会，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认真地在网上查山东到北戴河的线路，从旧书架上翻出中国地图，以确定自此北上的行程。当指尖顺着一条弯曲的线条达到终点，心头却打鼓了，随之而来的是对自身的担忧和在心里一遍遍的拷问——能不能只身一人到达那个线条的终端？
第一我是路盲，所以，我从不敢说“我是路盲我怕谁”这样的话。三十年前在老家，小小的县城，我轻易地就掉了一回向；曾在省会济南迷过路，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泉城广场的出口。第二我胆小，怕万一路上遇到什么歹徒；第三个万一是家人替我想到而且不可小觑：被人拐骗了咋办？每一条都很现实亦很有说服力地摆在面前。但想起小学课本上，一个伟人渡假的那个海边，无数次的向往便又开始向我招手，并且现出妩媚的微笑。我说服不了自己，更怎么听从别人的劝告！
最终我是决定去了，从来没有过的一个人的旅行。济南开向北戴河的车票是女儿买的，我拿过这张略感陌生的车票，心中不免有些感慨，有些思量，沾沾地，有那么一点欣喜。不过八九个小时，我就能抵达那个美丽的岛屿了！掮起背包的那一刻，感觉自己很渺小也很伟大。我是一个有独立能力，独立思考，有文化的旅行者，其次，我还是一个眼疾刚刚初愈的女子，我的眼圈的颜色貌似还非常地，呈现出刚刚手术的淤血。
次日早上八点，我出门打的直奔火车站而去。在候车室，小心翼翼地挨着一长排同样等候火车的乘客。还有十几分钟火车就进站了。可是，我在那些乘客脸上看不出紧张的表情，原是我太紧张了。我想让自己放松，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就是坐一回火车吗？不就是一个人吗？没有呵护，一个人的旅行又怎么样？
检票十分顺利，可我还是迈着小跑的步伐坐上的火车。因为我走到四车厢跟前等候上车，轮到我时却被告知我的车票在十四车，不足的经验差点害了我，于是急忙往西跑去。包裹太重，我只好半拉半提着。好不容易坐到十四车去，呼吸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来了。我把行车放在铺上，然后坐在人来人往的走道里——呼吸太急迫了，隐约有一丝胸疼袭过。不过五分钟时间，火车开动起来。
忽然我发现，有件事情吸引着我，周围的一切吸引着我——我乘坐的车厢，竟同坐着那么多的孩子，走来走去的几位是他们的老师。好动是孩子的天性，火车刚刚行驶，这些孩子便开始了各自喜欢的游戏。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手里拿着木制的长枪，还有拴着红缨带着鞘壳的长剑、长刀。有的孩子手里是几个黑色的东西，很像山东的李子，在用力掰不开的情况下，一个孩子嘟着嘴巴用刀鞘开砸……看到孩子们稚气的动作，紧张心理作用下板结的表情，渐渐地舒缓，开心地笑了。
我的脸色一定是疲倦的，旁边一个男孩看见我，对他的小伙伴说，把你的下铺让出来，给那阿姨吧，她一定累了，让她睡一会儿。被吩咐的另一个孩子，就忙着去搬自己的背包。我挥手摇着说不要，直起身体，开始参与他们的活动。他们在玩一种有图画的文字游戏，在一张纸上，画着各种图案，有车站，有城堡，有斗士，还有“女女”。首先是转一个圆盘，谁转出的数字大，纸牌挪动的次数就多。
“女女”——多么娇柔的称呼！在QQ好友里，我有一个草原上的朋友，他生活在内蒙古，曾邀我去他十三岁儿子的空间，一窥少年心田的萌动。一则情感日志，被少年转载到自己的空间，读后让我感动好久：“如果你喜欢某个女女的话，就应该这样好好待她……”我曾百度搜索过这个“女女”称谓的原发地，语气、用法以及特有的词义。它重叠的实在是好，轻启唇间，有种关爱，倾慕与疼惜。女子，女人，女女，我更喜欢后一个。
我由此肯定，“女女”是一个特别的呼唤，是内蒙古人对年轻女子统一的昵称，是未容桃李，粉淡香清女孩的碧玉年华。问准备给我让铺的那个小男孩是哪里人？他说，是内蒙古的，赤峰市某某县中的一个学校，是学校组织去杭州、上海等地作暑期假日旅游的。就这样，我挟在一群天真灿烂的孩子们中间，听着他们，带着蒙晋之间陌生的口音，讲偶尔些家乡话，将“是”这个字的吐音拉起长长的尾巴，把一切的紧张和恐惧挥在车厢之外。
偶尔，我会攀上我的中铺，躺在上面看他们下棋。我的对面铺位就是那个会说话的小男孩，他有时也会安静一会儿，上去看一本童话书。问他多大，他说自己十一了，问他的家人，他说爸爸在家里开矿，妈妈在家里理理家务。这样的暑期旅游，他是第二次参加了。他的认真劲让我觉得很喜欢他，用手机为他拍了几张照。他一动不动地，眼睛对着书本，看得那么专注。我想他也一定在猜测，这位盯着他打量的阿姨，究竟是做什么的？
有两个小女孩过来，看小男孩们打纸牌，说是另一个车厢的。果然发现我的周边，几乎全是小男孩的面孔，穿统一的校服。整个车厢，就我们几个大人。有一个胖胖的男孩眼睛大大的，鼻子略微向上翘，脸上有星点的雀斑，很可爱，我问他叫什么，他脸朝向我的中铺扬着，望着我笑，我问一句，他回答一句，可爱得很。从另一个铺位上，跳下来两个女孩，到我们这个小卧厢里，其中有一个，是班长。我身边的这几个小男孩，都要听她的话。她说，不许玩了，老师让全部睡觉。于是，小男孩们一头扎进自己的铺位，把脸藏于捧起的手中，车厢里，暂时安静了几刻钟。
趁此机会，列车员过来打扫了卫生。我却睡不着，听着列车咣咣的声音，想着心事。隔着十几年的时光，我又一次回忆自己当教师的日子。那时的孩子没有使用手机（这些孩子人人身上带着手机），那时的孩子身边更没有电脑（这些孩子中间有人带有笔记本电脑）。那时的我们，是何等的单纯！感谢岁月，感谢时光！什么叫做光阴？“谁也无法描绘出他的面目，但世界上处处能听到他的脚步……”我每每又这么默想。
等我醒来，车上的孩子们已经走了，在天津站下的车。列车员收拾铺位，在卧铺的缝隙里找出一把刀和一柄剑，这是孩子们的心爱之物。我提议让列车员挂到夹道的车窗上，气流从走道上卷来，红缨急剧地摆动着，像在急呼遗失的主人。我们习惯性地做出失物招领的举动，可是，那些可爱的孩子们，谁会在最近的时间里，甚或多少年后，再次乘上这次遥远的列车呢？
我望向窗外。天已经黑了,哪里能看到那些孩子的身影？可爱的、天真灿漫的孩子们，在今天，你们的笑容，我不会忘记，在将来，刀把上，那飘动的红缨，会让所有的回忆灵动起来，尽管，它们不是一件让人刻骨铭心的物品。我记住了你们，也请你们记住它。记住，本次列车是：1228，时间是2011年7月11日。
[ 本帖最后由 若荷 于 2011-9-30 12:55 编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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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29 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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