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高考不当回事

若水

别拿高考不当回事

若水/文

1

    深夜，整个城市都入睡了，儿子小强也睡了，就连马路上的太阳能路灯也有点困了，强睁双眼看着那来回奔驰的稀稀拉拉的车辆。此时的桂花刚刚在饭店里干完活，经理说谢谢你们了，今天客人多，要不早让你们走了，看把你们累的，赶紧回家吧。于是和桂花一样干钟点工的几个中年妇女，麻利地洗手换衣，一会儿便消失在四通八达通往黑夜的马路尽头。桂花悄悄地打开家门，发现小强已经入睡，还有两天就要高考了，孩子反而放松了，可她的心却整天紧张的要命。


    早在头半个月她就和跑出租的老公王海山商量，到时怎么接送孩子考试乃至陪考的事。桂花说：


    “他爸，孩子考试时你可要盯着点，这两天咱不挣钱也得把孩子伺候好，给孩子做饭注意点，营养要均衡，多做点孩子喜欢吃的，别光知道依着自己的嗜好放辣椒，孩子可是高考期间，一切都要以孩子为中心……”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这话你都说多少遍了，我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甭管了，真要是你放心不下，干脆你给老板请几天假不就得了，真是。”老公一番抢白气的桂花胸脯起起落落的。


    “好了，好了，我什么也不管，都怪我乱操心，反正是你儿高考，你爱管不管。”桂花赌气不再理老公。王海山知道桂花的脾气，仍旧忙着自己的事，一会儿便出车了，撇下桂花一个人在家傻愣了一会儿，接着便忙活着做家务，然后还要赶着去饭店上班。

2

    桂花和丈夫本来都是纺织厂的工人，这几年厂子不景气而双双下岗。下岗后桂花和丈夫曾尝试过好几个工作，卖过奶、摆过摊，甚至干过装卸工，可都不长久，辛苦不说也挣不了几个钱，关键是儿子小强升入高中后学习异常紧张，两人在外忙活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没办法桂花便在家当起了“全职太太”。丈夫王海山最后也不再摆地摊了，而是和桂花商量后，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然后又向自己的表弟纪念借了点，买了一辆车跑起了出租。跑出租也很辛苦，但毕竟来钱还活泛点。就这样一家人过着平淡、忙碌的日子。后来，桂花感觉老是在家待着不是办法，便找了一个钟点工的活，每天中午和晚上饭点前后忙活两个小时，还不影响做家务，这样一来日子就宽松了许多。


    儿子小强见父母没黑没白地忙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懂事的他也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学习上，因此学习成绩一直很优秀。这让桂花两口子十分欣慰，心想就是再苦再累也值了。

3

    桂花到家后，老公出车还没有回来，心想这老头子不要命了，都几点了还……正想着忽听到门外有汽车动静，接着王海山开门回来了。桂花接过老公手中的包和水杯，同时用眼心疼地望着他，意思是想让老公告诉她，为何回来这么晚，不是说好了吗，这两天注意休息，首先要当好儿子的司机。


    王海山看了桂花一眼，然后从凉水杯里倒出一杯水，一仰脖灌进了肚，好像不过瘾接着又喝了一杯。他这才边脱衣服边小声地告诉桂花说：


    “今天出租公司领导召集我们开会，说是后天就要高考了，要从我们出租车中组建一支高考爱心车队，到时免费接送离学校较远的学生，奉献我们的爱心。我举双手赞成，并积极报了名。考虑到那几天挣不了钱，这几天抓紧时间多跑点。嘿嘿，咱也光荣一把！”


    “我可告诉你，你别光顾高兴，注意自己那小身板点，可别累病了还得我伺候你。还有，你可别忘了接送你那宝贝儿子，要不我可给你没完！”桂花心里也很高兴，但还是带着点埋怨对丈夫说。


    “保证完成任务，领导还有什么指示，没有我睡觉了！”


    “瞧你那熊样，赶紧洗一洗再上床……”

4

    第二天一早，王海山便在自己的出租上挂上了“高考爱心车”的牌子，并在小区里兜了一圈，路上碰上人问他是什么意思，他便告诉人家免费接送学生高考。还别说，小区里有好几个孩子的家长正在犯愁请不下假来陪孩子呢，这下可放心了，当即记下出租车的牌号和王海山的手机号，并说到时打电话联系。王海山见还真有买卖上身，顿时一种成就感涌上心头，当时承诺一定保证把孩子按时送到指定学校考场。


    为预防万一，这一天王海山早早地收了车，并把车洗干净，加满油，万事俱备后才放心地回家。


    回到家，儿子小强还没放学，媳妇桂花也刚刚上班去了，晚饭媳妇早已做好，只等着他爷儿俩回来热一下就好。海山转了一圈无事，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儿子，不知不觉竟进入了梦想。


    他梦见自己开着车送学生们去考试，一路上受到了警车般的待遇，一路畅通好不惬意。尤其是那些学生的家长，一口一个大哥或大兄弟叫着，那个亲热劲就甭提了，且都夸他做了一件大好事，说他儿子一定能考上大学。接着就梦见他去送儿子上大学，好大好漂亮的学校啊，自己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学校。他还看见自己戴着大红花，接受领导们为他颁奖，还发给了奖金。捧着证书和奖金老王那个乐啊，乐着乐着忽然就乐醒了，他看见儿子小强正站在眼前怪怪地看着自己。


    吃罢晚饭小强去学习。老王不放心，屁颠屁颠地跟着儿子，特地嘱咐了一番，尤其是嘱咐让儿子把准考证、身份证放好，不要忘了该带的文具什么的，说完爷儿俩又探讨了一些高考的事。正说着话，桂花下班回来了，见父子俩正说话，便开了腔：


    “我说老王，都几点了你还打扰儿子，不让他早点休息，我可告诉你，明天儿子考不好可全赖你！你这人也是，怎么拿儿子高考不当回事呢？”


    王海山见桂花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通乱讲，心里也就不怎么痛快，可妻子就是这么一个人，刀子嘴豆腐心，算了，还是别跟她一般见识。

5

    这一夜，桂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身边的老公倒是鼾声如雷。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好像听见自己定的表响了，睁开眼细听却又没什么动静。桂花不放心，打开灯看表，才两点多钟。唉，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啊，还得再睡一会儿。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儿，她开灯再看表：凌晨四点。她再也睡不着了，也不敢睡了。她悄悄地起床来到厨房，拿起保温桶想到外面去买饭，接着又放下了。太早了，外面刚刚放亮，这个点早餐市场上根本还没有人。算了，还是自己做吧。她轻轻地淘米开火熬上了小米粥，接着又洗了几个鸡蛋煮上。看着灶上蓝蓝的火苗，她想起儿子最爱吃的“油炸老虎”，心想一会儿去买两个回来，可又一想那东西油性太大，现在儿子考试不能吃太油腻了，还是买两个火烧吧，回来夹上鸡蛋、火腿，然后喝碗稀饭。她就这样傻傻地站在灶前，一边看着锅，一边想着心事，想着儿子考上大学，将来就业、结婚，然后自己在家里帮着他们看孙子。想着想着，桂花陶醉了，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高考时间是上午九点开始，为了保险起见，老王让打他车的学生八点前到他楼下集合。八点整，老王开着车载着儿子还有三位学生往市区驶去。儿子小强和一名学生报考的是市第一中学，另两名学生报的是市第二中学，两所学校相距十来里地，而他们的小区离这两所学校差不多远，都有七八里地，恰好呈三角形。这要是在郊区或农村，七八里地很快就到了，可这是在市区，红绿灯多，车多人多，汽车走走停停，有时还真不如骑电动车的快。


    路上往二中考试的两名学生坚持让老王先往一中，他们想既然坐了人家的车子，先让人家送儿子考试是理所当然的。老王想反正时间来得及，先送谁都无所谓。于是他便开往一中的道路，眼看着快到了，忽然一学生大喊，坏了坏了，我只带了准考证却忘了拿身份证了。老王见状急忙靠边停车，问是怎么回事。原来这名往二中去的考生，早晨整理自己的文具及证件时，把身份证顺手放在了桌子上，出门时拿起文具和准考证就走了，忘了桌子上的身份证。刚才同学提醒，一陶书包才发现忘了带身份证。老王急忙安慰孩子别着急，他来想办法。他对儿子小强说，现在离一中不远了，你俩下车走着去，十来分钟就到了，误不了考试，路上注意安全。两个孩子下车走了。然后老王掏出钱来给一名学生说，你下车再打车往二中去，应该也误不了考试，我带着他回家去取身份证。安排妥当，老王一踩油门，汽车飞快地驶向了快车道。


    老王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闯红灯也不能耽误人家孩子考试，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回来的路上，眼看着还有十几分钟就不能进考场了，老王真急了。路上他不断地变换着车道，不断地超车，甚至还在一个路口闯了黄灯，老王已顾不上这些，出租车就像离弦的箭飞驰着。眼看着就要到二中了，忽然迎面开来一辆雪弗兰冲着他们就过来了。老王想躲，可那辆车就好像见了老朋友般地和老王的车抱在了一块。老王被卡在了车里，生命无碍，只是腿被变形的车挤在那里抽不出来。他哪里知道，他的腿已经断了，瞬间的剧痛让他暂时忘记了痛苦。他对坐在后面的孩子说，你赶紧下车去考试，不要管我。孩子哭着跑向了学校。

6

    小强考完试走出考场，却见母亲在校门外冲他招手，没看见父亲和他的出租车。小强问桂花，爸爸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来接我。桂花装着没事的样子笑着对儿子说：


    “你别指望着你爸了，你爸见钱眼开，看着这两天高考坐车的多，挣他的钱去了。”


    “不对，爸爸不是加入了爱心车队吗，他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再说了今天早晨他还给我承诺过呢。”小强疑惑地问桂花。


    “爱心车队怎么了，也不能光奉献爱心不挣钱了，那样的话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好了，别想了，你爸让我负责接送你，我早就知道指望不上他。走，回家！”


    晚上，小强要睡觉了，老王还没回来，他相信了母亲的话，父亲真是钻进钱眼里了。第二天，他仍旧没看见父亲，母亲说你爸一明天就走了，还是我来送你。说着话，两人来到楼下，桂花骑着电动车送小强去考试。一路上小强很沉默，他打心里开始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心想本来说好的接送人家几个学生，结果却食言了，以后见着人家怎么说话，不行，考完试后找机会我得好好和他啦啦。见儿子进了考场，桂花没有像其他的考生家长那样在校外等候，而是骑上车直往市人民医院。


    老公王海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昨天刚做完手术，他的脸色蜡黄，可能是麻醉过后的疼痛使得他即使睡着了还不住地咧嘴。他的一只腿缠满了绷带，腿肿的老粗，打着夹板，且在架子上吊着。瓶子里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滴着，她把带来的饭和水果放在厨子里，眼里不知不觉又噙满了泪。

7

    最后一天最后一科考完了，小强高兴地走出考场，兴奋地寻找自己的母亲，却始终不见母亲的身影。正在着急，这时班主任杨老师叫住了他。


    病房里，市交警队的同志拿着鲜花来了，告诉王海山事故处理情况，同时告诉他闯黄灯的处理意见，鉴于他的特殊表现，不予扣分罚款，但要批评教育。出租公司的领导来了，带着礼品和慰问金，领导说有王海山这样的出租司机是我们公司的骄傲，我们要号召全公司的司机向他学习。那几位学生和他们的家长来了，他们说看到关于他的新闻报道，说有一位爱心车队的出租司机在送学生高考的路上，为了赶时间而出车祸，我们一看原来是王师傅，后来孩子到家给我们说了事情的经过，真是好人呢，谢谢你，现在孩子们考完试了，就让他们来陪你吧。市教育局的领导陪着负责教育的孙副市长也来了，还有报社的记者……


    当小强和杨老师出现在病房里时，看到父亲的样子，小强再也止不住泪水，他轻轻地抚摸着父亲那吊着并缠满绷带的腿，柔声问：


    “爸，疼吗？”


    “不疼，你……考得……咋样？”


    “很好，正常发挥。爸，您就放心吧！”


    说着话，小强看见父亲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裳裳者华

情结曲折，荡气回肠，生活气息浓厚，人物鲜活可信，耐读好看的小说。

敬一兵

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挚的情愫令人动容。义务接考生去考场的情节很生动，塑造出了人性的高度和向善的本质，令人敬佩。欣赏并问好！

邱天

中国高考使得多少人为之忙碌，除了考生自己水深火热，家长操劳过度，考试那两天，连交警们都齐上阵，将考场周边交通都戒严了，就因为要保证考生顺利赴考。
这就是现实中的中国高考。

暴雨迎风

若水最大的擅长就是写实。这篇小说是没有多大的技法的，完全凭借真情实感感人。题材虽然老，但写得真挚感人，不失一篇好文。

万里

可怜天下父母心，全家高考时代，让人读出几许无奈与酸楚！问好若水老师！

曾经沧海

小说平实，但很现实，写出了高考的现状，让人深思。

若水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2-6-15 16:21 发表
可怜天下父母心，真挚的情愫令人动容。义务接考生去考场的情节很生动，塑造出了人性的高度和向善的本质，令人敬佩。欣赏并问好！

感谢敬老师的点评和鼓励，问好！

若水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2-6-15 17:03 发表
中国高考使得多少人为之忙碌，除了考生自己水深火热，家长操劳过度，考试那两天，连交警们都齐上阵，将考场周边交通都戒严了，就因为要保证考生顺利赴考。
这就是现实中的中国高考。

感谢邱版的支持和关注，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15 17:46 发表
若水最大的擅长就是写实。这篇小说是没有多大的技法的，完全凭借真情实感感人。题材虽然老，但写得真挚感人，不失一篇好文。

感谢迎风版主的点评和鼓励，的确，当看到和听到关于高考的一些新闻和现象后，对当今举国关注、尤其是家长的操劳感到有些过，这样做有可能对下一代的成长带来副作用，毕竟高中生已经是成人了，完全自己可以去做，真不知道这样做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给将来的国家又带来什么，是值得相关部门或者作家长的反思一下了。

刘满园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2-6-15 17:46 发表
若水最大的擅长就是写实。这篇小说是没有多大的技法的，完全凭借真情实感感人。题材虽然老，但写得真挚感人，不失一篇好文。

是啊，生活都是平实的，而一年一度的高考，牵动着更多的人，更多的关注，更多的希望，主人公能这样光辉一把，还是蛮震撼人心的。精华支持。

荦春

故事真挚感人，学习了！

若水

原帖由 裳裳者华 于 2012-6-15 16:14 发表
情结曲折，荡气回肠，生活气息浓厚，人物鲜活可信，耐读好看的小说。

谢朋友来读，问好！

若水

原帖由 万里 于 2012-6-15 20:35 发表
可怜天下父母心，全家高考时代，让人读出几许无奈与酸楚！问好若水老师！

感谢万里朋友的点评和支持，问好！

若水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2-6-15 20:38 发表
小说平实，但很现实，写出了高考的现状，让人深思。

感谢沧海的关注和点评，问好！